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看到了全部名单，那威廉一定知道, 瑞亚其实是以埃塞克斯公司的名义被邀请的。
这显然和外界沸沸扬扬的“私生女”传闻差得极远。
然而威廉只是问：能不能陪着她一起出席葬礼。
这种表达支持的做法十分绅士，反而让瑞亚陷入被动。
威廉的说辞让她突然有些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好吧, 首先谢谢你，但是你确定这不会影响到什么吗？”瑞亚绕了个弯, 暗示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
瑞亚不在乎这个, 但她不想要额外的麻烦。
而且她也无法确定, 这是完全出自威廉个人的想法, 还是获得了谁的许可——
在这种即将深入敌人阵营的时刻，原谅瑞亚不得不考虑各种可能。
就算威廉的态度已经十分善意，瑞亚还是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瑞亚, 你是我的朋友，而且你还帮助过我的母亲，没有什么影响不影响。如果这都能影响什么，那我希望能为你带来一些正面的影响。”
威廉回答得很快，就好像是私下打了无数遍腹稿一样。
他想要瑞亚的认可。
所以，他也很愿意利用自己的身份, 来为她撑腰。
“不，谢谢你，威廉。但是这没必要。”瑞亚最后只能这么说。
她并不是讨厌威廉传递过来的好感，瑞亚还不至于到装作没有察觉的地步, 她感觉到威廉对她的喜欢。
只是他们的关系基础本来就浅薄，瑞亚也不觉得有发展下去的必要。
即便是和莱昂纳多交往的时候，瑞亚也总是不禁觉得她的前男友有些
幼稚。威廉对她来说就更小了。
何况瑞亚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再深入一段感情。
英国同样有人在盯着她，光是之前找上来的政客就让瑞亚难以应付。除此之外，瑞亚也不想承担威廉王子这个身份背后代表的意义。
而无论是哪一种感情，一旦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就只会成全媒体的狂欢。
瑞亚也不希望让他们这点友情在名利的消费中一遍又一遍的耗尽。
她用着玩笑的口吻把拒绝带过去：“放心好了，我能撑过去的，我可是瑞亚·诺伦。没有什么能难倒我。”
威廉在沉默片刻后，还是给了一个捧场的笑声。
尴尬的气氛都市缓和起来。
就在瑞亚以为电话可以在一阵寒暄中挂断时，威廉又突然发问：“对不起，是不是我太唐突了？”
“不是的，只是……”瑞亚勉强找到一个台阶，“我最近太受‘关注’了，还是别再给你添麻烦了。”
威廉却不肯退让：“我想我对这种‘麻烦’已经习以为常。”
在瑞亚卡壳的间隙里，威廉叹了一口气：“抱歉，我不想表现得这么咄咄逼人。我只是担心你，瑞亚。你才发生了那些糟糕的事情，我不想再让杰德尔的事伤害到你。”
他确实很体贴。
尤其是当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这种温柔的体贴就显得更加迷人。
但是威廉话里的意思就像笃定了杰德尔和瑞亚的关系一样，这让瑞亚忍不住为自己声明。
“我对埃塞克斯先生的去世深表遗憾。但这还不足以伤害到我。”
瑞亚强调：“别告诉我，你也跟着相信了好莱坞的那些新编故事。威廉，那基本上都是捕风捉影、胡乱猜测！”
“无论那是什么，闹出来的风波都太大了，你现在一定很有压力，我只想给你一些支持。”威廉趁机说道。
“让我陪着你吧，瑞亚，我来帮你引走他们的注意力，难道你不把我当朋友？”
年轻人的语气有些急切起来。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瑞亚在意的地方。
如果她不想要和埃塞克斯扯上关系，那么威廉不介意帮她转移媒体的焦点。和威廉王子一起出席，那以什么名义出席就完全不重要了。
当威廉从这方面切入，瑞亚发
现，她有点被说服了。
威廉想到的是无孔不入的英国记者，瑞亚却想到潜在的威胁——
有英国王子做男伴，这对瑞亚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糟糕影响，她的名气注定了她不可能逃开镜头。
区别只是关于她的报道内容。
而且威廉陪在她的身边，埃塞克斯也会顾虑更多，无论他们那一方想要做什么，都会再考量一二。
反而是威廉在自找麻烦，他非要把自己和一个好莱坞女演员扯到一起。
挑剔的舆论会发展什么样，可想而知。
瑞亚的良心让她提出最后一道担忧：“这会不会太抢风头？你会跟着我一起挨骂的，威廉。”
那毕竟是一场葬礼。
听出瑞亚的妥协，威廉的声音里带上笑意：“你本来就是全场目光的焦点。而且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被写到一起的，已经是这样了，那还怕什么。”
如果瑞亚翻看一些英国报刊，就能发现她和王室的八卦一直都是热门题材，甚至还有根据他们本人连载的小说故事。
当然，能发布出来的都会经过改编、加工。但一点也不影响认出原型。
“别这么吹捧我，这会让我飘飘然的。”瑞亚也忍不住笑。
威廉的笑声变得更加真实。他说：“到时候见，瑞亚。”
瑞亚能明确感受到他的期待，犹豫一下，她还是说：“谢谢你，威廉。”
为他愿意打出这个电话，为他主动来联系提供帮助。
虽然瑞亚知道威廉的心思还有别的，但不影响她的感谢。
可瑞亚还是坚持划开距离：“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是的，我的朋友。”威廉给出回应：“我在圣保罗等你。”
挂完电话，瑞亚扶了一会儿额头。
她想要反省一下自己的做法会不会过分，但是一系列的服装试穿、化妆造型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了。
订好的衣服已经根据瑞亚身材比例修改过的，化妆师也已经提前给过了方案，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快速进行着。
瑞亚只能见缝插针地把威廉王子的事情告诉她的经纪人。
马洛伊表现得不太惊讶，但也并不高兴：“好吧，看来我们一点也不用担心接下来的新闻走向，倒是省了公关的力气
。”
因为完全猜得出来新闻会写成什么样——
看化妆师那副夸张瞪大眼的样子，就知道人们会有怎么样的看法了。
如果不是马洛伊已经提前和他约定一些协议，这位精致的男同化妆师可能都已经借着去厕所的借口去传播消息了。
马洛伊警告地瞪了对方一眼。
瑞亚抱歉地一笑。
这换来马洛伊一个表达不满的抱胸动作。
不过最终他还是认同了瑞亚的选择。
现在不是树立敌人的时候。为了应对难以预料的危机，他们必须拉拢所有潜在可能的盟友。
就算是一个年轻的王子，也有他的价值。
这个季节的伦敦温度不低，但是突如其来的阴雨足以缓解热意。
雨丝连绵，帮助瑞亚躲过了一部分通过各种手段打听到酒店的蹲点狗仔。
她的保镖鹰眼表现得十分尽职。
唯独只有一点不好。
鹰眼的问题很多：“所以我也不能跟着去？而你得和王子一起——怎么回事，你们要拍童话故事电影了是吗？”
他就差直接讽刺瑞亚把自己当“公主”了。
瑞亚从换衣服的房间里出来，她说：“这不是我决定的，别冲我发牢骚。我要是你，就去向你的上级科尔森探员要邀请函，没准备完全是他的问题。”
她面不改色地甩锅，变相报复神盾局这么久以来对她的施压。
鹰眼突然倒抽一口气，光是从他的面部表情，很难判断他到底是在对瑞亚的推卸报复手段表示惊恐，还是对她的新打扮表示惊艳。
但下一刻，化妆师激动的眼泪给了瑞亚答案。
“赞美你，亲爱的瑞亚，你会让我以后的价格翻倍！”
马洛伊凝神注视了许久，才在助理的提醒下带瑞亚出发。
不过他只送到目的地，就被另外一辆黑色加长列宾截走了瑞亚。
那辆车停在车道前面一段位置的路边，无法忽略。
何况那个站在外面等候的年轻人有着一张全英国人都认得的脸。
他的金发打蜡梳理整齐，分化越渐明朗的五官依然温润。量身定做的黑色西装妥帖地包裹住他拔高了的身材，在雨中更加醒目。
保镖在身旁撑起伞，但看到瑞亚，他眼睛一亮，主动接过雨伞，等着瑞
亚下车撑在她头顶。
在电话里，瑞亚就隐隐有预感，见到面，她的感觉就更明显了。
一段时间不见，他们都各自有了变化。
威廉变得成熟了。
“嗨，威廉。”瑞亚打了一个招呼。
但是威廉却停顿好一会才回复：“嗨。你今天很漂亮，瑞亚。”
他眼睛里的惊叹没有丝毫作伪。
瑞亚扬起嘴唇一笑：“谢谢所有愿意赞美我的人。”
当然，她并没有穿晚礼服，也没有不合时宜的打扮。
事实上，瑞亚选中的只是一件长款的黑色风衣，夹克交领的设计衬托出雪白的修长脖颈。
造型师有意再用腰带勒出她的纤腰身，又搭配了黑色中跟靴，露出那双线条优美的小腿。
大片的黑色将她的气质衬托得冷酷，而在这肃穆的衣着中，一些细小的镶金设计又增添了一分高贵。
纽扣上的描边、腰带正中间的佩饰，还有靴子拉链上的小挂件，都是看似不经意得精心设计。
这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加上这脱离了瑞亚以往给人的少女印象，突显出完全不同的崭新魅力，所以视觉上的冲击就更加强烈。
威廉还想说一些称赞的话，列宾车里另外一个人却不耐烦了。
“好了，别拖拖拉拉的，别让人等我们。”车窗摇下，探出一张更年少，更桀骜的面孔。
他甚至会冲着瑞亚吹挤眉弄眼，就差一声口哨了：“嗨，瑞亚。”
“哈里！”
威廉打断，又抱歉地看向瑞亚：“他非要跟过来。”
当着威廉尴尬的表情，哈里反而有些得意一笑：“你高兴吗瑞亚？今天会有两位王子当你的护驾骑士！”
第146章
“什么？”
瑞亚刚要皱眉, 她有一大堆问题要问，却被威廉两声咳嗽打断，他介绍说：“瑞亚, 这是我的弟弟, 哈里。他还小，你不用理会他。”
哈里不服气，甚至喊出来：“是我帮你出来的, 别忘记你答应过会补偿我的！”
威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也是借此避开瑞亚的视线。他的眼神微闪, 这个年纪他还掩饰不在自己，神色间满是在心仪对象面前丢脸的无措。
瑞亚还想说些什么。
但是她敏锐地注意到有其他车辆开过来了, 而且它们在驶过时有意地放慢了车速, 肯定是他们停留的时间太久, 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这时候, 就算瑞亚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她叹气一声：“好吧，先走吧，别耽误时间。”
见瑞亚没有再追问, 威廉也松口气。他使了个眼色，保镖反应迅速地提前打开了车门，车后座上，另外一个西装革履，全身闪闪发光的英伦少年冲着瑞亚笑。
有一瞬间，瑞亚觉得好像见到了两年前的威廉, 那时候她还在布莱顿丁女子学校做交换生，这回忆闪回让瑞亚一怔。
不过他弟弟哈里的五官更分明硬朗，气质也更张扬。
瑞亚以为威廉会先坐进去，和他弟弟一块。
但是威廉非要绅士地在车门口为她撑伞, 瑞亚无奈地左右看了一眼，只好弯腰坐进去。
哈里毫不避讳地盯着她打量，也不知道想了什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叫我哈里就可以，我得说，总算见到你了。威廉一直提起你，一直！”
“……我的荣幸。”瑞亚只能回应。
他好像乐于捅破一些让人尴尬的事情。
哈里甚至都没有再往里面坐进去的自觉，瑞亚只能往外坐。
然而下一刻威廉也坐进来，挤占了另外一边的位置，把瑞亚夹在两位王子殿下的中间。
这种场景也许是很多英国少女的梦想，但瑞亚脑子里却满是之后的进场。
尤其是想到她还得从媒体包围下踏进圣保罗大教堂，瑞亚只觉得一阵阵窒息。
所以瑞亚的脸上不仅没有一点笑容，反而微微皱着眉头，不需要照镜子，瑞亚也能猜到自己的脸色不是很好。
威廉马上体贴地安慰：“别担心，一切交给我。”
瑞亚被这对王子兄弟弄得头疼，她反应过来：“所以你就是一冲动决定来找我？我还以为这是被允许的！”
不然威廉也不会因为被缠住，就不得不多带一个哈里。
因为他担心自己的弟弟告发。
威廉的脸色涨红，他并不擅长抵赖。他说：“母亲不会责怪的，你是我们一家的朋友，我们应该帮你。”
他的话说得诚心诚意。
可还是被自己弟弟一下子拆了台，“哈哈哈，威廉在骗你，他就是想见你！”
瑞亚不知道说什么。
还好车马上就启动了，引擎声将他们两个从尴尬中解放出来，飞快地驶到了教堂前面的入口。那里已经被重新规划，在二十米处设置了一个检查关卡。
虽然这里并没有铺上红毯，也没有撒上鲜花。
但是这里有排成两列的卫兵，还有用黑色绳连起的防护；扎堆围在外面的媒体记者，还有三三两两结伴入场的正装宾客，一切设置都让场面看上去像是另一种意义的上镜考验。
当车停下，瑞亚往窗外看一眼，就能看到无数摄像头转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