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神态自然地邀请，像是在谈论一个约会地点，而不是危机四伏的星际宇宙。
瑞亚不确定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来自过去。克拉克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莱克斯·卢瑟对瑞亚留下的那句道别信息意味。
他什么也没有问。
思考的时候，瑞亚不自觉地在克拉克的靴子上踮了踮脚，然后她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高跟鞋。
一个无关紧要的念头在瑞亚的脑海里滑过。
她该把鞋脱掉吗。
被红色的细跟踩踏的感觉可不好受，但是氪星人能感知到这样的刺痛吗——他甚至不在意高能的宇宙射线。
瑞亚想了想，还是摇头。
那些对星际风光的好奇没办法压住瑞亚心头的担忧。
她想回去。
克拉克没有多问，他动作轻柔地把瑞亚重新拉进怀里，小心翼翼。瑞亚意示到他们又快转了一个圈。
无视辐射，无视接近真空的低压，这里确实轻飘飘的。
瑞亚终于忍不住笑了。
她感觉他们在手拉手地跳着幼稚的圆圈舞。
克拉克很珍视她的笑容，专注地看着。他不在意星舰的死亡武器警告，不在意未来过去的因果关系，克拉克有其他相当在意的事物。
发现瑞亚的心情因此好转，克拉克又开始搂着她转圈。
他们的头顶、脚下都是浩瀚星空。瑞亚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正置身于宇宙之中。
防护罩像是夜色的纱包裹着她，任由她在星罗棋布的星光中徜徉。瑞亚都感觉自己掉进了钻石粉末堆里。
这比在飞船上观光更震撼。
感谢她的氪星守卫者，瑞亚才能有这样的体验。
演员骨子里的浪漫主义精神发作，让瑞亚改变了一部分主意。
她抬起头，对十年后的克拉克一笑，从满腹心事中流露一点温柔。
反正都到这里了——
瑞亚松开他的披风，转而牵起一只手，抬臂握住，然后她示意克拉克把搂腰提上一点。
她则顺势搭上外星人的肩膀。
克拉克读懂了她的意思，立刻就调整了姿势，跳了一点不太熟悉的舞步。
引领者本该是瑞亚。
可她的脚步完全依靠于克拉克·肯特，别无选择地跟着笨拙地舞动。她尽力克制不笑。
但弯起的异色蓝眸还是泄露了她的笑意。
这大概是此时此刻天幕星河里唯一的不完美。
缺憾，却也更真实。
这时瑞亚想的是，她一定要把这一幕拍到她的电影里。记录成永远的一刻。
“这就像美梦成真。”
克拉克开口：“我从很久以前想象过，和你在返校节上跳舞……
不过那时我大概只会表现更糟。”
瑞亚听过这段故事。
她试探：“我们不是正在共舞吗？”
“是，和你——过去的你。”克拉克如她所愿地袒露：“就好像回到了以前那个时候，圆了我的一个梦。”
看来至少在过去，他们是不会有什么超过朋友以上的发展了。
瑞亚说不清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继续询问克拉克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什么。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都知道她不是这里的瑞亚——
她的神情又警惕起来，戒备万分。
克拉克深深地叹气，放下手臂环在她的肩背后。他心领神会，这点短暂的快乐、甜蜜的时光结束了。
“不要紧张。更不要害怕……没人会伤害你的，也没人能伤害你。”克拉克语气坚定。
瑞亚嘴唇紧闭，不肯再展露更多的表情了。她不想别人看出她在想什么。
克拉克无奈地看着她。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抵触我。是你骗我，是你利用我……该恐惧、该愤怒的人应该是我。”
他低声控诉，说出一直以来的不解。
瑞亚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她下意识地就想反驳：“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绝大多数时候，瑞亚的“欺骗”是一种包装，并不算完全的谎言。但她承认关于利用的部分。
只是她还没有想通，为什么会把她自己赔进去。
难道他们真的是因为诸如星球邦交之类的重大名义成为情人吗？
克拉克没有描述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他只是说出一件瑞亚会想知道的事。
“你用我的飞船向宇宙发送了信号。”
瑞亚知道他说的是北极的“孤独城堡”。但她要借此做什么？
她已经通过宇宙风暴得到了文明星图，甚至掌握DNA的生命密码——
这时她会对宇宙说什么？
一个邀请？一个示威？还是一个浪漫的问好？
克拉克告诉了瑞亚答案。
“那是一张女飞行员的照片。”克拉克平静地陈述。
“一个叫克里人的外星种族在一次超光速飞行实验中带走了她，改造了她——她看到照片信息，选择回到地球。
而你，赢下了第一场星际战役。”
哈。
瑞亚高估了自己的浪漫幻想份额。实用主义和野心勃勃才是她的真实画像。
克拉克说的就是那件所谓的女飞行员失踪事故——卡罗尔·丹佛斯。
神盾局调查了许久也没有头绪。
结果证明，还是瑞亚这个办法很有效。
她提问：“还有一个UFO事件。有个男孩在科罗多拉州失踪了……”
克拉克按住她。
“你把他们都找回来了，还找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不过这涉及到另外一个重要的事。”克拉克抱着她飘了一段距离。
他又说：“这不该由我来解释，我会把你搞乱的——
关于世界的本质，你需要一个更好的老师。”
第336章
瑞亚的脑海里滑过一个荒唐的想法。
“难道我还要上课？”
但是为了回去, 她确实需要学习一些必要的知识。瑞亚换了一个角度审视未来的智慧和力量。
她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种差距。
而瑞亚也没有那么单纯无知。
尽管她不明白那些原理，但是她知道这极尽繁荣的背后必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还有着潜在的、甚至正在逼近的来日危机。
瑞亚总觉得，这才是他们毫不吝啬地透露一切信息的原因。某种意义上, 他们还是希望她能实现一些改变。
这一定会变。
就算瑞亚知道了未来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她也不会依样执行。
何况她已经洞察到了那些或明显或隐秘的问题。
他们说得越多, 只会进一步加强她想要调整的决心。
可这十年间的逻辑链和因果律又该怎么自洽？
还是说时间线只是一条既定的、单向进程。无论瑞亚怎么做, 未来都已经按照命运把结果安排好了。
否则。
为什么克拉克连“关于世界本质”都敢直接告诉她。莱克斯·卢瑟可以不在乎这里的一切，他是个疯子, 莱克斯愿意推倒重来，甚至对此满怀期待。
那么克拉克呢？
难道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氪星人说：“我想，如果你能更完整地理解它，很多事情或许能被避免, 很多事情或许能变得更好。”
他收起笑容, 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 在爱怜和审视之间徘徊, 在英俊的眉目间压下细微褶皱的阴影。
这是克拉克从露面以来第一次的不坚定。他所说的对瑞亚的“恐惧”、与“愤怒”, 都是真实的。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应该厌恶和敌视瑞亚了。
莱克斯再如何泯灭人性、行为乖张，依然是在为瑞亚效力。本质上，他们撇不清关系。
一些反对“主神”的极端者认为, 瑞亚和那些不择手段的战争狂就是同一种人。
他们只是在为“主神”的行径打掩护。
但克拉克知道瑞亚不是, 他无法把她当成一个敌人。
从前就不能，未来更不能。
这之间的区别是, 瑞亚的存在能够压制像莱克斯那样的野心家。很多东西都是需要修饰才能维持下去的。
而瑞亚很擅长“包装”和“营销”。
克拉克放低声音轻叹：“人们需要更多的希望……”
这就像是一句变相的认输服软。克拉克在心底深处认为瑞亚的做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还不够好。
瑞亚觉得有意思的地方是：
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正在毁灭中的世界线，而是另外一个可能会发生的更好未来。克拉克想到拯救，而不是毁灭。
这似乎是他永恒的主题。
据克拉克说, 这套氪星制服上的“S”标志在他的家乡就是希望的意思。无论如何，是地球让他活了下来，长大成人。
某种意义上他也真正成为了地球的子民，选择拯救世人——
不可否认的是，瑞亚的真实目的和克拉克认定的普世正义完全相悖。但又是瑞亚为克拉克指引了方向。
至少看上去，她已经完成了第二个母亲的那部分职责，社会的“母亲”。瑞亚希望她没有真的进行到情.人那一部分。
但是要相信一个掀起星际战争的幕后主使者会带来希望？
——就算是对克拉克这样从小镇长大的青年来说，是不是也过于乐观了一点。
何况他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单独穿梭宇宙执行任务，甚至对军用星舰都面不改色的强者。
他还能保持那份天真吗？
瑞亚没有问出口，但她的眼神还是流露了不信任。
她无法不质疑。瑞亚的不安已经开始蔓延了，她所见到的、听到的都在增加她的焦虑。
克拉克没有再解释更多，他只是温柔地抱着她，带她一起穿过危险的小行星陨石碎片，越过美丽的各种颜色各形态的星云。
太空里的每一处都存在威胁人体的粒子，波，射线，尘埃物质……却只是他们这段旅程的梦幻背景。
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享受这份浪漫。
而克拉克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只是存在于这个空间里，就已经充分展示这极致的科幻罗曼蒂克了。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瑞亚说不定真的愿意和克拉克来一场宇宙级别的约会。
但显然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甚至都不是一个正确的时间！
她要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受心情影响。
回去的路程总感觉更短。明明地球应该离他们无限地远，瑞亚却在主观上觉得并没有过去多久。
克拉克把她带回到瞭望塔里。
他比瑞亚熟练多了，从连接信号，验证身份，打开入口，再到护送人员——瑞亚怀疑他做过无数次。
而且对象不一定是她。
不过瑞亚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她离开时的那个瞭望塔。“这是哪里？‘大都会星’？”
声音自然地传达了出来，瑞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当瑞亚下意识地抬起头张望时，却没有发现那颗预期中会看到的巨大炙热滚烫太阳。
可天外的景象依然和地球上看到的不一样，底下的星球俯瞰图更是大变。
这里的“人造灯带”黯淡许多，围绕的“星星”也没有那么密集，更像是散射的点灯。
“没有什么‘大都会星’。”
克拉克听着笑了一下，他摇摇头，“这只是他们编排出来的话而已……就算太阳会让我的能力更强，在水星建立城市也太夸张了。
适用性太低了。
不可能为了少数的向阳性种族花费那么大的开发成本。”
他用经验者的语气统一回应：“直接模拟类地行星，打造一个靠近太阳的小型人造星球都更加简单。”
瑞亚意识到两件事。
一，是莱克斯·卢瑟又在骗她，而且他成功了。瑞亚再如何提高警惕心，也还是信了一大部分。
二，是未来已经在改变了……
鉴于莱克斯的人品以及在瑞亚心目中岌岌可危的信任度，她一时不知道到底哪一件才是真的。
她也不知道，她该希望哪一件是真的。
克拉克继续回答她那个关于地点的问题。
“这里是格利泽581g，距离地球20光年远，是人类发现的‘第二地球’，适宜生命居住，也是第一个开发的星球属地。”
现在瑞亚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回来得这么快了，原来还没有回到真正的目的地。
她按下紧迫的心情，尽量平和地问克拉克：“你要为我找的‘老师’在这里？”
看对方点头，瑞亚说。
“那还等什么，带路吧。”
‘没关系，瑞亚，我来找你……’一道声音闯入了她的脑海里，以一种奇异的感觉触探她的思绪。
这是一个瑞亚没有想到的意外。
因为太过突然，她的大脑和嘴巴同时喊出了那个名字。
“查尔斯。”
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不再开口，而是只通过想法回应那不知道从多遥远的地方触达而至的心声。
查尔斯·泽维尔，X教授，变种人领袖。瑞亚倒是好奇现在人们会怎么称呼他。
毕竟他已经担任这个位置很久了，他甚至当过马洛伊的教授，也差不多当过瑞亚一段时间的人生导师。
他试图开导瑞亚，只是最后，瑞亚反过来带领他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X教授：‘现在我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