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中也推门走了进来,对视上我的眼神后就开了卧室灯。
“你醒了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么?”他还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
“没有,就是头晕,大概因为昨天喝多了。”
“……”
中也打量了几眼我的脸色:“你还记得你昨天干嘛了么?”
中也很少会这么问我哦。
我啃面包的手一顿,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我……我暂时想不起来……我干嘛了啊?”
中也复杂地盯着我看,我心里一个咯噔,觉得更慌了。
“你别吊我啊!快说嘛!”
中也扭头避开了我的眼神,好像有点点不开心诶。
但他扫过电视后眼神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空间里多了点什么?”
嚼面包的嘴巴顿了顿,片刻后,我才艰难地咽了下去。
——歹徒竟是我自己!
我好像又给横滨的怪谈添砖加瓦了啊……你看这个广告牌,它……又长又宽_(:з」∠)_
“你……你昨天非要等公交回家,我跟你说公交晚上停运了,你就把站牌给带走了,说是公交车来了就不用跑去追公交了。”
中也看懂了我的疑惑,嫌弃又不留情面地复述着我昨晚的骚操作。
我:……
刻舟求剑,真有我的。
我捂住了脸。片刻后结结巴巴继续:“那为什么还有……一辆机车?”
虽然没直说,但我直觉这是昨天中原先生靠着的那辆车……
中也叹了口气,听起来无奈极了。
“我说了那不是我的车,你非说那就是,让我带你兜风。我说没有钥匙,你就不高兴了,把车收走了。还说‘那谁都不要骑了!’我能怎么办……”
我拉起被子盖住了脸,觉得有点绝望。
不知道中原先生有没有发现他车没了……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但……要还给他吗?
匪徒良心发现归还赃物……好尴尬哦。
“还记得别的吗?”中也把被子扯到了我下巴下方盯着我的脸。
我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在……期待什么?
“不记得了,但你可以告诉我你想问什么。”我老实又诚恳地回答。
“啊,这个嘛……”中也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我只是觉得你从来不断片的,昨晚看起来跟平常不一样。”
好像也有道理。
我关掉了电视从床上爬起来。站到地上时才再次察觉到了浑身的酸软。
“……中也,”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昨晚难道去跑了八百米么?”
没想到中也走出卧室门的脚步毫不停滞,还理直气壮地瞪了我一眼。
“怎么会?你只是月下赏花,把庭院整个巡视了一遍。把活得好好的花摘下来撕成碎片扔进了水里,多愁善感地唱什么‘爱花的人、恨花的人’唱了一长段。”
顺道激情洋溢地给他插了满头花,跟他说什么以花为媒吉时迎亲……
“最后还跳进了池塘和‘鲲之大,一锅炖不下’的锦鲤玩儿潜水去了。”
中也从客厅回头看向了一脸尴尬的我:“你知道我给你擦了多久的头发么?”
“……”
怎么办,我想让中也失忆了。而且怎么听起来这么像骗我的……我喝醉了从没撒过酒疯好吧?
但听他的意思我好像还醉后点亮了戏剧技能,唱的是《花为媒》吧……这他想编也编不出来啊?
我苦恼地在卧室里收拾收拾走了出来,被中也带着上街吃饭去了。
**
“待会儿我要去横滨,要不你先在东京待着吧。”中也在我吃饭时突然这么说。
“怎么了?”我隐约觉得有事发生了。
“太宰治找的第二个空间系异能者有踪迹了,”中也看着我惊喜的眼神笑了笑,“不过青花鱼被港口黑手党抓了,我上午接到了电话,去看看好了。”
这样的话……我也想……
手机的震动音响起,我摸出来看了眼就忍不住吐槽:“啧,让我去给乱步买这个点心……好吧,看来今天大家都不想让我那么快去横滨啊。”
我对中也摆了摆手:“走吧走吧,我晚会儿再过去。”
……
“客人?”店家看我出神良久一动不动,忍不住开口关心了我。
我的眼神从他们的冰柜门上挪开:“没事。”
走在大街上朝乱步钦点的那家点心铺走去,我心不在焉地看着路两旁的行人。
在家里时光线太亮我没注意,但在室外的正常光线下,冰柜门上的倒影里……我的脸色苍白难看得像是大病初愈。
中也完全没有反应啊。
……
我沉思着往前走,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人,赶紧退了两步避开了对方。
一个戴着厚实白帽子的异国年轻人歉疚地看向我:“抱歉。”
我摇了摇头:“是我走神了,抱歉。”
纤细病弱如冬雪的少年张着紫眸温言:“小姐面色凝重,大约是有烦恼,这不是您的错。”
我看了眼他在这样的春天里裹着的厚实衣装,回应道:“你看起来身体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似乎愣了一愣,垂下了眼睛闪烁着看着路旁的一只姜黄色猫咪。
我绕开他,打算直接离开。
“能拜托小姐告诉我要怎么去横滨么?”他低低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轻得差点消散在风里。
我停下了脚步,心底微微叹息。
“我可以带你去车站坐电车,”我示意他跟上,“或许你还来得及在横滨吃晚饭。”
“先生你订了横滨的酒店么?没有的话建议你在电车上订酒店,下电车直接赶过去。”
我看着他单薄的身躯语带怜惜:“横滨的夜晚可是很危险的。”
“唔,谢谢你……”他含糊地应了声,不知道垂着头在想什么,突然又轻轻抿着唇看向我,“我的口音听起来会很奇怪么?”
“不,”我移开对视的眼神摇了摇头,“没有。你的口音和语法甚至让我仅凭声音听不出你是外国人。”
“这样啊。我学日语时间并不久,听起来没问题就最好了,”他看着我笑了笑,“我还担心或许要用英语交流才行呢。”
我的神色变得微妙:“不,我建议不要。恐怕你的英语和本地人的英语是两种语言。”
他蓦地笑了,显然也明白我的意思。笑了两声后就用拳头抵着下颌,脸色微微红了起来,眼里也涌上了盈盈的水光。
嗯?我以为他是装的病弱?这身体比我还菜啊。
我看向这个“林妹妹”的眼神慈爱了许多。
“小姐是东京人么?”
“不,我是横滨人。您有什么问题或许我能回答。”我心不在焉地扫着来往的行人,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我这是第一次来横滨……您也看到了,我的身体不好,所以很少出门。暂时也想不到什么问题。”
我:……
这不是在暗示我想到什么给你讲什么吗?
“也没什么,看先生你的服饰像是北方国度的人。”一只西伯利亚病仓鼠。
“横滨还是很宜居的,除了晚上有点吵——您是旅行的么?记得找个隔音好的酒店。或者离市中心远点……”我看了眼他衣服的料子,“但也别太远。”
“不,我是因为工作不得不来这里。”
“好吧,那大约待不了几天,记得晚上别出门。”
“横滨有很多黑手党在晚上出门的,尤其是龙头港口黑手党。您长得好看还有钱,应该不想被当成肥羊盯上。”
“唔……小姐,你刚才说横滨很宜居。”病色美少年用疑惑又嗔怪的眼神看着我,连这种埋怨的神色都是格外好看的。
可惜美色在我这里没有优待……中也除外。
“是啊,她很混乱,”我笑着看着他,“所以……也很宜居。”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我移开眼睛轻咳了一声。
“明白了。”
他移开眼睛笑了一声:“我的合作伙伴似乎规模不小,应当是无碍的。”
他停下脚步,站在车站外的灯柱旁看着我,厚实的披风在风口猎猎作响。唇边微笑的弧度莫名让我觉得圣洁又悲悯。
“谢谢这位心肠柔软的小姐。”
“愿主的恩泽庇佑您安然顺行于您所追求的典章。”
*
“陀思?”一个穿着薄披风的高大男子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的建议是,请你现在离开。”
陀思妥耶夫斯基继续啃着指甲,没有分出什么心神给自己的挚友。
“啊,你知道小丑一定会拒绝的,”果戈里笑嘻嘻地回答,“既然我才是目标,怎么可以缺席。”
陀思并不在意,只是盯着电车外飞速倒退的树影,紫色的眼眸泛着雾一样模糊的色泽。
“火与柴都有了,但燔祭的羊羔在哪里呢。”
**
我焦躁地拨着太宰的电话却几次都拨不通。转而打给中也,结果也不行!
“乱步要是也打不通的话,我……”
“莫西莫西……”
通了!
“乱步先生!我打不通太宰和中也的电话,”听到乱步轻松如常的声音,我好像安心了一点,“刚才有个大概是俄罗斯人的年轻男子,二十岁多点的样子,戴白……”
“我知道,”乱步打断了我,“他已经来横滨了?”
我愕然了片刻,继而心底有点不高兴。果然大家都瞒着我,连中也都不告诉我。
“是,刚坐上电车,我怀疑他是港口黑手党的关系人,但不确定是不是他故意误导我的,”我想了想他刚才的言行举止和让我心底十分抗拒的眼神,“要不我杀了他吧!”
“你现在还能找得到他么?”乱步没好气地问我。
我感应了下空间定点,发现真的已经找不到他身上的了。
不等我说话,乱步直接命令式的语气指挥着我:“不许来横滨。”
我愕然:“什么?”
“在你能感应到你的定点之前,不许来横滨。”
就在他说出这话的下一瞬,我清楚地察觉到,我和整个横滨的定点都失去了联系。
不是像被太宰的异能突然破坏的感觉,也不是那种定点受到外力破坏变得残破微弱的感觉。
只是我失去了和它们的联系而已。
真糟糕啊。
昨晚太宰选的那家酒吧;他被港口黑手党俘获;要求中也赶去横滨却把我拖在了东京;我的病色和中也的毫无反应……
我的脸色一定更难看了,如果这是侦探社的要求……
“我知道了,乱步先生。”
挂掉电话,我沉默着走回了之前准备去的甜品店,独立在嬉笑的人群中。
第59章
昏黄将夜的天色下, 不知何时弥漫开的迷雾笼罩着整个横滨。
四下里不祥的死寂似乎让伶仃的路灯都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极为突兀。
混乱的脚步声和着喘息声模糊传来,又在一声惶恐的惊呼中倏忽湮灭。
片刻后,血腥味顺着微风飘散了过来。
……
中岛敦正牵着泉镜花的手在迷雾中全力奔跑着。
汗水顺着他的额发发根往下流, 冲散了额间和脸颊上的一层灰尘沙粒。
“退开!”
泉镜花突然冲着中岛敦大喊,同时试图拽回他疾冲的身形。
“镜花!”中岛敦一个趔趄翻倒在地, 紧缩着瞳孔看着泉镜花狼狈躲开了空中急转向的巨大白虎。
原本就撕裂了的伤口因为大幅度的猛动溢出了更多的血液, 泉镜花捂紧了胳膊快速退后,脸色因失血更苍白了几分。
巨大的白虎和夜叉白雪冰冷的刀锋同时浮现在了少年少女的面前。
泉镜花攥紧了手心的刀柄, 紧盯着面貌模糊的夜叉白雪。左手拽着袖口隐蔽地擦拭着滑到了刀柄上的湿滑血水。
中岛敦苍白的面色在看到了毫无惧色的泉镜花时也镇定了下来, 咬紧了牙关翻身爬起来, 站在了她的身侧。
泉镜花盯着夜叉白雪没有回头,手上轻快利落地从腰间抽了把短匕首甩给了中岛敦。
……
似乎是瞬息间发生的事, 刀锋“呯——”地发出了刺耳的撞击声。白虎的咆哮声也将少年沉重的喘息声掩盖。
水泥路面被白虎的利爪抓出了极深的一道清晰爪痕。烟尘随着它巨大身体的扑跃扬散在半空。
中岛敦被虎爪震得手腕发麻连退了几步,脸上的汗水再次沾上了扑面的尘土。
他深吸了一口气,睁大酸涩的双眼重新提气扑了上去,细瘦的手腕骤然暴起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