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进不去,也不知道掌门是怎么想的。
灵气乱涌,天上也聚集起了厚厚的云层,乌压压的就要落下来一样,压得里外的人都喘不过气。
韩易回头看一眼正在为林听风治疗的云容,她周身萦绕着不少的紫色邪气。
他抿紧双唇。
心中不由得改变了一些对云容的印象。
她肯为了救他被邪气侵袭,肯为他去死,若只是单纯的爱意便罢了。
但她是不是将他也算计进去了,她明明已经猜出来了,自己的飞升与她的寿数有关,又明知自己不会让她死,所以她才不怕邪气入体,因为她知道自己肯定会救她,不会放任她被邪气侵袭到死。
从睢平县招新的广场上认识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没真正认识过这个人。
他都已经决定随着天机走,不管她能否修炼,先顺着她的意,先护着她的命,既然她根本就不是不能修炼,那天机这般意思,必然是因为她不是寻常人,身上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天命,需要在前期有人保障她的生命安全。
他是同意了,也确实是决定顺着天意。
但这并不能成为她这样将他算计进去的理由。
韩易静静看着云容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作者有话要说:云容:……这位哥,有事儿别憋在心里,老老实实说出来,你就会知道,你的猜测都是错的。
第29章
夜幕之下, 月光洒落半室,韩易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屋子外满山寂静,连鸟虫今晚都安静了下来。
外面越是安静,云容吸收灵气救治林听风的动静就越清晰, 韩易心中就越是烦躁。
他抬头看一眼结界之上还在试图闯进来的五行灵气, 又回头看一眼云容。
五行灵气怎与她这般亲近, 一丁点的召唤感应便能涌来如此之多。
云容丝毫感受不到外界的情况, 她现在全心都在治疗林听风身上,还有她自己这样转化的时候浑身那种万针齐扎的刺痛感, 越来越强烈, 让她感到很不适。
隔壁院子的岑河两手撑着眼睛不敢入睡,生怕一入梦,一闭眼就要去见他老爹, 说到底他老爹是什么身份, 他也基本清楚了。
他们说那书是魔族的东西,他爹说是派他出来当奸细的, 难怪他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能记得的不多, 很多时候记忆中都是黑乎乎的, 血淋淋的,原来他也是个魔族。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知道他是魔族?
他们看起来很讨厌魔族,以往在雪合宫的时候也听人讲过魔族的一些事,两百多年前点衡派掌门扶檀除魔正道的事更是听得耳朵起了茧子。所有人对魔族的态度只有一个, 那就是处之而后快。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就是魔族,那他该怎么办?
岑河越想心头越慌,他干脆放下手。
他要去见他老爹。
他上下眼皮刚一合拢,就见一个巨大的眼睛位置空洞洞, 往下流着鲜血,满面血红的怪物脑袋!还没跑就被抓住了!
“小兔崽子,老子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老子让你不要上交不要上交,你耳朵是长来当下酒菜的吗?你这脑袋是长来装什么正道之理的?魔族除了你这么个小皇子真是丢了大脸了!老子今天就……”
“停停停——”
岑河紧闭双眼大声打断他。
那声音果然停下来,岑河还是不敢睁眼,他实在不想看到那张会让他做噩梦的脸。
“你先别骂我!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抓住他的力量消失,周围传来一声轻嗤,“说!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问题。”
岑河咬了咬唇,脸上表情赴死一样,他一边说一边数着手指头,“第一,你送我出来做奸细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在此之前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第二为什么魔族不能受人喜欢,我们不能和他们和平共处吗?”
他这话刚问完,魔王便是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蠢……”
“不要骂我!”岑河连忙打断他,“我还没问完!”
魔王这才停下来,岑河磨磨蹭蹭的张了张口,半天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是你让我找云容的吗?为什么找她?”
他问完这个问题,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因为他被人捂住了嘴。
云容这两个字对魔族来说就像是什么禁忌一样,不能提。
他们所忌讳的云容此刻刚刚给林听风治疗完,将最后一丝邪气吸收自己体内,然后一低头便见自己红色的衣裳上面有些斑斑点点,不太一样的红,她抬起手臂挨近了看,却问到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她回头看一眼门口像雕像一样坐着一动不动的韩易。
然后默默地从他面前过去,南岭还是有些不方便,屋子都没几间,现在她的屋子躺着林听风,韩易的院子她也不方便去,如今她需要清洗身上的血迹也只能去山背面的那道瀑布上半截。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离开后,韩易就跟了上来。
“韩掌门回去吧。”她疏离地看着他。
韩易没有离开,他盯着云容的眼睛,“你身上已经受伤了,血腥味很浓。是吸收灵气又转化灵力太过着急,灵气乱窜导致的,如果不做控制,你的灵力会再次溃散。”云容愣了一下。
可她感受到的是虽然身上很痛,但总的来说灵力都还是很稳定的,并没有出现溃散的迹象。
“云容。”他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些无奈,“你说得没错,我的飞升确实与你的寿数有关,但我还没飞升我便永远都是点衡派掌门,以点衡派为重。”
他隐晦的提醒着。
让她早点将林听风送走,不要将祁媱招惹来,他不会因为天机让他护着她便置点衡派于不顾。他自认已经做得不错了,但她若是得寸进尺,他就不会再顾忌什么天机不天机了。
云容垂下眼眸,随后勾起嘴角笑了,“等他明日醒来我便会与他商量清楚。”
韩易点了点头。
看来她明日便要与林听风摊牌了,他心明明该落下去的,却偏偏又莫名提了起来,不由得有些担心后续情况发展。
但云容显然已经不想再说这些了,她往林子里走去。
韩易还是默默跟着。
云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又停下来,一脸疑惑,却还是笑着问,“韩掌门还有事?”
韩易摇摇头。
可云容又走的时候他又跟上了,云容深吸一口气,捏紧了拳头,大半夜的辛苦一天想去洗洗还得跟这人折腾半天,她咬牙道,“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韩易默了默,“你受伤了,灵力会溃散。”
听了这话,云容两步走到他面前,掀开袖子,满臂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因为走动时衣服摩擦,已经被模糊成一条条的痕迹,也还有细小的血珠在往外冒出来。
月光之下,淡淡月华洒在白皙的手臂上,那手臂白得像是在发光一样,更加显得那些血迹十分触目。
韩易看了一眼便转开视线,云容笑着道,“算了,你快回去吧,我没事。”
她走了一步又回头,捏紧拳头摇了摇,“我要去后山瀑布上头那里清洗,别再跟来了。”
韩易这才止住了脚步,悄悄用灵力试探过后,才发现云容身上真的没有灵力溃散的迹象,他压下心底的疑惑站在原地。
对于云容的身份难免有多了几分怀疑。
只是下一瞬,他心脏像是被什么拉扯了一下!
他闷哼一声回头,看向院子那边,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出现在岑河的屋子里,岑河此刻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现在脖子以下这一团迷雾没有身子的样子。
猛地又见韩易进来,连忙往后缩,“掌门,你怎么来了?我,我……”
韩易抬手朝他施了一道灵力,他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以后注意着点。”
岑河摸着自己回来的身子,眼中冒出感动的泪,“掌门,谢谢您!您真是个大好人。”他还没解释,掌门就已经先帮他了,还让他以后注意点,看样子是没打算追究他的身份。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就是个大好人。
都怪那老爹,说着说着又骂他胳膊肘往外拐还给他脖子以下变成了魔气的样子,他正绝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掌门就来了。
还以为生命要就此结束了,却不想掌门竟是没有多问。
他脑子里升起来一个想法,他两步下床,上前拉着韩易的手,激动地道:“掌门!魔族……”
“好好休息。”
韩易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并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消息的样子,直接就消失在了原地,留下岑河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脸迷茫。
他准备跟掌门说一下魔族要出来了的事,怎么掌门好像并不想知道?
今夜南岭四人,各有各的心思,却无一人入睡。
云容在水边坐了一晚上,水边湿气重,但她却并不觉得冷,周身有灵气在环绕着她。待天际泛白,红日露出半个头,清脆的鸟叫在枝头响起,她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上的草叶,往回走去。
径直出了结界去钟岭那边打了早饭回来。
回来时岑河已经起了,脸上盯着两个大黑眼圈,没精打采地拖着身体从云容身边走过。
房间里忽地传来什么落到地上的声音。
云容连忙推门进去,就见林听风撑着床边站起来,林听风听到声音回头,见了她连忙笑了笑,“容容。”
“嗯,醒了就好。”她将早饭拿出来放在桌上,“先吃饭,吃完我们再说其他的。”
林听风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坐过去端起碗了才看着云容道,“容容,其实,我已经辟谷了。”
说完又笑了一声。
云容一拳揍在他肩上,“让你吃就吃,吃个早饭还能把你吃死不成?”
一转头就见岑河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他不客气地走进来,自己拉了凳子坐下,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才嘟囔着道:
“他们辟谷修炼的人要少吃这些东西,这种还是留给你我这样还没法好好修行,修仙路漫漫的人吃吧。”说着他又抓了个包子。
云容没有多说,等着两人吃完了她才将岑河赶了出去。
岑河提着食盒,心满意足地离开。
“容容,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出现在雪洞里?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不久后我和宫主就要成亲的事?”
不等云容开口问,林听风便现将她想问的都说了出来。
他低垂着头,嘴角的笑意都扯平了,“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祁媱宫主逼我的,你会相信吗?”
云容没敢直接回答,她给他倒了杯茶水,放到他手边,“慢慢说。”
她永远都像个多年的老友一样,会不计后果将他救出来,也会在他要讲述的时候静静聆听。实际上,她也确实是他的朋友,若是他需要她帮忙,她也会毫不犹豫。
林听风手摩挲着茶杯边缘,轻轻道来:
“五年前我被她选入雪合宫,因为火灵根与她功法相合。雪合宫实际上就是修情道的,雪合宫女弟子多男弟子少,也是因为雪合宫功法更适合女弟子,这也是男弟子收得少的原因。我从一开始就是祁媱挑选好的人,一个工具罢了。”
云容听得皱眉,心下有些不适。
林听风注意到她的表情,苦笑一声,“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明知道雪合宫的情况,上次报名的时候还非要将你带去雪合宫的事?容容,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和祁媱讲了条件,说我已经有了婚约,就是你。她其实也不是不讲理,我说了之后她便答应我,若是你也进雪合宫为弟子,便放过我。所以我一直在等今年回睢平县,只是殷长老不知道我与掌门的约定,不肯收你,我带你回雪合宫后,点衡派又横插一脚,我们就此错过。宫主当即就定下来成亲之事,我不愿,她便将我关到雪洞,受邪气侵袭钻心之痛。”
他说得越多,云容眉头皱得越紧,林听风心中一时没了底,他不再多说,看着云容,眼神里满是挫败。
云容沉默片刻,吐出一口气,抬手撑着脑袋。
“听风,祁媱宫主是一宫之主,她品性若如此,雪合宫众长老如何服她?她如何坐稳宫主之位?”
倒不是她不相信林听风,而是林听风话里太多漏洞。林听风冷笑一声,眼睛看着前方,像是在看着什么恶心的东西,“她本就坐不稳,是踩着尸体坐上去的。那大殿成那般样子便是当年她与其余几位长老斗法时弄的,至今不让修复,就是想继续威慑他们。”
说完他立马又满眼可怜地看着云容的眼睛。
“容容,你既已经将我救出来,也正好借此机会向骗一骗宫主,可好?”
云容歪了歪头,顺着他的话反问,“怎么骗?”
带着她回雪合宫,到祁媱面前跟祁媱说她要加入雪合宫,她和林听风心意相通?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只按照林听风所说,祁媱能踩着尸体坐上那个位置,就不是那么好骗的。林听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摊开手现出一柄匕首。云容心头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结血契,这样骗过宫主后我们再解开。”
云容轻咳一声,没有说话。她要是没猜错,这应该是她和韩易那个‘一切从简’的成亲的办法,原来就叫血契。但这种事,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在未解除之前只能结一个。
林听风一顿,以为她不愿意,苦笑着。
“容容,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吧,只是宫主早已是化神之境,我躲不了太久,我晚点便离开点衡派回去,只说是我自己逃走了,不会连累你们。往后你我就当不认识,别再来往,以免给你带来不必要的灾难。”
“不成。”
云容淡淡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
“你不能再回去。”他这一回去,从点衡派出去,到雪合宫路途遥远,他身体还有些虚弱,不说回去后祁媱会不会怪罪,怕是在路上都少不了出事。
更何况他还是被他们给救出来的,也算是逃走的。
林听风抿着唇没说话,等这云容提出解决办法。云容却只是挥挥手,一副‘你等我想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