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回应,杨姝又淡淡开口:“你这样和我单独一起开夜车,都不汇报一下,那我就当你没有女朋友了。”
陈劲终于不再忍她,出言警告:“坐正了,别惹我。”
噫,真凶。
但她可不吃这套。
杨姝依然保持一样的动作,温柔的声音和山风一起钻进了陈劲的耳朵里:“那我要是——惹了呢?”
她拿捏着语调和语速,怎么听怎么暧昧。
陈劲懒得跟她废话,脚下稍动,猛踩了刹车。
杨姝整个人瞬间往前冲去,她本能伸手去扶中控,右侧肩膀差点撞向前方的仪表台。
还没来得及反应怎么回事,她只觉得车又瞬间加了速。
她身体又朝座椅椅背滑去。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整个人像被人用力摇了一下似的。
再看旁边的男人,单手握着方向盘,继续平稳地开着车,仿佛刚才的刹车加速跟他无关一样。
杨姝:“!!!”
臭男人!
她头撞得有点儿晕,呼吸加重,抬手就朝着男人抡过去。
陈劲反应快,擒住她的手腕。
女人手腕太细了,陈劲两指轻松握住,还富余了一个指节。
“还想被铐?”男人声音低低的,像是压抑着什么。
“疼!”
杨姝控诉,陈劲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用力过大了,松了手,却仍是面目冷峻:“我警告过你,别惹我。”
杨姝坐正,感觉心里郁结着一股气,怎么疏都疏不通。
其实刚才她也不知道她抬手要做什么,只是那一瞬间她实在是气急攻心。
可是方向盘在这个男人手里,出于安全考虑,她不能对他做什么。
而他却可以随意操纵她的情绪。
这种不对等让杨姝觉得很不爽。
“我要下车!”
“不行。”
“你这样是限制人身自由!”
陈劲根本不理会她,夜里山路不好开,他专心开着车。
“我要上厕所。”
“……”
杨姝大声喊完这几句,情绪就发泄得差不多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什么,安静了下来。
她闭着眼,决定主动忽略身旁的男人。
片刻,只听身旁一道低沉声音响起:“五分钟。”
杨姝不懂:“嗯?”
陈劲解释,语调平稳了许多:“再忍五分钟,就有加油站了。”
他在说刚才她想上厕所的事情。
杨姝点头应下,在陈劲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
很显然,她刚才是骗他的,但她才不会告诉他。
车窗仍然开着,山风比刚才猛了些,白天的燥热全部退去,此时只剩微凉的寒意。
杨姝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通畅了。
不知道是因为白天太累还是因为一路太静,杨姝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到加油站的时候,陈劲下去加了油,又去买了些饮用水和包装食品,回来发现她还没醒。
加油站周围是无边无尽的树林,看上去漆黑一片,偶尔有风从里面吹出来,像在诉说着什么。
张浩打来电话,说已经联系好了当地警方,让陈劲放心。
山里冷,陈劲拢了拢衣服,摸出一根烟。
因为是加油站,他只是拿在手上,并没有点。
手机又开始振动,他看了眼来电人,按了接通,冷声:“说。”
周乾刚拍完MV,在后台抽出时间给陈劲打电话。这还没说话,就感受到了那透过听筒传来的低气压:“呦,这是谁惹着您了?”
周乾的语调透着痞气,混不正经。
陈劲皱眉:“没事挂了。”
“唉唉唉,别啊!”周乾急了,这人今天怎么了,一句玩笑开不得的样子,“你上次发给我的那个森宝公司我查过了,资料全都发你邮箱了。”
陈劲嗯了一声。
周乾:“我说,你就打算一直在那穷乡僻壤待下去?”
这个问题周乾问过无数遍,但他还是每次都问。
陈劲无言。
“对了,上次我去参加一个聚会,见到了你那个娃娃亲,你还没见过吧,我等会儿照片发过去啊。有兴趣没?”
“没有。”
陈劲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我说你这日子过得都快赶上唐僧了。”周乾那头的背景声骤然增加,应该是开了免提发照片去了,“对了,人好像还是个战地记者,去年调回来的,还挺惨的,据说是经历了场绑架,不过网上查不到确切消息,可能都是传言。”
陈劲听到战地记者四个字,呼吸一滞,不觉看了眼副驾驶的位置。
第4章 合作关系
电话里周乾的声音还在继续。
“人长得跟个仙女儿似的,属于又纯又欲型的,跟你挺配,不是有个电影嘛,美女与野兽。”
短信声响起,应该是照片到了,陈劲没看:“活腻歪了?谁野兽?”
周乾:“……我野兽,我野兽还不行?”
陈劲没空跟他扯,淡淡回了句:“别侮辱野兽。”
周乾:“……!”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周乾:“还有,我下个月去你们那儿演出,出来聚聚。”
陈劲冷声:“看我时间。”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周乾咬牙切齿,啪得把手机扣向桌面。
助理赶忙上前,心惊胆战:“出…出什么事儿了吗?您打电话前说的下个月的私人聚餐活动还保留吗?”
周乾骂了声操,最后还是捏了捏眉:“留。”
助理快速加到行程表里,好奇心被勾起。
周乾是当□□星,一首封神,出身也是江城名门,从来都是别人巴不得跟他接触的。
可是刚才电话那头的男人居然说“看我时间”,而且声音还极为冷淡。
能让周乾追着聚会的,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陈劲挂了电话,把烟塞回了烟盒里。
新短信的提示还飘在屏幕上,他面无表情地打开周乾发来的那张照片。
照片是在一个灯光昏暗的酒吧包厢拍的,四周彩色镭射灯旋转,像是有人在前面喊了声什么,然后坐在沙发上的众人同时看向了镜头。
每个人都在笑,但陈劲的眼神却盯住了照片最右边的人。
杨姝化了淡妆,细眉嫣唇,手握一只高脚杯,微醺的眼眸,淡淡瞥向镜头,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进去似的。
黑发在头上盘起,耳边随性地落下几缕,温柔妩媚,雪白的肩头一根细细的黑色吊带。
清纯和性感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
起风了,夜更深了。
陈劲脑子里都是周乾嘴里的“绑架”两个字。
他收了手机,不觉屏息,又看了眼杨姝。
睫毛轻颤,鼻梁挺秀,唇线自然,熟睡的她没了白天咄咄逼人的气势,反倒透出一种乖巧感,像收起了利爪的小猫。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浑身烦躁。
杨姝再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睡了一夜?
车停着,她的座位被放到最低,应该是陈劲放的。
驾驶位上没有人,杨姝坐起身,才发现身上盖着件灰色夹克。
是陈劲的外套。
她低头闻了闻,一点点烟味混着男人淡淡的体味,给人一种温暖的包容感。
不像本人似的,冷出天际。
杨姝收起他的外套,往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山林间,朝阳微露,溪水潺潺。
本来还有些起床气的她,在看到溪水旁的男人时,瞬间如喝了杯意式浓缩似的定在了原地。
他上身□□,□□,宽肩窄腰,块状的胸肌上两处小小的突起,再往下是块垒分明的腹肌,比希腊雕塑里的还要完美。
蜜铜色皮肤映着晨光,更显得沟壑明显,层次分明。
那一刻,她的心跳急速飙到了最高点。
陈劲本来是打算到了地点找个旅馆休息一晚,但杨姝一直睡着,没有醒的迹象,他索性就在驾驶位闭眼休息了一会儿。
因为心里装着事儿,他睡得很轻。
醒来后,他到小溪边捧起水洗了洗脸,不小心弄湿了上衣,他就一把脱了T恤,准备回车里换件备用的。
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了副驾驶窗户上杨姝的脸。
她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而且她一点儿也没有避开的意思。
陈劲拧了眉心,转过身去。
杨姝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于是在欣赏了男人绝美的正面后,她又把他的背面看了个彻底。
即使是最放松的状态,男人的后背肌肉群也极为明显,这是长期训练的结果。
然而最让她感到震撼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最长的一条从右肩位置斜着向下,一直到腰部左边。
那一瞬间,杨姝心中涌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越来越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本牛皮纸包裹的书,她想知道他的故事。
陈劲几下穿上了还湿着的衣服,二人的目光隔着几十米远触碰在一起,杨姝本想下意识移开,但她没躲。
美色当前,她已经昏了头。
陈劲黑着脸快速走到车后备箱,翻出一件备用T恤换上。
杨姝把座椅调起来,开门下了车。
腿在狭小的空间里窝了一晚上,刚落地时还有些不适应。
杨姝扶着车门转了转脚踝。
此时陈劲已经穿好了衣服,从车后方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
杨姝接过来,用力拧了一下,发现手用不上力,她又伸手到陈劲面前。
“拧不开。”
她说得自然又放松。
见男人不动,杨姝又说:“真拧不动。”
陈劲帮她拧开,又还给她,始终没说话,眼睛看着远方。
山里清晨气温低,矿泉水的温度也是凉的。
杨姝仰头灌了几口,嗓子舒服了许多。
“你觉得我故意的?”
陈劲挑眉看她,显然不懂她在说什么。
杨姝哼笑一声:“是不是以为我故意假装拧不动。”
“……”
“我看着像是会装柔弱来博取关注的人吗?”
陈劲觉得杨姝小时候肯定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型的,他不回应她就一直进攻。
片刻,陈劲扭头佯装观察她,语气正式了许多,仿佛在探讨一个严肃的问题:“看着确实不像。”
杨姝被他噎住。
她那是反问句,没想到陈劲还真给了回复。
她嘴角刚扬起来,结果就听陈劲来了句:“你属于蛮不讲理型的。”
男人说完也没给她还嘴的功夫,直接抬脚绕过她往车头方向走去。
杨姝:“!”
她在心底骂了句臭男人,然后愤恨地向溪边走去。
走了几步远,听到陈劲说:“别走太远。”
杨姝没理她,陈劲这次声音大了:“杨姝。”
“知道了!”
这男人看着年纪不大,怎么有种家长作风呢。
最后杨姝停在了溪边。
几只通体橘红色的鸟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就飞走了。
杨姝站定,转了转脖子,四处观察。
这条溪不宽,一米左右,蜿蜿蜒蜒从稍高的地方流下来,中间冲刷过许多石子和树枝,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她突然想起了每次去孙医生那里都会听到的音乐。
谈话前,孙医生都会播放一段冥想的背景音乐,低低的,不影响交流,说是用来让病人放松的。
但每次杨姝都觉得那音乐是孙医生给自己缓解尴尬的。
病人不说话的时候,有了音乐就显得治疗过程不那么生硬,仿佛治疗真的有了效果似的。
除了背景音乐,孙医生还会点上香氛蜡烛。孙医生问过她喜欢什么味道的,杨姝说随便,然后孙医生就准备了一个叫deep forest(森林深处)的蜡烛。
但杨姝只在那蜡烛里闻到了浓浓的香味剂,像是把所有的花香都凑到了一起,劣质得很。
此刻,她闭上眼,入鼻的是浓烈的泥土味道,伴随着一点清新的水汽。
她想,改天真应该拉着孙医生来这里感受一下,什么是deep forest。
助听器一晚上没摘,涨得耳朵难受,杨姝抬手拿了出来,又放了回去,顺便把声音调小了。
世界的声音远了,但脑子里思绪却开始纷乱。
“没那个勇气就不要去做战地记者,还硬要逞强,真是可笑!”
“年纪轻轻就得这么多奖,一看就是为了得奖不择手段的。”
“不过人家长得美,说不定啊,一路睡上去的呢!”
……
“耳朵好些了吗?”
“还行。”
“噩梦呢?”
“还行。”
“还是想到处采访?”
“嗯。”
“想过安定下来吗?”
“安定在哪儿呢?”
……
突然一句小心传到耳边,声音不大,但是杨姝听出来了,是陈劲。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哞”声响起,震彻天空,是动物的叫声!
前方几米远的小溪另一边,站着两只大象,一大一小,正朝她走来。杨姝脚下一滑,身子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