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片刻,慕星跟着来到门外,第一眼便看见了遍地的焦土和尸体。
与她脑海中设想的竹林不同,出口外的景色,竟是一片铺满血河的空地。
她愣了一愣,倏地停在原地。
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竟拥有如此强大的破坏力,叫人为之叹服。
只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和这个人碰上面。
“看样子应该是已经安全了。”栀念回过头来看身后的慕星,朝她伸出手,“我们回去吧。”
“好。”她抬手去握栀念的指尖,还未能触及,手上的动作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我还在找你呢,原来是躲在暗道里了。”祁寒从黑夜另一端走出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慕星看。
慕星闻声抬眼看过去,双眉一下蹙起。
他是今日想要杀了她的妖。
栀念当即后退一步护住慕星,温柔道:“你先走,这里有我和玄越。”
不能再让慕星被他们抓住了。
听到栀念的话,祁寒凉凉一笑,抬指换其他的妖上前。
“这就要走了。”他偏头看着慕星,手指擦过剑身,“你认为我会让你离开吗。”
慕星的确是想要走的,可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对方人数不多,栀念和玄越应该可以应付得来。
她留下,不一定就会输。
“快走,你在这里只会让我们分神。”栀念侧过身看着她,神情紧张,“他们的目标是你,一旦打起来,我没办法一直照顾到你,被抓住的话你会没命的。”
“我知道了。”她轻呼出一口气,转身就跑。
栀念向来固执,她若不答应,很有可能会被栀念强行送走。
那还是她自己走比较好。
祁寒正要去抓慕星,一道剑光率先劈了过来。
他闪身一躲,看见玄越一脸不快,眼里蓄进杀意。
“你就是祁寒。”
虽然跑路并非是慕星的本意,不过离开了那片满是腐朽气味的地方,她的心情很快就变得愉悦起来。
就这样,慕星独自一人走了很久,没有人追过来,也看不见栀念和玄越的身影。
直到冷月挣脱开乌云的桎梏,在夜空中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沉寂的夜幕下,她的心中匆匆闪过一道念想。
话说玄越似乎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受了重伤,奄奄一息。
等等——
慕星忽地截停脚步,失去的记忆毫无预兆的一节一节的跑了回来。
她记得玄越从妖界救了她之后,就会遇上反派大魔王,被打到吐血不说,胳膊都断了。
最后是她和栀念合力才将他带回了沉雪宗。
这样一想,那不就是今日。
慕星:“……”跑早了。
听闻反派大魔王绝情冷酷,手段残忍。
原书中,是她和栀念一同发动隐身阵法,这才从大魔王手里抢回了玄越一条命来。
现下若缺了一个人……
玄越怕是会被打死吧。
那这篇文岂不是在一开头就大结局了?
她的命会因此到头。
思及此,慕星赶紧掉头折回去,改用跑的往妖界赶。
夜色越来越深,路也越来越不好走。
在迷路了十二次后,她终于回到了同栀念分别的地方。
悬于天空的月在夜幕中再次失去踪影,容许黑夜吞噬了一切的景物。
她望着那名浑身是血、背对着她倒在地上的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还是来晚了吗。
猝然间,她望见另一道身影俯下身去,提剑就要去砍躺在地方的人。
“不要!”那一瞬,她几乎是本能的飞奔过去,将那人到自己怀里,“他是我哥哥,你不能杀死他,要杀就把我们一起杀了。”
情况紧急,她一不小心嘴瓢,硬是将“师兄”说成了“哥哥”。
似是冥冥中受了指引一般。
慕星硬着头皮演了这么一段,无非是想争取点时间,想在大魔王迟疑的瞬间,运用隐身阵法。
只是怎么不见栀念?
没有栀念,她一个人怎么带玄越走?
“我杀你做什么。”
头顶忽然间传来玄越冷冰冰的声音。
嗯?玄越?
她闻言抬起头,在瞥见玄越那张冰块脸后,神情恍若见了鬼一般。
“你怎么会……”
你不应该是倒在这里的人吗,为何在拿着剑砍人?
难道是她记错剧情了。
可如果玄越正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那她怀中的人又是谁?
慕星艰难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低头去看被她抱住的红衣男子。
那人面色苍白,看样子受了很严重的伤。
红衣男子俊朗眉目中带了几分侵略性的美,鼻梁英挺,薄唇微红,犹带着一种病弱美人的易碎感。
她不由看的入了迷。
对此,慕星十分肯定是因为使用了道具,副作用花痴症此时在她身上发作了。
在慕星赶到之前,祁寒带领的不知为何匆匆忙忙撤退,紧跟着,这名男子就出现在了玄越面前。
他自然将此人当做是祁寒的同伙。
奇怪的是,他在这个红衣男子身上感受不到妖的气息,亦没有魔的气息。
他是人。
即便如此,还是很可疑。
见她迟迟不说话,玄越再次开口,半信半疑的凝视着她。
“你说他是你哥哥?”
听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如果不是,那我就会杀了他”。
慕星当然不会让玄越这么做。
她若不是不救这个人,他一定撑不过这个晚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不想要无意义的杀戮。
过了半晌,慕星抬起眼睛,淡淡开口道:“是。”
“他是我哥哥。”她说。
“我之前从未听你说过你有一个哥哥。”不知何时,栀念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慕星:不好意思,现在有了。
“说来话长。”她避开栀念的视线,一本正经道:“该离开了,妖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被他们缠住就麻烦了。”
尤其是带着两名伤员的情况下,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就走。”栀念重新抬起头来,发现玄越已经走出很远了。
慕星试图将红衣男子架在自己身上,谁知一个踉跄,两个人一同摔在地上。
她险些被身上的重量给压死。
确认过眼神,是她抬不动的人。
“明程救命……”她费力的伸出手,声音有些哑,“快,帮忙搭把手。”
栀念现在使用的名字是明程,她隐姓埋名来到沉雪宗,只有慕星知道她的真实名字。
但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慕星依旧唤她明程,甚至比栀念本人还要谨慎小心。
栀念缓缓回神,扶慕星站起身来。
这下玄越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
慕星:“……”亏得她特地回来救他,好歹再等他们一会儿啊。
天快要破晓的时候,慕星和栀念回到了沉雪宗,峰主同他们闲谈了一会儿,才放她们离开。
因慕星谎称红衣男子是自己的哥哥,峰主便将那人安排在她房间隔壁。
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所以暂时由栀念和她轮流照顾他。
在包扎完自己身上的伤口后,慕星来到隔壁的房间,走到床边坐下。
躺在床上的人气息已经渐渐平稳,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让人望而却步。
回到熟悉的地方后,慕星终于可以冷静的思考,心里冒出了许多的问题。
她面前的这个人为何会出现在妖界,又为何受伤,甚至还中了毒。
反倒是玄越,一点事情都没有。
自她穿书以来,剧本从未发生过改变,一直都在按部就班向前走。
是谁导致了情节的改变,会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关联吗?
想到这里,慕星单手拄着脸,端详起面前的人来。
在他身上,除了心口处的伤外,只有几道很浅的刀伤,并不致命。
一开始她以为他受了很重的伤,没过多久却发现,他身上沾染的几乎全是妖的血。
他现在只是睡着了而已,并非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他所中的毒是专门为魔炼制的,有迷惑心神和催眠的作用。
这一点倒是让她有些在意。
明明是用来降服魔的毒药,为何会对这个男人起作用。
在他身上,她探查不到一丝魔的气息。
是他隐藏起来了吗,还是说——
他的佩剑同样非比寻常,但她依旧感知不到半分邪气。
不过这件事她暂时没和其他人说,包括栀念在内。
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先将他绑起来,等他醒来再亲自问他。
下定决心后,她当即拿出两条降魔链,俯身靠近他。
猝然间,床上的人眼睫一抬,眸中流露可怖的光。
“你……”慕星那句你醒了还没说完,对方已快速起身,修长的手指用力扼住她纤细的脖颈。
他偏头审视着她,身上席卷起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气,声音森冷。
“你是谁。”他沉声质问。
第3章
奕承如约来到妖界,只为与妖帝一战。
这次邀约明摆着就是一场陷阱。
但他无所谓。
无论妖帝那个胆小鬼有没有设下陷阱,他会杀死对方这件事不会改变。
奕承一心想着揪出让他分神的幕后主使——那个突然闯入他眼前的女人,却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吸进了一口毒烟。
这毒烟和匕首上的毒在他体内融合,从而催眠了他。
在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刻,他抑制住了体内的气息,幻化作了人类的模样,沉沉睡了过去。
这个毒比奕承想象中还要浓烈,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也丝毫不过分。
为了扳倒他,那位从不敢露面的妖帝还真是煞费苦心。
察觉到有人不怀好意靠近后,奕承在第一时间醒了过来。
而后他看见——
有个女人几乎是趴在他身上,正要对他做些什么。
他立即出手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这样白细的脖子,他稍稍用点力就能捏碎。
被奕承按住的瞬间,慕星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一下就被他牵走了思绪。
我是谁?
她救的不是病弱美人吗?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慕星很想说自己没有恶意,可她手中那两根降魔链实在是太晃眼了。
“我是……”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你的救命恩人”这六个字,栀念就敲门走了进来。
那一瞬,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直接强行将奕承的手推了回去,扑倒在他身上。
“哥哥!”她赶紧用被子遮住脸,装装样子抽泣了两声,用一种哭腔道:“你没有死实在是太好了,我这回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听我的话,就在安心沉雪宗住下来,你的后半生有我罩着你。”
被狠狠挫了右手的奕承:“……”
哭归哭,慕星趁机用自己身体挡住了两条降魔链,装作不知道栀念进来的样子。
没搞清楚这个男人是谁之前,不能冒险将栀念牵扯进来。
奕承被那声“哥哥”震的松开了手,双眉狠狠一拧,眼底似是有寒冰冻结。
她叫他什么?
栀念闻声停在门口,手里的药弥漫着淡淡的苦味。
“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慕星:不,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
没有听到慕星的回应,栀念轻步走进来,将药放在桌上,转身离开,轻手合上了门。
整个过程快到让人不敢眨眼。
栀念走后,慕星坐直身体,抬手擦了擦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泪痕,正想着要怎么圆回来,不想对方先开了口。
“你知道我是谁。”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奕承倚坐在床边,眼里没什么情绪起伏。
之前的杀气转瞬间一扫而空,唯留下那双幽深的黑眸。
慕星:“?”
我当然不知道你是谁。
须臾,她回望过去,与他眼睛相遇的片刻,目光有些动摇。
“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他抬了抬眉,“不知道。”
慕星:完了,她顺手救的美少年失忆了。
这下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难过的是她这出戏还得接着演下去。
自己亲手捡回来的人,又不能说丢就丢了。
沉雪宗。
倒是一个适合养伤的地方。
奕承垂首勾唇笑了笑,眼里带了几分期许。
“不过你似乎知道我是谁,我刚才听你叫我……”
“哥哥。”她出声打断他的话,看向他的时候满眼皆是愧疚,“我们失散多年,分开后你经历了什么我不太清楚,小时候的事情我也不记得了……”
这个女人好像是将他错认成了别人。
正好。
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一探虚实。
奕承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手指在床铺上点了两下,顺势反问她:“那你总该记得——我的名字。”
名字?
慕星眉心一跳,茫然的眨了眨眼,随口编了个名字出来。
“慕炎,仰慕的慕,炎夏的炎。”她目不斜视的看着奕承,附赠对方一个微笑,“这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