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看向她,四目相对间不由问道:“我隐约觉得这里应该是我的某一世,之前发生过什么?”
回应她的是四人饱含深意的目光和长久的沉默。
最终,回应她的还是红衣少女:“你猜的没错,至于发生过什么,我们几个当时还未成年,了解得也不是很清楚,等恢复记忆后你自然会知道。梦梦,我只想跟你说,这正片天地都欠着你的。等会见到那些族老,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受影响。”
这番话说得还算透彻,进一步感受到对方善意的同时,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云梦心里也大概有了底。
**
简单的交流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这边赶路是用飞的。
凤桐本想带云梦飞,可云梦所学锦鲤一族的法术中也包含飞行。
穿到这里后,经脉拓宽,灵气流动也比之前更为顺畅。云梦掐个法决,轻轻松松飞起来,速度甚至比四神兽中修为最高的凤桐还要快。
余光注意到四人对此一点都不惊讶,云梦对自己先前的实力有了进一步认知。
就这样踏空飞行了一小会,一行人出了山谷,广阔天地浮现在眼前。
视野开阔的一瞬间,云梦脑海中突然涌入很多信息。
跟先前穿越时呆过的星球不一样,这方天地是平的。
神兽、修真者、人、妖、魔、鬼……各族生灵生活在这方天地,彼此都有习惯的聚居地。
而聚居地之上,天空如罩子般笼罩着整片大地,穹顶之外便是汹涌的混沌之气。
支撑着穹顶的是大陆中央高耸入云的山峰,这片土地上的生灵给它起了一个形象的称呼——天柱。
踏空悬停,云梦转身看向大陆中央。
在那里,一座山脉拔地而起,呈漏斗形,上顶苍穹,下撑大地,以一己之力支撑着整方世界运转。
她要去那里!
这股念头突然升腾,无比强烈。
无需思考,云梦再次御空飞行,并且使出了全力。
身后四兽的呼喊被她悉数忽略,眼下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去天柱。
一路使用缩地成寸的法术,仅仅半天,云梦便来到了天柱的外围。
从这个角度看去,整根天柱巍峨磅礴,带着洪荒的气势,一路向上延伸。
她的目标在上面。
云梦调转方向,顺着天柱走势向上飞去。
没飞多久,她便被拦住了。
一位长得跟龙猊有三分像,同样头顶龙角的老人拦在她跟前,活见鬼似得看着她:“锦鲤一族的小丫头,你……你还真回来了!”
老龙的嗓门并不低,随着他这一嗓子,瞬间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飞来。
等云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堆老头老太太围住了。
一群老人像看世界第九大奇观似得看着她。
被这么盯着,云梦下意识皱眉。
很快她便发现,自己的厌恶不仅来自眼下的情形,更是来自灵魂深处。
视线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记忆的机关再次触动,某些回忆纷至沓来。
跟开始穿越的那一世一样,这方小世界,她也是锦鲤一族的小公主。因为容貌好、天赋高,在族内备受宠爱。
可在族外,她的待遇却不怎么好。
跟随长辈前去龙族贺寿,被老龙嘲讽锦鲤一族就是个算命的。
与凤桐交好,却被凤凰族老太太告诫:妖兽最好不要跟神兽一起玩,不合适。
老白虎要求锦鲤一族进贡,还告诫他们这些法力低微的妖安分些。
玄武一族留下的记忆倒是稍好些,这主要归功于一众老玄武都是死宅,吃饱了就睡,很少出来搞事,自然也不大会招人嫌。
……
总体而言,都是些不怎么愉快地回忆。
云梦刚升起这样的念头,就听前面的龙族老头子说教:“小锦鲤,你知不知道,你可是闯大祸了。”
闯大祸?云梦不由皱眉。
看看周围一圈老头老太太纷纷点头附和,她眉头皱得更深。
要不是来之前凤桐那番话,就这架势,她指不定还真被唬住。
刚这样想,耳畔边响起悠长的龙啸,咆哮声中裹夹着实质的愤怒。
云梦清晰地看到,对面老头老太太们有志一同地一哆嗦。
云梦忍不住弯起唇角。
“闯大祸?好像上面那位不那么认为呀?”
老龙长长叹息,“哎,你不知道……”
云梦不想再继续听下去,直接截住他的话:“我是不知道,但我现在也不想听你说。我上去,直接听上面那位怎么说。”
说完,她不再理会一众欲言又止的老神兽,掐动法诀,再次朝上面飞去。
一众老神兽也赶紧跟上去,可很快他们发现,这些年拦住他们的壁障依旧死死拦住他们,一个都不带放进去。
望着轻轻松松穿越屏障的锦鲤族小丫头,一众活了悠长岁月的神兽脸上纷纷升起憋屈。
憋屈过后,便是无奈。
老龙眼底隐隐闪过认命:“就这样吧。”
其它老神兽附和般点头。
都到了这一步,他们还能怎样?
**
下方老神兽们的反应云梦不知道,她也不感兴趣。
察觉到屏障拦下那波兽后,她瞬间没了后顾之忧,再次用尽全力朝天柱上方飞去。
越往上飞,看到的景象越是让她心惊。
下面巍峨壮观、仿佛能再镇守大陆亿万年的天柱,来到上方后却陡然变得残破,某些地方好似经历过术法的摧残。
这种猜测很快得到证实。
又往上飞了一点,她在某处发现了术法残留的痕迹,上面还加持了他们锦鲤一族标志性的净化法术。
是谁曾毁坏天柱?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答案,可真相仿佛隔着一层纱,看不太真切。
但冥冥中又有一种直觉:再往上飞一点。
顺着直觉,云梦继续往上飞。
天柱被毁坏的地方越来越多,整个几乎已经断裂。
在摇摇欲坠处,有巨大的骸骨强行支撑。
云梦离紧些,手贴在那副骸骨上,一颗心突然紧紧揪起来,眼泪不知何时盈满眼眶。
她认得这幅骸骨。
这是龙骨。
不是一般的龙骨,而是青龙的骨。
青龙是这方小天地最为强大的生物,他们的骸骨,也是这方小天地最坚硬的所在。
用它来支撑天柱,再合适不过。
虽然事实如此,可谁曾想过付出一切、镇守天柱的青龙。
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脸颊向下流淌。
云梦全部想起来了。
她曾是锦鲤一族最美、最富有天资的公主,得天地眷顾,不仅天赋神通的祝由术强,一手净化术也使得出神入化。
锦鲤一族千岁成年,在满一千岁的寿辰上,玄武一族上门说亲,对象是青龙。
龙族有很多,可青龙确是其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然而这样强大的存在,世世代代却一直坚守着一项任务:镇守天柱。
青龙一生不得自由,就连死后的骸骨都要归于天柱,继续承担支撑天柱的重任。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消耗,青龙一族最终只剩最后一条龙。
神兽们之所以让她嫁过去,就是看中她得天地眷顾,指不定可以诞育另外一条青龙,在当下这条青龙死后接棒,继续撑天任务。
这样的任务固然伟大,可一辈子镇守天柱,连子孙后代都不得自由,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作为锦鲤一族最为受宠的小公主,族人们舍不得她承受这样残酷的命运。
族中拒绝后,向来老好人的玄武露终是露出了獠牙:要么锦鲤全族发配到天柱边缘,日复一日净化天柱上的术法残留,维护天柱稳定,要么她嫁。
当时的她不忍族人承受这样的命运,终究还是应下。
就这样,她嫁给了天地间最后一条青龙,也就是沈青。
起初,她满是不情愿。
然而长久的相处,沈青打动了她。
爱上沈青后,她开始寻求两人的脱身之法。
锦鲤一族主祝由,虽然被龙族嘲讽为“算命先生”,可当这项技能强到一定程度,连天命都可更改。
一年又一年,最终,还真让她找出了沈青的一线生机:
以龙骨为轴,结各族至宝,可练就补天柱之材。
届时天柱补好,只需例行巡逻,无须再由青龙一族世代以身镇守。
此法确实可行,可当族人满心欢喜地将此法通知各族,得到的确是各族的沉默。
也是,虽然可以练就补天柱的材料,可一来需要耗费各族至宝,二来炼制过程艰难、损失甚大,三来补好后还要各族巡逻,哪有现在青龙继续镇守省事。
只不过是牺牲个青龙一族,便可方便大家,何乐而不为?
不管人还是神,归根结底都有自己的小九九,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得知答案的云梦和沈青陷入了愤怒,沈青甚至不惜尝试强行挣脱天柱。
可青龙一族无数岁月的镇守,气运加身,整族早已与天柱融为一体,无法强行挣脱。
得知这点后,各族纷纷松了一口气。
云梦却越发愤怒。
最终,她不惜动用了锦鲤一族的禁法,将沈青身上隶属于青龙一族世世代代积累的功德强行吸收于己身。
没有了功德,沈青与天柱的联系减弱,自可强行脱困。
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明知道后果,可云梦还是这样做了。
她记忆的最后一幕,就是青龙疯狂挣扎的身躯、冲天愤怒的龙啸以及龙目中滚滚溢出的眼泪。
……
过往记忆如潮水般用来,云梦的泪也如断了线的珠子。
突然,有什么在温柔擦拭她的泪。
云梦不由扭头。
日光中,清俊隽雅的青年走到她身旁,含笑看着她。
“你总算回来了。”
是沈青!
来不及多想,云梦转身,用力抱住他。
**
拥抱持续了好一会,云梦终于稍稍平复心情。
脱离沈青怀抱,她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他比她记忆中还要好看,虽然仍旧是那副样貌,但整个人没有了那种被肆虐功德摧残后的虚弱,精神也好了很多。
“你脱困了?”
沈青牵着她到一旁的凉亭坐下,一双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郑重点头。
然后,他缓缓解释了原委:
“在你吸完功德的瞬间,我就脱困了。然后,我将你身上肆虐的功德收了回来。
虽然如此,可庞大的功德还是损伤了你的神魂。没办法,我只能把你放到小世界中轮回,用世界力量蕴养。
可你受伤后的神魂实在太虚弱,一次次失败后,最终还是锦鲤一族找到了方法。
他们让你再次投胎为锦鲤,运用福运蕴养灵魂。等蕴养的差不多,再次经历轮回。
这次,我也分出一道神魂,跟了下去。
有了福运加成,果然要顺畅很多。
比预想中要快很多,仅仅两个小世界,你的神魂便彻底恢复。系统,也就是器灵感受到了,便通知我,然后将你带了回来。
梦梦,你终于回来了。“
云梦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她还沈青自由,沈青同样也救了她。
他们两个,都在为彼此付出。
历经种种波折,漫长岁月,他们终于挣脱出一片未来。
眼泪再一次盈满眼眶,不过这次,云梦却不再悲伤。
**
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后,云梦和沈青开始了久别重逢后的甜蜜生活。
镇守天柱虽然枯燥,可天柱之上却可以俯瞰全大陆最为美好的景色。
以前想着自由,没有心情欣赏。
如今终于自由,自然可以慢慢欣赏。
两人慢慢在天柱之上游历,这可急坏了柱子下面的各族。
原因无它:镇守天柱的青龙罢工,天柱开始不稳。
作为整方世界的支住,天柱不稳,方方面面都出问题。
沈青和云梦,尤其是族人世代镇守天柱的前者自然十分清楚这点,可他们才懒得管。
以前各族是没有能力,现在明明有能力解决问题,却因为贪婪和吝啬硬赖给青龙一族,这真说不过去。
爱谁管谁管,反正眼下的天柱已经不再是他们的责任。
就这样悠悠闲闲地玩了一个月,把蜜月过满后,沈青才懒洋洋地打开结界。
一直蹲守在结界外的各族一拥而上,看到已经恢复自由的青龙,他们眼底齐刷刷涌起失落。
虽然料想到青龙有可能脱困,可没想到他真脱困。
青龙这一脱困,他们各族至宝可就保不住了。
不过这点失落,在沈青一拳一个小朋友,轻轻松松把他们一番人全部打趴后,迅速消失不见。
青龙消失了太久,以至于各族都忘记了,这才是整方世界的战力巅峰。
打也打不过,困也困不住,除了投降喊爸爸,他们还有第二条路?
回去乖乖练补柱石吧。
就这样,在正式出关第一天,沈青凭着绝无仅有的资历和强大武力,成为了这方世界的无冕之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能让他俯首称臣的那个,自然是他的小锦鲤——云梦。
很多年后,几番沧海桑田,整片世界依旧存留着青龙和小锦鲤的传说。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啦,松一口气。
感谢各位小可爱一路的追随,一次次断更连累你们了,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