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不是第一回 被抓到偷偷溜出来了,否则这房间会布置得跟盘丝洞一样吗?”
的确, 锁头根本都没挂上。仅有极粗的铁链在太宰身上盘得像条虬龙。
我收起了轻松的表情。
居然被从昨天捆到今天么……这么重的链条还捆得这么紧, 肢体坏死都是有可能的。
我有点犯愁了……
“敦君, 你能用异能力把链条划开吗?”太宰治看向了中岛敦。
“啊?我?”中岛敦惊恐地看向太宰,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不不不,我不行的太宰先生!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异能力啊!”
“万一、万一……”
中岛敦僵着面色说不下去了。
“万一直接把你一爪子挠死,我可救不了你啊太宰治……”
人间失格可没法抵消虎爪拍下来时的冲击力。
“诶……可是我快渴死了啊……”太宰治可怜巴巴地看向我们两个。
中岛敦为难了起来……
“要不我去叫……”
我默默从空间里掏出来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中岛敦。
中岛敦:……
青木姐你准备得真齐全啊。
太宰治喝完水就开始闹腾:“不行不行,我腿已经彻底没知觉了!我不想以后坐轮椅啊!那样就不会有美人想跟我殉情了!你们快想想办法嘛!!”
中岛敦六神无主地看向了我。
我打量了几眼房间墙壁上嵌入的铁链, 决定想办法斩断这几边的固定, 再试试能不能把太宰治身上的链子慢慢像抽线头一样解开。
我心里开始有些忐忑了。
——毕竟我其实并不太能掌控自己的异能。
溯流能将目标的状态推到某个时间点去, 一直被我当复原技能用。但有一次我把一个人的记忆也一起倒回了……
圈空间的操作我已经很熟悉了,但我从来不会冒险去圈与外界有连接的范围。
比如这个锁链。
我完全不确定我在房间里圈块儿地, 是会把铁链从与空间墙交汇的地方割断,还是铁链仍然保持着连接状态,继而轻易搅碎空间墙。
但现在又不是应敌,试试就试试。
……
“抱歉。”
我失败了。
“要不……”我还是去叫人来吧……
对上太宰治幽深的鸢色眼瞳, 我怔了一瞬,改口道:“还是敦君试试吧……”
太宰治移开了眼神。
…………
好家伙!这是在……逼着小老虎爆发小宇宙啊……他也不怕真把自己炸死?
中岛敦再次吓得几乎原地现出原形(bushi。
但在撒泼哀嚎要死要活了半天后,心理带师太宰治还是成功让中岛敦又怂又坚定地热血澎湃了起来。
整个过程堪比传|销头头给你打鸡血, 告诉你你即将发财飞升的话术演示。
围观的我:叹为观止!
哪天我要是能做到这个地步,必定嘴炮无敌,到哪都能掀起血雨腥风了!
*
“嘭——!”
外面动静有点大。
我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催促着中岛敦快动手,别光说不练。
就在他化身为虎的一瞬间,我们背后的大门也“哐”得一声被炸开了。
虎啸声在飞扬的烟尘里咆哮,混杂着浓烈的硝烟味,其百兽之王的威势几乎震颤得我和突然闯入的家伙都刹那间僵在了原地。
这跟动物园里的老虎真不是一个量级的啊……我抚上自己颤抖的小心脏,在自己和太宰治周围套了好几层壳子。
如果中岛敦失去了理智……
……
呸!我这乌鸦嘴!
“人虎!”一声惊愕又掺着欣喜的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
进来的是一个本应高傲迷人的英伦淑女。之所以说是“本应”,实在是因为她此刻的状况过于惨不忍睹了些……
浅绿的裙子破破烂烂,不少地方都混杂着血迹和黑灰的脏污,我甚至怀疑前面的裙摆那儿是一大块儿煤油渍。
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打着自己同色的小洋伞,坚持要凹淑女造型……
大风卷进了原本密不透风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墙壁和锁链似乎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我立刻想到了中也手机上的组合异能资料,对此刻烟尘散去后就莫名紧盯上了这个不速之客的中岛敦大老虎厉声提醒:“她的异能力是‘风化’!保护眼睛!”
……
虽然不知道他还听不听得懂人话,但不会喵语的我他喵的真的已经尽力了……
猎猎的狂风反常地在地下室猖狂刮起,陈旧腐朽的木箱化为干裂的木沙搅进风中阻碍着视野和呼吸。白老虎的皮毛也风化褪去。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生怕下一刻这个老虎就要变成木乃伊。
但老虎显然对这种挑衅出离愤怒,气势磅礴的一声虎啸后就猛扑了上去。绿色礼服长裙的狼狈贵妇狰狞着面孔对上了白老虎,狂风从她的掌间袭出,刮向老虎森冷的面庞。
哀嚎声和吃痛的呻吟声同时响起。
右肩多了一个巨大爪痕的女人看向自己深可见骨的创口,莹粉的双唇颤抖着,几乎要忍不住落下生理泪水。
显然老虎的强大抗性出乎了她的意料。
**
虽然敦也受伤了,但一个照面下来,我就判断出了这个女人绝对不是敦君的对手。
我看向屋里几乎被风化成撒哈拉的内景,感慨异能者果然都是拆迁办预备役,这个女人的粉末性拆迁更是专家级操作。
悄悄把套着太宰的空间墙缩小范围到仅笼罩着他周身的程度,铁链也在暴露到风中的一刹那就开始了风化。
“当啷!”
太宰身上的锁链被破坏了中间的关键链条,支撑不住地整个掉了下来。
“啊——解脱了……”太宰伸展了几下身体。
好吧,这个追逐死亡的男人总是能神奇地避免开致命伤害。被缠了一夜的胳膊腿居然连点淤青都没有。
他瞥了眼正打得激烈的老虎和女人,甩动着发麻的肢体往我这里挪蹭,嘴上还不住抱怨:“真倒霉,本来想测试一下敦的异能……却被这位小姐打断了啊。”
“我不觉得被老虎一爪子拍死是什么浪漫的死法,你还是换个方法吧!”我吐槽着太宰治。
发现他越凑越近,我警惕地退了一步瞪着他:“你离我远点哦!”
他委屈又愤愤不平地看向我:“什么啊!我为了昭酱的事情献身投敌,昭酱的第一句话就是‘离我远点’吗?没良心!果然是没良心!”
我不吃这一套:“一码归一码!我不想变成木乃伊!走开走开!”
太宰治委委屈屈又幽怨无比地原地躺下了。
……
其实他这会儿应该挺难受的吧……我犹豫着看着他。
从空间里掏出了一个蟹肉罐头,我把罐头和开罐头的起子一起扔给了他。
“你先吃点东西!”
“啊!哆啦A梦的礼物!”太宰治又快乐了起来。
“说起来……昭酱从那天之后,一直没给我通过信呢……”太宰治挖着罐头慢悠悠地说着。
我的表情僵住了,接着就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我被发现了呜……”
“哎?”他看起来的确有点惊讶,“怎么会?”
“蛞蝓难道突然长出了脑子吗?”
“喂!你找揍是吧!”我瞪他。
“可惜昭酱现在不能碰我!”太宰治耍起了无赖。
“……”
“是我自己露馅了。”我不情不愿地坦白。
“啊……怎么这么快啊……”他脸上是比我还要真心实意的遗憾。
我疑惑地看着他这副样子:“你好像很遗憾?”
这家伙是不是给我下套了?
“当然!”太宰治笑眯眯,“我可是很期待小矮子被女人玩弄在鼓掌中一无所知的蠢样子的啊!”
“你踏马!”我挎着个批脸采用了肉包子打狗战略,拿蟹肉罐头砸他!
“干嘛说得好像我真的玩弄了他的感情一样啊!”
“嘛、嘛,不说这个了,”太宰治摆了摆手,“昭酱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吗?正好这会儿没人在哦。”
显然空间墙外面那两个都不算人。
我眼神微闪,沉默了下来。
……
“好吧。”
我叹了口气,看着太宰治躺在地上的咸鱼样子,也忍不住盘腿放松地坐了下来。
“太宰,侦探社为什么会同意跟我们一起来找组合的麻烦?这不符合侦探社的一贯态度。”
“为了我?我哪来这么大面子……”
“你的答案呢?”某些时候还是很严格的太宰治并不给我偷懒的机会。
“因为……”
我好像又回到了数学课被老师叫到台上做题的时刻,紧张得脑袋冒汗。
“侦探社立足于‘黄昏’,但在明面上是合法的民间侦探社,和警察政府维持着良好关系,基本被视为一个党派。它没有独吞下组合的能力,就不会莽撞地招惹自己吃不下的麻烦。他们肯出手,就一定是有了破解之法。而这个破解之法你和中也都是早已心知肚明的,所以中也不甚在意。”
“但这个破解之法绝对不是港口黑手党。因为中也明显一开始确实忘记了港口黑手党的存在,乃至看见芥川出现在侦探社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港口黑手党的介入于他而言是意外。”
“加之组合身份的特殊性……综上,侦探社一定是征得了政府同意和配合的。”
“但……我不相信你和这边的乱步先生会忘记港口黑手党,也不觉得政府会同意你们跟港|黑合作。”
“说服他们出力的是你。你……”
我看着笑眯眯的太宰,有点吞吐不定。
“你利诱或是威慑了政府,让他们同意你的计划,催促侦探社迎击组合。”
“之后又说服了乱步,让他同意背着政府跟港口黑手党合作,并准备好了事后敷衍政府的理由……”
“虽然明面上侦探社跟政府友好合作,但黄昏到底不归属‘白日’……你说过,利益才是衡量出发点的唯一考量。所以在这件事上,侦探社并不是和政府利益完全一致,反而需要通过利用港口黑手党的合作来维持在政府面前的微妙独立地位。”
“可是……可是……”
我的思路卡在这里顺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太宰治打了个哈欠,把两只手交叉垫在脑袋后面,闭目养神。
“你现在一点都不冷静……纯粹是被我逼着去勉强思考的。”
“而且你现在关心的其实不是这个问题吧?那就别想了,不会有结果的。”
他语气轻飘飘的,却让我羞惭地低下了脑袋,手指拉扯着自己的鞋带,默不作声。
静默许久。
“你在烦恼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我听见自己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了。
大约……我这会儿正期待着他这么问我。
我为难地咬了咬嘴唇。
“诶——又是小矮子的事,”太宰治明明闭着眼睛却好像看见了我的表情一样,“一定又是谁都不敢问吧……信不过这里的太宰治,又不觉得乱步能理解你的问题……最后还绝对绝对不敢问中也。”
“哎呀,看来昭酱相当不老实,明明很想问我,又专门等着我先问你呢。”
太宰治啧啧啧地嫌弃着我。
我:……
“太宰治,你真的……好讨厌啊。”
在我满腹的疑惑正想往外倒时,他冲我摇晃着手指:“限定一个问题。”
“啊???”我觉得自己被他这操作给憋得不上不下了起来。
但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闭上嘴巴斟酌了起来。
“他是不是……因为害怕我多想才不跟中原先生动手的?”
我……我还是选择了这个问题。
没想到太宰治一个鲤鱼打挺,盯着我的眼睛炯炯有神。
……
我开始怀疑他说昨晚就被绑在这里是刻意蒙我的了。
啊,也未必,说不定是为了蒙敦,结果把我也骗了过去:)
“展开说说?”太宰治摆明了想吃瓜。
我:……
我不情不愿地把今天下午的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啧啧啧。”
我蛮不高兴地拿起了个铁链碎块朝他扔了过去:“你别感叹了!”
“可是你心底已经有答案了嘛。”
太宰治慢悠悠地回答。
“唯一的一个答疑机会,却拿有答案的事来问我……到底是觉得对结论不确定,还是因为不敢面对所以期望我能‘善解人意’地否认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