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瑞亚没有放弃关心,“你还有那种‘状况’吗?”
男人很快就回答她:“我觉得现在你需要烦恼的事情比较多,解决完你的就是在
帮我忙了。”
抱怨完之后马洛伊才稍微认真一些:“我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偶尔的小状况根本不算什么。”
瑞亚顿时觉得愧疚:“我很抱歉我的人生有那么多的戏剧性,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夸张。”
“这就是为什么你能在这一行成功的原因。”马洛伊开了个玩笑,然后他又恢复正经:“如果你觉得愧疚的话,那就再在纽约接一个杂志采访好了。”
他还是没忘记之前的账,“哈佛女孩!你知道吗,你必须得有一个专访!我都已经想好副标题了——不为名利雕琢自我,你觉得怎么样?”
这听上去有点讽刺,不过瑞亚可以接受这个,“好吧。”
“不过我想多花一些时间陪家人,我不想再接别的什么新工作了。”瑞亚找机会提起过参加葬礼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马洛伊耸耸肩,“或者你愿意和莱昂纳多一起参加葬礼?”
她开始瞪眼睛了:“然后让狗仔进墓园拍照吗?”
最终是她的经纪人放轻声音嘀咕:“好吧,当我没说过,不会有狗仔。其实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失去亲人得到了安慰和陪伴,所以你们才从朋友发展成进一步的关系……”
“哇哦,多令人感动。”
之后他们又开始聊工作方面的事情,等到谈完后瑞亚才离开,马洛伊原本打算开车送她回去,但看到有人接她就放弃了。
只是在看清楚车里的人之后,他用一种充满审视的眼神盯着瑞亚看了很久,他不需要说什么,也已经用眼神表达了一切。
瑞亚被看得稍微有点心虚,但她还是理直气壮地反问了回去:“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什么,一路顺风。”马洛伊微笑的时候撇了撇嘴角。
“好久不见,迈特斯。”驾驶座上的人冲马洛伊打了个招呼,他从椅背上伸长了上半身,露出一张美国民众熟悉的脸,“顺便帮我向南希问好。”
现在马洛伊的唇线彻底凝固了。
等到车开动,瑞亚才问自己旁边的人:“你知道他和南希·约瑟夫森在一起了?”
“我从经纪人那里知道这件事的,如果你的约会对象是好莱坞三大经纪公司之一创始人的女儿,那别人
就很难不知道。”对方又在车座上靠下去了,“CAA的人都在说这是ICM经纪公司自产自销。”
她顺从了自己的好奇心:“他们现在还在约会?”
“反正我还没听到分手的消息。”男人嘀咕了一句:“你是在八卦自己的经纪人吗?”
“我只能在背地里八卦他了,和好莱坞的经纪人聊感情只会让你一次又一次地对爱情丧失信心。”
瑞亚还想再说下去,却被男人打断:“你确定要在和男朋友见面的时候聊你经纪人的爱情故事吗?”
她十分诚恳地道了歉:“对不起,里奥。我只是太期待迈特斯·马洛伊能够爱上什么人,那场面一定非常动人。”
谁让她的经纪人那么喜欢强调感情的功利价值。
与之前那次见面相比,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因为新电影的工作有了很多改变,瑞亚自己还染着黑发,但比起她,莱昂纳多身上的变化更加明显。
虽然《海滩》和《泰坦尼克号》题材相似,但是《泰坦尼克号》有很多镜头都是在室内完成的,而《海滩》的室外戏份非常重,所以拍完电影,莱昂纳多身上的色号都深了一度。
这大概也和导演要求有关,瑞亚没有看过剧本,她只在杂志上看过片场的照片,他们似乎在试图塑造一个硬汉版的杰克。
瑞亚感觉得到他练出了一些肌肉,而且他还蓄了细短的胡子,这让她有一点不适应。
不过她还能接受——
“瑞亚?”
这个轻细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瑞亚一着急就磕到了车窗顶门上,她都已经走下车了,只是莱昂纳多要在临别前要个道别吻,所以她才会探进降下去的车窗里,现实证明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狗屎。”瑞亚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换来了车内人的坏笑。
她下车之前还在周围观察了一圈没发现人,所以这才吓到了她,当瑞亚意识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她就更觉得尴尬了。
顾不得撞到的头,瑞亚转过身挡住了面向他们这一边的车窗视野,然后她才打招呼:“彼得?我以为你在学校。”
她的弟弟彼得·帕克,以后也会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弟弟,就站在不远处,因为他个头还不高,所以瑞亚之前才没看到
他。
这几年瑞亚和他见面的机会不多,她在的时候彼得已经被接回去了,但她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彼得身上的变化,他长高了许多。
他那头棕色的头发留长了,已经能在光滑的额头上铺一层细软的刘海,有几根头发长得超过了眉毛,刚好卡着湿润的焦糖色鹿眼,加上他似乎更习惯低垂着眼睛,这一切都让他看上去很乖巧。
彼得温顺地回答了她:“我得到请假的许可了,他们说我这几天可以不用去学校。”
本和梅已经把事情告诉他了,最让他们挣扎的是该怎么把这份心情完好地传达给彼得,又不会太伤他的心。
这是瑞亚不擅长的部分,而且她的父母和彼得关系更亲近,所以他们来做这件事会更好,她回来主要接手了葬礼的布置,缓解了父亲身上的压力。
见证死亡瑞亚的心情也并不好,当然她的难过肯定无法达到父母的程度,可是她也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见缝插针地约会,何况她还有其他烦恼。
不过她回纽约的事情避不开她的公关经理肯·桑珊,要是肯知道,莱昂纳多也就知道了,所以她干脆就提前告诉他了。正好莱昂纳多的电影拍摄也告了一段落,这样他们才能在纽约见面。
瑞亚完全可以给自己找到理由,但她还是不太能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彼得。
“你先走吧。”她示意莱昂纳多把车窗升上去。
虽然他们双方的团队对恋情公开都有各自的策划,但现在还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约会的时候,按照肯·桑珊的说法,还不到时候。
莱昂纳多出来接送她还换了一辆更加大众的车,所以她就让他开到家门口了,说实话,更让瑞亚惊讶的是他竟然自己开车过来。
“你还好吗?”他指了一下脑门,“也许,下一次我们可以换一个更环保的出行方式?”
“我很好!”瑞亚按捺下了翻白眼的冲动。
莱昂纳多和彼得打了一个招呼,他还想说几句,但被瑞亚催促着离开了。
关于这件事情,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父母说,瑞亚还担心彼得告诉梅,虽然他们早晚都会知道,但越晚越好。
于是她不得不抱着愧疚的心情试探彼得,“因为刚好顺路,他就送
我回来了,他是……”
“我知道。”瑞亚还没想好定义词,彼得就接了下去:“他是你的男朋友。”
“你看到了?”
彼得只是看着她,“只有男朋友才能送女朋友回家。”
这么纯粹简单的逻辑关系让瑞亚想不到该说什么,她只好开口:“那你可以为我保密吗?”
彼得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考虑了一会儿才点头,“好吧,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瑞亚不觉得这种条件交换有什么不对,这甚至让她觉得更加自然,所以她笑下去问:“什么事情?”
“保持正常,我只要你像以前一样。”
这是彼得的要求,瑞亚很困惑。
她不懂:“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你没有。”彼得抬起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但是大家都很奇怪,他们对待我不一样了,我不喜欢这样。”
瑞亚这才明白过来彼得的想法,现在本和梅对他的宗旨就是小心翼翼,这种变化让彼得无法适应。
她也有一点不知所措,瑞亚以为这个轮不到她来做,她只能斟酌着说话:“因为有些事情不一样了,你明白吗,彼得?”
“我没有自己的父母了,梅婶和本叔以后就是我的新父母了。”
“差不多是这样,你的父母离开了这个世界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但他们还是你的父母,这一点不会变,只是以后就是我们来照顾你了。”瑞亚摸了摸彼得的头。
当她用“我们”这个词的时候就意味着她也会担负起这一份责任。
这确实不一样了,以前彼得在这里的时候,瑞亚知道他总是会回到自己的家里,现在这就是彼得的家了,瑞亚不由对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怜爱情感。
这个年纪的彼得已经知道死亡是什么概念了,但瑞亚不清楚他知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垂下眼睛的时候,棕色虹膜表面的光也黯淡了,那种情绪很接近悲伤痛苦,却没有那么强烈。
“那很好,他们在这个世界相遇,又一起去其他地方,这样他们永远都不会孤单。”
有一种柔软而又酸涩的东西触动了瑞亚。这甚至比本和梅压抑着的悲痛更加能够击中她。
这份心情确实是令人难过的,但它异常
地温和平静,以至于那夹杂其中的苦味都变得温柔了。
这是第一次,瑞亚真正认识了彼得·帕克。
他不只是本和梅的侄子,也不是她今后需要照顾的弟弟,他只是一个安静内敛的男孩,温顺却具有柔软的力量。
平心而论,瑞亚觉得换位思考,她也无法做得比彼得更好了。一对为了工作无法照顾自己的父母,寄养自己的亲戚……
如果是现在的她,瑞亚很难亲近这样的父母,理智上达成理解,情感上无法共通,她不会责怪他们,也不会为这样的失去而痛苦;如果是真正年幼的的她,她就更难以接受这种变故。
“哇哦。”她由衷地感慨,“我很惊讶,彼得,真的。”
从小区的车道到住宅旁边的围墙,瑞亚能够轻易地看到帕克家两边的房子,其中一栋就曾经属于她的生母琼斯。
她只在那个房子里面待过一个晚上,那也足够留下令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瑞亚没有再回去过。
即使那离她现在的家就只有一米距离,瑞亚也习惯于忽视它。
如果不是她的经纪人马洛伊提起来,她都不会想起来。这当然是故意的,瑞亚从这具身体上继承下来的东西不多,但那份痛苦和绝望足以让她厌恶这一切。
现在琼斯进了监狱,房子的主人也换了人,帕克家的邻居里没有了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的人。
从得知亲生父亲之后的烦躁和焦虑渐渐平息下来,瑞亚主动牵起彼得的手带他回家。
“你该好好休息,之后我们还要给理查德叔叔和玛丽婶婶送行,他们不会想看到一个没有精神的彼得。”
彼得没有再说话,但他回握了瑞亚的手,他的手心流了汗有点湿滑,如果不是瑞亚扣住,他很难握紧。
还好他们最终还是握住了彼此的手。
举行葬礼的那一天,来的人没有瑞亚预想中的那么多。
比起瑞亚在这里参加过的第一场葬礼,珍妮特·凡·戴因的那场宏大的纪念盛典,理查德·帕克和玛丽·帕克的饯别仪式就微小落寞得多。
有些人没办法来,有些人不想来。
宾客中有不少认出了瑞亚是谁,但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追上来要签名合影,年纪小一些的冲动的人也会
被父母按住。
瑞亚提前和马洛伊打过招呼,他们做了很多合适的安排,不会有狗仔、也没有粉丝,一切都很平静。
在这种简单朴素的葬礼中,一些意外之客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望过去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里,瑞亚一眼就看到了黑西装黑皮鞋的男人,她知道对方早晚找过来,但她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看到他。
神父念悼词的时候,瑞亚就在四排人之外捕捉到那个身影了,但她没有理会,直到棺材入土、整个葬礼举行完毕,瑞亚才缓慢地找了过去。
如果不是她的家人也在,瑞亚更想直接无视对方,不过她还是走过去搭话:“你应该不至于失礼到在这个时候找我吧。”
男人压低了声音:“不,我在哀悼。”
瑞亚这下才感到惊讶,她打量了一会儿,不得不接受那个接近事实的猜想,这促使她都情不自禁地要喊耶稣了:“你认识我的叔叔和婶婶?”
“他们的牺牲值得尊敬。”
就算是这种肃穆的场合,瑞亚都想要大叫了,但她最终只是吐了一口长气:“我知道我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怀疑你,可这还是太夸张了,菲尔。”
“你是在告诉我,我的叔叔和婶婶也是你们组织的人?”在此之前,瑞亚一直以为他们在从事旅游冒险家、地址勘测队员之类的工作。
菲尔·科尔森微微侧过头,“我没有这么说。”
他今天打扮得很低调,就像以往的任何时候一样,这样的中年男性混迹在人群里,就算葬礼上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也不会有人察觉出不对。
瑞亚能认出他完全是发挥了她的危机意识。
这位特工确实看上去很普通,但他所代表的东西刺激着瑞亚的大脑皮层,她根本无法装作没有察觉。
“我还是不敢相信。”瑞亚抿了抿嘴唇,她才刚刚死掉的家人和这种组织有关系,而且他们还很可能是为此牺牲的,无论怎么想都太离奇了。
这一切就像是在暗示她,她永远都逃不开这个怪圈。
看出她的抗拒,菲尔没有再说下去,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像他说得那样,他在缅怀。
“……这里的人们都不知道这对夫妻死亡的真相。”瑞亚看着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