前任他什么都不好——清悦天蓝
时间:2021-10-03 09:24:17

  每次浴室开了门, 徐教授都要笑着、用最不在乎的神色, 当作什么都不发生般,低头翻着书,
  只能将苦涩、疼痛,往肚子里咽。
  不敢说自己是强颜欢笑, 因为怕这么认同了,就承认自己还是不赞同她的生活方式,
  怕哪一天,这种不赞同再次窜了火,让他失控。
  只要纪柠开心, 徐听眠觉得自己怎么着都可以……
  所以当纪柠突然说想要治病,徐教授还是下意识愣了一下,下意识内心在抗拒了那么一点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害怕, 要顾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如果纪柠只是烧糊涂了胡言乱语的,如果真的带她再去治病、她却不是从根本上想要被治疗,只是因为心疼他而强忍着逼迫着自己去治病,
  那么到头来,再激发一次她的逆反心理,再一次不小心一失手、将她推进深渊……
  徐听眠整理了一下情绪,握着纪柠的手,深思熟虑地说,
  “柠柠,”
  “我不想你不开心。”
  “真的,你不需要在意我的想法。”
  “我呢,这辈子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你开开心心的。以前我也说过,去年过年从Q市回来时我也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如果那种方式,让你觉得很开心、你能平衡好生活,”
  “那我也就不会有什么难受。”
  “纪柠,我不是骗你的也不是为了安慰你,我是……”
  “可我也不是为了让你不心疼才刻意想去治病变好。”纪柠打断他,
  将手掌紧紧按压在徐听眠的手中,
  抬起头,眼睛虽然烧的通红,
  但却有明亮的星光。
  “因为……”
  “我觉得,我可能不需要这个方式,来拯救我了。”
  “我觉得,我找了人生所更有价值、更想要去得到的东西!”
  *
  从岛子国回来后,徐教授和他的小咸鱼,蹲了14天的隔离。
  纪柠的发烧就是很普通的流感性病毒感染,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隔离观察还是要观察的。
  隔离期间,两人不能住在一起,还不能串门,每天纪柠只能抱着个手机,跟睡在隔壁的徐听眠各种黏糊。
  徐教授利用这个期间,去联系了在首都六院的熟人,详细咨询了饮食障碍患者住院的一些治疗情况。
  早在一年前他其实就找了很多人去了解,但很多患者出院后的状况却并不是多么好,她们在医院里的确是可以按照医生的治疗、正常的吃东西。
  可是一出医院,看着自己胖起来的身子,听着曾经夸赞她们好瘦好能吃、狂吃不胖的“赞语”,统统消失,那些最恶毒的谩骂又开始重新回到她们身边时。
  绝大多数、已经可以“好好吃饭”“认认真真吃饭”的女孩,
  便会再一次将自己推回暴食节食、暴食催吐的漩涡中。
  人生是不可估量的,人的未来是没办法预测的,很多人在这辈子刚刚出场、出场的方式太狼狈那一刻,就否决掉自己除了外貌,其实还可以有无穷无尽的价值。
  徐听眠是反反复复确认过纪柠的想法,真的愿意去医院吗?她现在已经好了太多,这一年的时间里,在他看着下,真的比过往的疯狂,平息了太多太多。
  “就算不去医院,可能过些年、等你再忙碌一些、找到更多有意义的事情、更多你想要去追求的事情去做,”
  “我觉得,到那个时候,不去医院,或许你也可以不再……”
  徐听眠害怕,去了医院的纪柠,再一次被人给控制,
  再一次感受了强制性的生活,让曾经受到过的被逼迫形成的伤,
  再一次,伤害到她!
  纪柠却对着摄像头、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徐听眠,
  很认真地、很灿烂地一笑,
  “不会伤害到的。”
  “徐听眠,我想要做回一个正常人,做回一个不需要每天都惦念吃完饭后,何时要去卫生间吐出来。哪怕这一年中,我已经能便好到吃完饭三四个小时不吐,认认真真去做实验,然后等到手上的工作彻底结束,再去吐出来。”
  “这样的确也可以保持生活的平衡,也可以不打扰我的事业。”
  “可是,”
  “我还是想要更好一些,这种模样,终究还不是一个正常人。正常人吃完饭,是坐在沙发上、牵着爱人的手,慢慢地去看看电视,享受着时光静悄悄的流逝;是睡觉以前,觉得自己可能吃撑着了,于是躺在床上揉揉肚皮,笑哈哈睡一觉起来明天大概就消化了。”
  “是吃多了那就躺着消化消化,饿了就多吃两口。今天吃个炸鸡明天吃几块红烧排骨,想着下馆子可以吃更多的美食,平日里一日三餐看到不太好的饭,也会赌了气摔筷子不吃了不吃了。”
  “是对饮食这件事,从来都不是身体上以及思想上的任何负担。因为吃饭就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生活方式啊,它不该成为精神上的折磨,更不该就此拉着一个本来拥有无限可能的人,坠入看不见光的地狱。”
  “我现在还是、不太知道什么是正常人的饭量,因为十年了,真的是太久了,一顿饭吃两个人三个人的量已经时间过于长,所以我需要去医院。普通的生活中谁会刻意去在乎你吃多少呢?要是我去刻意留意一个人应该吃多少,那么可能我就又会再一次陷入对事物的度量中。医院的医生他们是专业的,他们会给告诉我每天该吃多少,不是说去被他们控制着少进食,而是让医生给我每天吃多少食物,逐渐地让我撑大了的胃慢慢变小、变回正常状态。”
  “这样,胃小了,等到出院后,我就会重新有了正常吃饭完后吃饱了的感觉。以前我害怕去医院,因为我害怕被医生强制着少吃不吐,但终究那个时候的我,从心底里不想变好。我没办法接受胖起来的现实,我不想丢下这个反人类的‘保持身材’的方式,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吃、吃、吃。”
  “用吃,来忘却一切苦恼。”
  “然而我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个方式来拯救我啦!纵使过去的事情我没办法原谅也没办法放下,可我不能总是一辈子活在过去、被过去纠缠着、让我无法向前走。前方还有很光明的未来,还有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对我充满希冀的陪伴……我觉得我可以去淡忘那些伤痛,去用未来的光,将身边的黑暗除去,用更美好的明天,让我可以光鲜亮丽地活在属于我的世界。”
  “徐听眠,我想要嫁给你,想要和你永永远远在一起,想要追寻着你的脚步,在将来的某一天,和你肩并肩,站在学术界的最顶端。我还有我爱着的生物领域、还有我喜欢的世间万物的奥秘。这些都是我所向往的,它们都应该成为我人生的理想与方向,它们要比吃东西,更能让我活的灿烂!”
  “所以,我希望去医院……然后,彻彻底底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当你真的希望去变好了的时候,
  那么,那些想要去拉你一把的人,便不再是曾经你眼中逼迫着你去就范的魔鬼,
  而是真真切切、能让你好起来的指引者。
  你需要他们!
  *
  隔离期结束,徐听眠带着纪柠飞去首都。
  医院里有不少家长带着小孩过来,很多女孩子,大都特别瘦。
  这种追求极度瘦美的现象,已经逐渐开始低龄化,有多少小孩早早在初中,身体才刚开始发育成熟,
  就为了美,拼了命地减肥。
  纪柠坐在医生的办公室内,徐听眠认识的人真的很广,而且都相当尊重他。
  主治医师是一个看起来和她爸爸差不多大的男人,很温和,他跟徐听眠说了几句纪柠听不太懂的话,很快,话题便转到了纪柠的病上来。
  “你女朋友?”
  “嗯。”徐听眠摸了摸纪柠的脑袋,很满足地点点头。
  主治医师慈祥地看着纪柠,随口一笑,
  “长得可真可爱。”
  “……”
  =w=。
  纪柠有些不太好意思。
  医生放下手中的笔,双手十指交叉,压在下巴上,
  眼神看向纪柠,
  “你不用害怕。”
  “其实,医院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
  “……”
  “我知道。”纪柠点点头,明白医生所表达的意思。
  并且鼓起勇气,不需要像一年前那样,让徐听眠来给她做解释。
  她抬起头来,
  “是我自己想要来的。”
  医生:“很多患有饮食障碍的女生,都是自己想要来。”
  医生:“她们也想要好,希望寄托于医院,寄托于医院的管制,让她们能控制住暴饮暴食,合理饮食了,就能变回正常。”
  “……”
  医生:“但是,她们绝大多数人,到最后出了医院,不过多么长时间,却又再次复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纪柠:“……”
  她攥了攥棉裙。
  医生毫不犹豫地、一针见血地道,
  “因为她们除了想要合理饮食,在内心深处,更希望于,借助医院的管制,强制少吃,然后就可以缩小胃,用俗话来说,就是变成‘小鸟胃’。”
  医生:“这种目的,如果一个人主动来医院,是抱着这个想法来治疗的。”
  医生:“说到底,还是在为了减肥。”
  “……”
  医生:“这样,从根本上,是好不彻底的。好不彻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等你出了医院,一旦碰上了难免推辞不掉的饭局,有那么偶尔一次的多吃,就极有可能再次被会长胖纠缠,再一次沦陷入减肥的深渊中。”
  纪柠:“我知道。”
  纪柠:“医生,我已经这个模样,十年了。”
  “十年中,有无数个机会,我会被送进医院里。但我从来没妥协过,因为那个时候我知道,我离不开这个方式,如果强制性地离开,或许将来某一天,我在被治疗的过程中,就会爆发精神上的失常,整个人被黑暗笼罩。”
  “这十年,我一直在用吃东西的方式来救我自己,让我不要那么难过那么不开心。”
  “说到底,我就是希望每一天啊,心情能好一些,因为更早以前带给我的伤痛实在太厉害了,我走不出来。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来麻木自己。”
  “可……其实我,”
  “……”
  “纪小姐可以慢慢说。”
  “……”
  可是我。
  “可是我、其实……”
  徐听眠的手握住纪柠的手。
  温暖,而又漫长,仿佛看到了这一辈子,他都会牵着她的手,
  无论走到哪里、遇见了什么,
  都不会再松开。
  “我是真的想要当一个普通人。”
  “我用催吐的方式,让自己开心、不要想烦恼,其实、也不是那么那么在乎体重。在这十年的期间,体重于我,真的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胖了可以多运动运动,大不了去游泳馆办张游泳卡。世界上那么多体型匀称的人,不可能每个人都在节食减肥、每个人都催吐,每个人都不吃高热量高甜度的美食吧。合理的运动、正常的吃饭,都可以让我保持一个比较可观的身材。”
  纪柠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
  “只是我的胃,在十年的洗礼中,早就没了正常的饱腹和饥饿感,我不知道一个人正常的饭量该是多少,因为胃里常年空荡荡的,并且每一次都会用清水冲刷,导致胃酸不会去消化食物,没有食物耗尽,释放不了相关因子传递给大脑,让我也没有饥饿的感觉……到了点看到别人吃饭我也跟着去吃,不是因为饿了才去吃,吃着吃着也不知道究竟该吃多少才会饱……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我想要知道饥饱!”
  “知道饥饱,我才能寻寻常常地去吃饭,我才不会让吃饭成为压头顶的累赘……我才有更多的时间,去追求我如今更想要的东西!”
  ……
  ……
  ……
  “纪小姐。”
  主治医师,抬起头来,
  将手从下巴放下。
  “恭喜你。”
  “你已经离彻底走出来,只差一步了。”
  他站起身,将面前早已准备好的入院填表,
  推到了纪柠面前。
  “我们医院,一定会尽全力,”
  “帮助你,追寻光明的未来!”
  *
  十二月底,纪柠向学校申请了半年的休学。
  她的毕业论文实验,已经做了四分之三,最后四分之一的任务相当轻松。纪柠本身对生物学就很在行,加上老罗与徐听眠两大生科院镇院之宝帮助她,使得她的实验做的又快,完成度又相当高。
  S市距离首都还是有些远的,要是坐飞机,至少两个小时的飞程。经过纪柠的再三阻拦,差点儿脱出口“你别辞职,我就把命都给你”,
  才劝阻住徐教授也跟着休假半年、陪她一同去首都的这个荒唐的念头。
  寒冬一过,三月草长莺飞春暖花开,明媚的阳光在天空下肆意挥洒。纪柠收拾好行李箱,跟父母告过别。
  拿着机票,踏上了去治病的路。
  徐听眠陪她一同过去,虽然不让陪住,但是送行还是要去的!
  医院主治饮食障碍的主任毕竟跟徐听眠很熟,加上院长跟徐家又是世交,纪柠去治疗,肯定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徐听眠看了看病房,因为纪柠这个人其实挺喜欢热闹,话又多,所以她没申请安排单间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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