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温柔地锁着我不安的瞳仁。
视线相触的片刻,我的心猛地一跳,继而疯狂跃动。
——我意识到接下来我们要谈什么了。
终于……
眼泪莫名其妙又毫无预兆地滚滚而下,害怕又期待的情绪折磨着我。
我像个等待命运到来的囚徒,置身于十字架上煎熬着猜测自己下一刻会迎来被绞死的绝境还是被释放的无罪宣判。
中也没有阻止我的眼泪,似乎已然胸有成竹。
我赶在他开口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中也:……
——虽然适应了我的无厘头作风,但他还是很难猜到我具体会往哪个方向无厘头。
我抽抽搭搭:“不行啊呜……东京不吉利……这里有柯南……还有——还有这个地方也不吉利,我们、我们还碰上咒灵了呜呜呜……”
我脑子不甚清醒地把锅扣给了可怜的柯南,顺带批判了无辜的巨蛋城一通。
“我们得去横滨。”我执着道,“我刚才听见路人讨论了,未来港有个好大的游乐场!我们那里肯定没有!我们去那儿好不好。”
虽然是疑问句式,但我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直接抓住他和他一起转去了横滨车站附近。
中也被迫强行憋回了想要说的话,心累地被我扯着四处找去那个公园的车。
*
“别哭啦,我什么都还没说呢,泪包。”
坐在电车上,中也默默掏出了口罩还戴上了帽子,然后给我轻轻擦着眼泪。
我忍住了想把脑袋埋进他怀里的下意识的身体反应。莫名固执着——在他说完之前,我才不要亲近他!我要矜持着保持距离!我要听他能给我说些什么!
他要是敢给森鸥外说好话……我就不要理他了呜呜呜呜呜……
但是也不能让车上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中也嘛……我努力憋回了眼泪。虽然心里还是慌慌的,但我咬着牙也要装作没事!
“啧。”中也不满出声。
他伸手强硬地把我扣进了他怀里:“别咬嘴唇。”
……
这个不算……是他亲近我的,不是我亲近他。
我悄悄攥紧了他腰侧的衣服,眼泪在他的胸前洇湿了两小片。
**
这个游乐园好大的样子。
我没出息地被震惊到了。
毕竟我们那里的横滨真的没有这个游乐园啊……这个世界感觉上好像比我们那里安宁一点点吧……起码表面上是那样。
你看他们都敢来开在横滨的游乐园哦,还热情这么高的样子。
森鸥外肯定通过旅游行业赚了不少。
我在“人从众”中有点不知所措,觉得我想要的“清静”破灭了。
最后还是中也拉着呆愣愣的我去排队买了票。
**
“我们去玩那个吧。”我指着大摆锤对中也说。
中也看了一眼我故作平静的脸,带我去排队了。
这家游乐园还挺有创意,每个游客都发了个手环,参加园内项目只需要机器过一遍手环,最后出园再结账就可以。
……
大摆锤的几轮尖叫过后,我虚浮着脚步环顾四周,指着卡丁车对中也说道:“中也,我们再去玩那个吧!”
“昭。”中也攥住了我指着卡丁车的手指,钴蓝的双眼直直盯着我的眼睛。
“不要回避问题。”
“也不要害怕。”
我沉默了。
不知不觉间,我又故态复萌了……这可不行,不能因为中也在身边就又开始躲起来当鸵鸟了。
…………
“好了你可以说了。”我高冷地坐在他的对面,翘着个二郎腿,姿势拽极了。
中也扭头看了看摩天轮窗外逐渐变小的人群,没有对我坐摩天轮这项纯粹浪费钱的娱乐活动作任何评价。
他盯着我想开口,但又犹豫着……
最后凑到了我这边来未雨绸缪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
中也,你这个学习性着实让我有点头秃。想当初你是多好欺负多好逗的存在啊!
他顺势把我揽进了怀里,一只手依然坚定地捂着我的嘴巴。
…………
“我那天结束工作回了家却没有看到你。”
中也的声音很缓慢,带着几分怅然若失。
“我又去了旧公寓,但只看到了桌子上的相册……是你给我的礼物吧。”
“我以为你生气了故意躲着我,所以去了所有能找到你的地方找你。”
“但……”
“天都黑透了,我在沙发夹缝里找到了你的手机。这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也许你不是生气了,是出了什么事。”
我挣扎着想掀开他的手表达不满:
我什么时候耍脾气让你找不到我过啊?!
中也使了点劲儿扣紧了我的嘴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从来没有冲我耍过脾气。”
“但大约……我是有点希望你能把心里的怨气都说给我听的吧。”
“冲我发脾气吵架也好,把我关在门外也好,或者气不过了给我两拳头。”
“……”我颓丧地放弃了掰他的手的动作,任由它盖着我的嘴巴,只希望这只手懂事点,连我一张脸一起盖上最好。
你说这人怎么还有受虐倾向呢……
我这么乖的女朋友和老婆,简直打着灯笼都难找好嘛?!
“太宰治以前对我说过难听话,说什么我们迟早要离婚。”
我:?????
好你个太宰治?!?!看我不打死你?!
“我那时打了他一顿。觉得这个人果然就像你说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可是最近我也开始担心了。”
我:???我生气了哦!!!!
中也一只手就轻松捉住了我疯狂扒拉他的两只手,自顾自说下去。
“你不占理的时候,你选择讲道理,不对我生‘无理取闹’的气;你占理的时候,你又选择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体谅我的‘无可奈何’。”
“所以我开始担心了。”
“你或许不会停止爱我,但……你迟早会累的。”
我眼角不知何时蓄起的眼泪啪嗒砸在了中也捂着我嘴巴的手上,他的手指微微颤了颤,悄悄松开了点。
“表面上看起来,我们之间好像除了一开始之外,一直是我在主动推进关系。但其实……我想要牵你的手时你永远都在,你伸出来想要靠近我的手却总是摸了个空……”
“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再不主动,恐怕现在我们也不会有关系了。”
“而我曾经对这些一无所知。”
“我自以为已经做的很好了。”
“直到这次你消失了,我连带着港口黑手党内部也一起查了个遍。却发现原来我看不到的地方,你咽下过这么多的委屈。”
“但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根本不需要忍耐。”
我忍不住呜呜呜呜地哭了出来,转身钻进他怀里,揪紧了中也的上衣。
他有力的心跳通过我们紧贴的皮肤咣咣震着我的耳膜。颈动脉的血流划过时,就像是澎湃的浪潮温柔俯身,轻轻抚过了我的脸颊。
“这大半年我想了很多。”中也松开了捂住我嘴巴的手,双手把转过来了的我揽进怀里,摩挲着我的背。棉质上衣柔软的触感在我的肌肤和他的指尖揉捻着。
“婚姻不该是这样的。”
“最起码,我想给你的婚姻不是这样的。”
他扳过我的脑袋啄走了我脸颊上的眼泪,却逗引了更多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的妻子嫁给我不应当过这样的日子。”
“如你所说,你要给中原中也不可无一不能有二的爱。中原中也心里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我的爱不该给你附带着压上这么多负担。”
“至于你害怕的港口黑手党,你‘超级讨厌’的森鸥外……对不起……那是我应当解决的问题,但我居然就被平静的表象给糊弄了。”
“有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在背后给你出鬼主意,我见你从没吃过亏,反倒是首领经常……嗯……因为你占着上风我就不在意,甚至还幸灾乐祸过首领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现在看来,目光短浅的是我啊。我最近甚至在怀疑他是不是在用这种被我忽视的慢性|毒药在拆散我们。”
我:……
不……我们结婚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不是……他只是想把我一起拉下水罢了……
但我为什么要给森鸥外说好话呢?呵!
“我跟森首领吵了一架。唔,或者说是我单方面发了脾气吧。他的确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把港口黑手党查个底掉,你的消失也太过突然,以至于很多东西来不及遮掩。”
“不仅是他没有想到,我的同僚们也一样都很惊诧。我当时就觉得……好挫败啊。原来在别人眼里,我真的这么不珍视你的么。”
“红叶姐倒是看得清楚。她说我迟早要和首领吵这么一架的。”
“你看,原来只有我一个人生活在虚假的平静里,只有我自以为对这些事情心里是有底的,实际上却完全被骗了呢。”
“明明是风暴的中心,我却完全……被所有人默契地敷衍了过去啊。”
中也的声音听起来怅然又难过……我不安地探出头来啄了啄他的脸。他扭过头来回应了我一个深吻。
“别这样了,昭。都告诉我吧。对我有点信心。”
“不要再自顾自地‘对我好’,也不要再怀疑自己在坦诚后会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了。”
“我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中原中也。不是那个被锁链捆绑着的‘羊之王’了。”
“森鸥外愿意被港口黑手党束缚住,做组织的奴隶。那就让他做去吧!我又不是首领,如你所述,在其位谋其政,我一个干部操什么首领的心。”
“如果这么大的港口黑手党还不能保证他的干部一个安稳的家庭,那这个组织还有点什么用?首领除了让我加班和追着幼女换裙子还能干点什么有用的?”
“真要让我事事以港口黑手党的利益为先,那不如把首领位置给我坐。到时候你就是首领夫人,看谁敢给你脸色看!”
中也的唇亲昵地流连在我的脸颊上,同时作出了如是粗暴发言,相当违背人设。
我破涕为笑,从没听过这种话的我不可思议却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地盯着中也的脸无话可说。一时间觉得云销雨霁,什么阴霾都被这轮赭色的灿阳给刺透了。
“你是不是想了很久?干嘛不见到我第一天就告诉我……憋这么久不难受吗?”我眼角尚挂着泪珠就敢明知故问地笑着调侃他了。
“啧,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了啊。”中也撇了撇嘴,照我的脸颊轻轻咬了一下,“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样。刚见到你就迫不及待这么说显得太不可信了,怕你觉得我只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你想你了才哄你。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心思细。”
“太宰治以前嘲讽过我,因为异能太强了所以培养不出一丝狡猾和缜密。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找个老婆就行。”
我笑容顿了顿,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怼我?”
“哪有?”中也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算了。
“但是……你说我清醒说错了哦。我还没有清醒呢。”
我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扯了过来:“我想和你接吻。”
他主动凑了上来,与我的吐息纠缠在一起。
一吻结束,我脑袋晕晕的却猖狂不见收敛,附在他的耳边轻声挑逗:“我还想和你……”
中也从耳朵到脸颊瞬间炸红,不可思议地把我的脑袋抓到脸前,看着我得意洋洋的样子有些羞恼:“这是什么地方!你……还真是……”
我笑嘻嘻地拍开了他的手:“起来啦起来啦!”
他突然把站了起来的我一把推倒在了摩天轮这一侧的椅子上,连带着摩天轮的小仓房也晃悠了两下。
柔软的皮质没有磕疼我,我的脑袋也被他的手稳稳垫着。只是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让我反射性地抓紧了他的胳膊。
“我要是答应了,你怎么办?”他已经从那种羞恼的心态里脱离了出来,变成了那个攻击性好强好强的黑西装坏人,尽管他最近都不穿黑西装了。
我有点怂了,想了想便嗫嚅答道:“那我就把我们套空间里……”
一声鼻息随他的轻笑泄了出来,他钴蓝的眼睛意味不明地锁紧了我:“好啊。”
察觉到裙摆被撩开,流动的空气划过腿间,甚至是戒指的指环贴上大腿的微热触感,我吓得赶紧擒住了他的胳膊:“错了错了!我错了!别!”
他独腿支在我身旁,俯下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停下了动作看着我。
我心有戚戚地揽上了他的脖子,讨好地凑上去照着他的脸一直啄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