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两人的眼神也焦灼在一起,不肯分开。
杨姝平躺着,看着陈劲俯视的样子,脸上的每个细节都无比清晰。
突然陈劲开口:“准备好了吗?”
“嗯?”杨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准备什——”
可是话还没说完,男人的吻就下来了。
也许是距离上次的吻太久,亦或者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陈劲的唇触碰了一下之后,就退开了一点点,但是也只是一点点,他贪恋她唇的味道。
这个蜻蜓点水似的吻像是试探似的,感受到了杨姝的接受,陈劲深吸一口气,猛烈地含住了她的唇。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而是铺天盖地,猛烈进攻。
舔舐她的唇和牙齿,以及一切可以触及的地方。
杨姝的大脑随着这个吻的加深变得混沌了,可是这混沌中又仿佛有些东西变得清晰。
她的记忆开始闪过脑海。
从刚一开始见到陈劲,来到云南,到经历冯华绑架、地震和吴滩勒索。
最后停留在了她坐在等候区看着陈劲手术的场景。
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密不可分。
像是蓄水坝突然决堤,这个吻既是情到深处,又是一种发泄。
呼吸变得急促,杨姝觉得她的鼻腔充满了他的味道,和平时不一样,是情动的味道。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仿佛不肯打扰他们似的换了个角度。
不一会儿陈劲就感觉到一双手挂在了他脖子上,女人皮肤微微发凉,但却像把火一样。
陈劲的身体结结实实地压在她身上,像是要嵌进去似的,不肯移开。
过了不知道多久,连嘴唇也麻了,陈劲的唇开始从她的嘴角蔓延到鼻子,到脸颊,到眼睑,最后到耳朵。
两个人紧紧相拥,女人的呜咽声响在耳边,陈劲只觉得一个炸弹在体内似的,要爆炸。
他太想拥有她了。
唇瓣游走在她颈间慢慢向下,去寻找那两点禁忌。
陈劲在努力,在努力克制着自己最后的理智。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像是按了暂停键,二人的动作同时停下。
仿佛从天堂回到现实一般,身体贴在一起,不肯分开。
“陈队长?”门外的人说话。
陈劲没回。
怎么回,他气都喘不匀。
门外的人很执着:“陈队长我听到有动静我才来的,村长让我来给你送早饭。”
陈劲轻轻咳了咳,尽量沉着声音:“放门口就行。”
“不行,地上不干净的,没关系,你慢慢起,我在门外等着。”
陈劲、杨姝:“……”
他无奈笑了笑,轻轻支起上身,看向怀里已经软成水的人。
她的脸红得像是落日夕阳,双眼迷离,陈劲是真不想这么放过她。
片刻,陈劲开门,因为杨姝在里面,他只开了半扇门,送饭的人立马起身:“陈队长,我不知道你口味,多拿了一点,你看你喜欢吃哪个就多吃一点。”
“好,谢谢你。”陈劲说着就要接。
没想到门外的人一躲:“不行不行,这袋子外面油,你别沾手了,我给你送进去。”
可是陈劲却站着没动,那人见状,也没再说什么,把袋子给陈劲就走了。
陈劲关上门,把袋子放在了旁边桌子上,对杨姝说:“起来,趁热吃吧。”
杨姝有些懒,侧躺在床上没动,就这么看着陈劲来回走动。
“你不难受吗?”她问。
“什么难受?”陈劲正从袋子里拿出筷子,看向杨姝随口问。
“你说什么难受?”她从上到下扫视了陈劲一眼,那指向意味很明显。
嘶,陈劲舌尖抵住上颚笑了笑。
对待杨姝,他早就有经验了,不能硬着来,得顺着她的话说。
“我要是说难受呢?”
杨姝此时已经坐直了身体,从床上站起身,走向桌边:“难受我也没办法喽,反正我不难受。”
她说得轻松自然,可那话里的挑衅太明显,陈劲放下筷子,看了看她。
害他这么难受的人此刻像没事人似的吃着早饭,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陈劲放下筷子,往门边走去。
“你不吃?”
陈劲头也没回:“我出去吸烟。”
顺便吹吹冷风冷静冷静。
他还浑身燥热,没有纾解,“罪魁祸首”就坐在旁边,他怎么能吃得下去。
杨姝哦了一声,转头接着吃早饭了。
到底陈劲还是没来吃早饭,杨姝吃完出去的时候,陈劲没在门外,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回头看了看,刚要转身,就听到张浩的声音。
“杨记者?”
“你们来了?”
“啊…对。”张浩看着杨姝,半天没有说出话。
他知道陈劲住这屋,结果还没到门口就看到杨姝从里面走出来,而且看样子是在里面睡了一晚。
“我是来找队长的,”张浩有些口吃,“那我晚点儿再过来……”
“找我什么事?”陈劲突然出现,杨姝扭头,纳闷这男人是怎么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
张浩赶紧几步走到陈劲面前汇报:“老大,今早刚接到的消息,龚三的母亲昨夜下了病危通知书,凌晨去世了。”
陈劲闻言,夹着烟的手一顿。
“老大,你说这龚三都这么多年没回来了,这次他母亲都去世了,他会回来吗?”
陈劲两指按灭了烟,没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你设备带来了?”
“带来了,已经给村长送过去了,就剩你指导了。”
“行,我们先忙这边的事儿。”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一切都安排好了,无人机图片显示,大象也都安全无恙。
回去的路上,杨姝把照片整理了一下,又简单记了记报道的大纲,就合上了电脑。
陈劲见她不工作了,扭头看了看她,拿起中控台的水递给她:“渴吗?”
杨姝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靠在车窗上看风景。
从刚才听张浩说起龚三母亲的事情后,陈劲就看得出来杨姝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很多。
他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半天,最终只说了句:“他一定会落网的。”
男人的目光定定看着前方的水泥路,语气里透着笃定和深沉。
杨姝回头看了看他的侧脸:“我知道。”
片刻无话。
杨姝又看回了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
这里的景色和江城很不一样,从闹市区开一段时间就能看到这连绵的山和树,薄雾茫茫一片,随着风飘动。
可能是因为不想想,或者是因为逃避,对于父亲的牺牲,杨姝一直没有去深入思考。
直到刚才她听到张浩说到龚三时,她突然就想起了父亲。
刻意回避的后果就是,一旦开启便无法停止。
“你说我应该恨他吗?”
杨姝缓缓开口。
这个他是谁,陈劲一秒就懂了。
抓捕一个犯罪集团,需要很多警察的协同合作才能完成,除了特殊情况,很多时候很难说谁的功劳最大。
而一个卧底警察的牺牲,责任也是多方面的。
要怪罪犯吗?还是怪这个社会?
杨姝不知道。
“你父亲是个英雄。”陈劲再次开口,这次他的声音更低了,而且出口的时候仿佛用尽了力气似的。
“嗯,”杨姝应下,“我知道。”
“那天刘叔叔还告诉我,我父亲暴露那天救了一个小男孩儿。”杨姝的话委婉道来,平平静静。
可她刚说完,整个车就往前猛冲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速度。
杨姝手扶着前面平台,看了看陈劲,后者紧紧握着方向盘,很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没踩稳。”
杨姝没在意这个突然的“加速意外”,径直说了下去。
“据说,当时父亲为了保护那个………”
她的话还在继续,可是陈劲却怎么都听不进去了。
因为杨姝此时复述的情节已经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回了。
每次陈劲梦到,都是一身冷汗惊醒,然后一直失眠到天亮。
他手握着方向盘,指尖开始泛白。
“对不起。”
杨姝疑惑地看向陈劲:“你对不起做什么,跟你又没关系。”
“我……”陈劲说了一个字,仍旧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多少次,陈劲想找到钟忱锋的家人,求一个原谅。
多少次,他一想到这世界上有个孩子,因为他失去了父亲,陈劲就很有负罪感。
所以他才那么狠心地拒绝了她,但是却又抵不住自己内心的渴望。
人的情感很奇特,有些欲望,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陈劲的内心深处始终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是有一点他很确定。
他这辈子,豁出命都不会让杨姝有任何危险的。
龚三的母亲住在林泉镇,从许多年前就是一个人住着了。
因为不想引起邻里的怀疑,陈劲、杨姝和张浩三个人跟着镇里的救助机构一起来到了龚三母亲家。
龚三母亲住在老城区,一家一户一个院子,但外面的通道又窄又挤,此时也都挤满了人。
许多围观的人一听说是镇里的人,都纷纷让开一条道儿。
院子中央一副水晶棺材,头发花白的老人躺在里面。
一个邻居走过来:“你们是镇里来的吧?这都是我们几个邻居一起帮忙操办的,你说这家孩子走了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
陈劲说:“辛苦您了,请问今天除了邻居还有别的人来看望老太太吗?”
那邻居还没说话,就听到院门口有嘈杂的声音,紧接着一群孩子走了进来,有男有女,他们一进来就跪在棺木前,一直磕头。
“苗奶奶,苗奶奶。”
“奶奶你怎么了?”
杨姝看到他们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后背印着阳光孤儿院的字眼,心里有了大致猜测。
邻居抬手抹了下眼泪,上前扶起一个小姑娘:“宁宁,别哭了,来你们也来帮忙,先把孩子扶起来。”
旁边的人听了纷纷上前,把孩子们扶起来,引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去了。
那个叫宁宁的小姑娘躲在这位邻居旁边,还低头擦着眼泪,泣不成声,却没有多大声音,只能看出来肩膀不停抖动。
“苗大姐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去孤儿院里陪这些孩子们,经常带好多吃的过去,还自己缝制好多衣服给孩子们,每个人的尺寸都记得很清楚。”
邻居介绍着,宁宁在一旁身体抖得更凶了。
“好了好了宁宁,我们先不哭了啊,我们去洗个脸好吗?”邻居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去带孩子平复一下心绪。”
邻居走后,陈劲、杨姝和张浩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水晶棺,心情复杂。
张浩看了看周围,咬牙切齿地说:“母亲这么好,怎么儿子这么操蛋!”
“浩子,注意用词。”
之后陈劲和张浩去和其他邻居攀谈,杨姝则在院子里四处观察。
院子里有棵很粗的树,看样子有快一百年的时间了。
树的后面传来一阵哭泣声,杨姝走过去,看到是刚才那个叫宁宁的女孩儿。
杨姝走过去,拿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给。”
小姑娘看到纸巾,顺着胳膊抬头望过去:“谢谢,我不用……”
杨姝把纸巾放到了她旁边的凳子上:“放着,想用的时候用。”
有风吹落了几片叶子,在空中飘了几圈,就落了下去。
片刻,哭声小了些,一只小手慢慢伸向那片纸巾。
杨姝余光看到了宁宁的动作,装作没看到,也没说什么。
一个带着哭音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不劝我?”
杨姝扭头看过去,她这才看到了宁宁的正脸,小姑娘皮肤偏黑,五官却是长得标志的,两根麻花辫垂在肩头。
“劝什么?”
“劝我不要悲伤了。”
杨姝犹豫了一秒问:“你觉得我劝你有用吗?”
宁宁没想到杨姝会这么问,她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我还是会难过的。”
“对啊,没有用我劝你做什么。”
宁宁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有些意外。今天每个见到她的大人都劝她不要哭了,不要悲伤了,她耳朵都已经起茧了。
而这个皮肤白皙,看上去像是大城市来的年轻女人,是唯一一个没有劝她的人。
宁宁这才注意到,杨姝的长相很美,是那种她只在电视里见过的明星的美,但又不像明星那么拒人千里之外。
“你很不一样。”
杨姝听了宁宁的话,望过来,眉眼一弯。
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问:“哪种不一样?”
宁宁不适应旁边有陌生人,身子缩了缩,低头捏着手指:“我…说不出来,就是很不一样。”
说完她似乎怕杨姝误会,又赶紧解释:“是好的那种不一样,你别误会。”
杨姝觉得宁宁很可爱,有着她这个年纪的小心和赤诚:“好,我不误会。”
“嗯……”
“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都是人一生必须经历的情感,就像硬币的正反面,没了哪个都不是完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