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Chapter 76 他也是人
两年前RTG解散的时候, 因为瑜舟及时将这套房产拍下，所以现在的基地只是重新检修了电路水管天然气，除去不能用的家具和入住的房客, RTG和两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据齐裴说, 这个房间当年就是瑜舟住的, 所以重新搬进来后也依旧给瑜舟留着, 哪怕他已经不需要了。
说起来，瑜路凡也已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没见到瑜舟了。
瑜舟最近要比以往忙碌很多。
作为爸爸不大贴心、但还算暖和的小破棉袄, 瑜路凡有和爸爸保持一天一次的通话频率，维系着已经不那么塑料的父女情。
瑜舟那边有三分之二的视频背景, 不是在候机厅, 就是在Tx国内国外到达出口。
如果语文老师现在布置一篇描写家长的作文, 那瑜路凡可以提笔就来——
《我爸爸是空中飞人》
如果瑜舟乘高铁或船只，她还可以写一篇“我爸爸是走地鸡/我爸爸是大力水手”, 简直完美。
当然, 今天凡哥也不是无缘无故跑来这里参观的，她有事情要做。
小崽子很快收回思绪，煞有其事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双一次性手套, 麻溜给自己带上, 往屋内走去。
可路过书桌时，又不经意瞥见两个相框里照片的内容, 不由顿住脚步。
瑜路凡鬼使神差爬上转椅，将其中一个相框拉近到自己身边，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的人物。
这个相框中间的照片上，有三个人。
两大一小。
很明显，这是一张全家福。
瑜路凡一眼就看到了缩小版的自己正傻兮兮笑着，露出仅有的四颗门牙, 一手攥着个啃掉头的磨牙饼干，一手攥着一个小玩具。
噫——
瑜路凡下意识舔了舔牙，感到牙齿君们都健在后，松了口气，然后嫌弃地撇撇嘴。
这个绝对是小光球，才不是英明神武的凡哥。
紧接着，瑜路凡眼珠一动，视线落在抱着自己的女人身上——上一次看到她，还是在墓园的石碑上。
许教练身着蒂凡尼蓝长款连衣裙，脸上带着明媚笑意，半长的黑发被挽成漂亮的造型，点缀着精美的发饰，整个人看起来美丽、优雅，落落大方。
……如果忽略她不小心从裙摆里露出来的狗头拖鞋，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瑜路凡不知不觉晃起腿，心情颇好地继续浏览照片。
——瑜舟站在女人身后，脸上同样挂着明朗的笑容，眉眼间没有现在沉着稳重，却比现在多出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一往无前。
其实瑜舟作为职业选手中典型的英年早婚人士，现在也才二十六而已。
这个年龄，许多人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在梦里都不忘幻想暴富，描绘属于自己的绝美蓝图。
很少有人和瑜舟一样，拥有如此丰厚的人生阅历。
瑜路凡全然忘了自己甚至比同龄人多打了两年仗，只是深沉地叹了口气，将相框放回原位，看向另一个相框。
第二个相框里裱的是RTG第一次夺冠时，队员们举着金锅留下的合影。
这个时期，包括简誉程在内，每人的眼里都还有星光，带着对未来的无尽憧憬。
道州既已矣，往者不可追。*
瑜路凡摇摇头，收回视线，跳下椅子，顺利在书柜中找到想要的东西。
正准备离开，余光却扫到挂在墙上的黑色袋子，再次缩回脚步。
瑜路凡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个从种种层面赋予她生命，还间接赋予神梦泽生命的父亲的过往，她确实抱有很强的探究欲。
所以嘛……就看一眼。
瑜路凡想着，已经将有些沉的黑色包裹取下，放在光线好的位置，轻轻拉开拉链，其中存放的东西随之露出真容。
瑜路凡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这是一套非常漂亮的定制外设。
黑色的鼠标与键盘上都覆有张狂而艳丽的红色鸣鸟图腾，键帽虽有明显使用痕迹，却无损它们的张扬半分。
瑜路凡用手敲了敲键盘，发现轴体声音清脆，显然有人常年维护着。
视线下移，就看到键盘的右下角有一条刻进去的銮金签名，耀眼的金色并没有随时光流逝而黯淡，于阳光之下灼灼生辉。
【Jeffrey】
瑜路凡伸出爪子，戳了戳这串签名，心里再次产生疑问。
脱离赛场多年，还能坚持不懈维护外设的人，不可能心甘情愿就这么默默退场。
更何况瑜舟已经获得了如此高的成就。
可在瑜路凡的记忆里，瑜舟从出现到现在，确实没有碰过游戏，甚至连平时基地的娱乐局都不参与。
瑜路凡想着，不禁皱起了眉。
首先排除她自己这个因素。
和小光球融合后，“瑜路凡”这个人类幼崽个体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都已经恢复健康。
而剩下的，光是第三方势力和简誉程，理由不够。
瑜舟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秘密，让他不得不放弃心中热爱？
.
凡哥思考许久，推翻无数推论，最终没能得到符合逻辑的答案，于是决定集思广益。
周四放学，几只崽子按照约定聚在RTG观看MOS的全球总决赛。
RTG的网瘾少年们发出共同观看的邀请，却被凡哥无情拒绝，只能带着幽怨缓缓退去。
直播刚开始，各类赞助商的广告齐飞，之后还有经典垃圾话VCR，这么轮一轮下来，距离正式比赛开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瑜路凡趁这段时间，提出问题。
瑜路凡捏着下巴沉思道：“会不会还有什么没查到的隐藏事件？不然爸爸没理由和MOS绝缘得那么彻底。”
林霜霜回忆片刻后说：“对哦，瑜爸爸从来没和我们一起打过游戏……丫丫本来很期待来着。”
能和传说中的J神打一场，这个诱惑谁能顶得住嘛。
RTG的大龄网瘾少年们也是期待了很久，只不过J神本人总是三过家门而不入，让人渐渐忘记了他是一尊远古巨神的事实。
时潜忧虑道：“还有什么啊？好复杂哦……”
常云起大胆猜测道：“难道是家庭压力？”
瑜路凡摇摇头：“他当初能从家里跑出来打职业，就说明瑜家已经控制不住他了。”
没有打了四年，反倒越混越回去的道理。
“那还有什么？”常云起开始随意猜测：“感情？事业？学业？生活？被迫害了？”
林霜霜麻溜打开小笔记本道：“丫丫这就查！”
这时，叶星恒杵着下巴插话道：“或许这个隐藏事件就是他自己呢？”
几只崽子同时看向他。
叶星恒眨眨眼，构思一番后，不疾不徐地说：“他是MOS联赛史上第一个三连冠，兼三连FMVP获得者，是RTG的队长，是在快节奏电竞圈被千万玩家臭骂两年，却没人忘记的传说。”
瑜路凡一顿，在瞬间抓住了什么。
又听叶星恒轻轻地继续说：“他看起来确实无数光环加身，受众人敬仰，在赛场上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粉丝将他当做精神支柱，甚至奉为神明。”
“但是，”叶星恒话锋一转道：“很少有人还记得，他在万丈光芒之下，还有一个身份——”
另一道声音立刻给出答案：
“他是人。”
瑜路凡眼神明亮，不再困惑，如挡住阳光的雾霾一扫而尽。
“他也是人。”
第77章 Chapter 77 绝对不可以！！……
叶星恒张开双臂, 模拟着烟花爆.炸的动作，欢快道：“Bingo~！”
可这个由一撇一捺构成的字，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正确答案。
因为瑜舟身上的光芒实在太耀眼, 众人隔着光壁仰视他, 总会看不真切。
但叶星恒感觉瑜路凡似乎不是因为这个才想不到答案。
瑜路凡像是……像是独自站在某个维度的空间里, 用旁观者视角观察着所有人。
这导致瑜路凡对他人的情绪变化并不敏感。
而且, 她虽然拥有一定的喜、怒、哀、乐，却没有像正常人一样, 产生更多感情上的复杂演变。
叶星恒想，试图通过感情左右这样一个人是愚蠢的, 尝试挑战她的三观效果应该会比较明显——
大概会被锤得很惨吧。
不过, 这也导致瑜路凡对于涉及精细情感电台的种种问题, 总是不大容易理解，经常感到不知所措。
比如瑜舟、张橙鹿等人的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计算机超载了。
可叶星恒觉得, 这种情况是暂时的。
等瑜路凡积攒到足够的情绪样本——就如AI智能算法一般——只要数据足够, 她就能轻易解析出类似问题的答案。
等凡哥成长到那个地步……简直可怕。
但叶星恒长这么大难得收获这么一群有趣的同伴，倒是不介意多提供一点样本。
叶星恒想着，将身体往后一仰, 双手撑着地板主动说：“隔着电子荧屏, 大家看到的Jeffrey都是失真的，忽略了他的成就再高, 也和所有人一样拥有七情六欲的现实。”
“被亲如手足的兄弟背刺，然后失去至亲至爱，两件事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叶星恒仰头看着天花板，勾起唇角道：“而这些不幸，似乎都和游戏摆脱不了关系。”
如果自己从未进入这个圈子, 那么他的队友不会因为嫉妒做出种种劣事。
如果自己从未碰过游戏，他的生命里不会拥有许教练，但至少许教练能安稳地活着。
“他不该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瑜路凡停顿片刻，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便引用总结道：“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确实是一种奢求。”
瑜舟在理智上知道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却依旧被负面情绪影响深刻。
情绪崩溃到一定程度，人的大脑是会生病的，一般来讲只有临床痊愈，实则终身携带。
像瑜舟这种人，恐怕在做出决策之前，就已经比任何人都努力地复健过。
只是现在看来，效果不大。
所以他选择了一条难度排行第二的路，去打BOSS。
常云起听完，叹道：“所以J神其实拿的是绝美的美强惨剧本。”
此刻，总决赛直播正好放到于燃的VCR环节。
于燃依旧冷着张脸，说话语调没太大起伏，内容一听就是工作人员准备好的台词。
常云起看见，又叹道：“今晚过后，可能就要诞生美强惨二号了。”
RTG这个战队的风水，让他说不出话来。
最后，常云起总结：“简誉程牛逼。”
无情的美强惨生产机器。
两队C位的VCR相继播放完毕，双方队员已在各自的机位就位。
叶星恒道：“说不定他良心发现呢。”
虽然不大可能。
.
场上，比赛正式开始。
观看直播的好处就在于——官方会定时给每个选手真人镜头，为了丰富直播效果，还会转播队内语音。
解说饱含激情的声音激荡在直播间。
“今天是TGG第三次在总决赛对战OCE，去年TGG以2:3输给OCE，那么今年他们是否能越过这一分的差距，为华国赛区拿下久违的冠军呢！”
“我们可以看到，Burn选手的操作状态是非常不错的……唔，但是上单的状态好像比夏季赛还要更加差劲了一点。”
一个成熟的商业解说，需要在合适的时候拉踩合适的选手，刺激观众，提高直播热度和话题度。
今年MPL开始，状态一直在稳定下滑的上单LUKA，就是刚进入巅峰期的Burn的完美对照组。
另一个主播适时引战道：“下个月的转会期，TGG或许会考虑注入新鲜血液，提高战队战力呢？”
直播界面，弹幕滚动——
【确实，LUKA这个赛季状态简直没眼看了。】
【打得了打，打不了赶紧退，菜的抠脚还要在总决赛上恶心人，贱不贱呐。】
【人家好歹勤勤恳恳打了这么多赛季了，骂人的给自己积点阴德吧。】
【笑了，Luka他配？！这个赛季天天直播娱乐局，还明里暗里酸Burn，现在的电竞圈我真是看不懂了，这种垃圾还有人同情。】
【OCE这个阵容本来就是针对TGG来的，luka这个状态……呃。】
【FOX就因为这个和他吵了好几次，这种人继续留着也是老鼠屎啊。】
直播中，OCE五人已经黏上TGG，准备强制开团了。
几秒后，解说大声惋惜道：“哎呀！Luka怎么这么经不起挑衅，TGG这套阵容前期输出不高啊！”
直播也应景地切到了TGG的房间内，顺道播放队内语音。
可以听到FOX明显恼怒地声音：“你管他干什么？！他故意的你看不出来？退啊！”
Luka并没回复，从镜头上看，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但手上却一直在和OCE的上单比操作，追着对方不肯放手。
TGG的辅助大声道：“他们围过来了，luka别闹了赶紧走！”
“这是总决赛赛场，不是你朝队友开炮的地方！Luka！”
最终，luka还是被OCE斩于马下，送出一血。
FOX：“我……”
骂一半，吞了回去，因为职业选手不能爆粗口。
FOX气得肝疼。
突破口一打开，OCE那套脏战术得起飞。
于燃面色平静，扫了眼小地图后说：“一会儿试试开龙，尽量不要发生正面冲突。”
弹幕直接厚到看不见画面，几乎全是骂上单的。
【还是燃神沉得住气……】
【感觉狐狸人被气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