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安静,能听到外面人来人往的声音。
在外面追逃散的魔族的人也都回来了一些,带着被困住的魔族。
云容这一出去就听说了一个消息——辛城王被点衡派掌门韩易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戚夫人做到了帮她暂时忙着,也劝下了花月九。这消息一传出来,原本还担心着那个厉害的魔族王没有抓到,众人随时都可能面临危险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众人脸上都带了笑,言谈中对韩易都是又一番夸赞,对魔族也是一如既往的嗤鼻厌恶。
云容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夸奖,却高兴不起来。
他们现在夸奖韩易,但若知道韩易现在只是压制了魔气,而不是彻底将身体里的魔气消除了的话,其实大多数人应当是和花月九一样的态度。
人,总是要为自己多考虑些的,谈不上好的事便总喜欢把最坏的结果想好,先避免最坏的结果出现。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一道小光从天边飞近,落到她面前,呈现出一封信的样子。
她抬手点了一下,信便展开,是韩易的来信,问她何时回去。
云容看着眼前这几个字,半晌没有反应。
她要现在就回去和韩易讲,她就是扶檀吗?
云容正犹豫不决的时候,身侧传来一道婉转的笑声。
“你要回去了?”祁媱两手随意地在身前相握着,头微微偏着,只露出的那一双眉眼透出些些点点的笑意。
云容下意识看一眼她身后,没有林听风的影子,说起来,好像一直都没有再看到林听风了。
“你在找听风?他不在这。”
祁媱看出了她的想法,转了个身与她并齐,看着前方忙碌的众人,她轻声开口,“你都已经有韩易了,为什么还要找林听风?就像之前你明明已经有了林听风了,却又找上了韩易一样。”
云容听着这话,当即皱了眉。
“林听风为了你,跟我吵了好多次架。”祁媱声音有些远,“我将他带回雪合宫,我以为他明白是什么意思,原来他不知道,为了你和我吵架,说和你早就私定终生,后来你却丢下他,去了点衡派。”
她侧头看着云容,眼神里有些不屑。
“你说你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么不识好歹,他却到现在都记挂着你。”
云容听得彻底黑了脸,明明是林听风骗她,前后说法都奇奇怪怪的,甚至都没跟她说过几句真话,怎么到头来还怪上她了。
更何况去年她没去雪合宫,不正是因为雪合宫不收她么?
她回望祁媱,“祁宫主脑子不好那边无华谷弟子正在这儿,可以帮你看看,不要讳疾忌医,整个雪合宫还在等着你呢。”
她说完就转身要离开。
“云容。”
祁媱叫她一声,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来一句话,“你可不可以见他一面,这一年他都将自己关起来,不见我,也不见任何人。”
云容顿了一下,摆了摆手,“不见,他是个活人又不是死的,你们也是。”
身为一宫之主,难不成想用点强硬手段将林听风从屋子里拖出来还会拖不出来吗?
敬月剑出,云容御剑离开。
懒得再和这雪合宫的祁媱纠缠,整个九州八大门派,她吃亏最多的就在雪合宫,一个个嘴里没几句真话,她这番要是去了,搞不好又得遇上些什么麻烦。
她不怕麻烦,但她怕麻烦,为了活得不那么累,再加上她眼下还愁着别的事,就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祁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双妖冶的眼睛眯起来,升起一丝暗色。
云容心绪被这么一打扰,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到了仙州的地界。
可都已经到这了,她也没再停顿,还是回了南岭。
南岭的结界已经撤了,外面也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点衡派弟子并没有全部出动,屈何与另外几个长老也还在派里没有去晋安山,众人都又像当初围观韩易飞升一样,站着,坐着,都在钟岭悬崖边上,围观南岭的情况。
云容刚一到自然就注意到了。
屈何在天桥上拦住她,众人又都朝他们二人看来,一脸八卦的表情。
“云容,恭喜。”
屈何开口几个字就叫云容满头疑惑,“恭喜什么?”
她眉头皱起,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屈何回头看一眼围观的众人,才笑呵呵道,“掌门说你们要成婚了,这不是好事吗?”
云容眉毛一高一低地皱着,表达着她无尽的迷惑。
“你还不知道?”
屈何猛地往后仰了一下,他捂住嘴,“那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免得掌门知道我说漏嘴了。”说着他就转身要走,云容拉住他袖子,屈何飞不起来,纯力气又比不过云容,只能被云容拉着进了南岭的地界。
“云容,我对你也不算坏吧,你何必这么害我?”
那边满山的弟子都看着屈何被云容拉着去了南岭,一个个正兴奋得满脸看戏的样子。
云容勾起一侧嘴角,“不坏,但是你得做个见证,让韩易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屈何比不过他的力气,灵力被压制,没得办法跟着到了韩易面前。
韩易察觉到院子里有人回来了从屋子里出来,便见云容拉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屈何从外面回来。
他脸上还戴着那张白色的面具。
“回来了?”
他张口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但好像又有一些不一样。
云容笑着点点头,将屈何拉着到桌子旁坐下,又拍了拍桌子,示意韩易过来坐着。
待韩易坐下后,屈何便用手挡着脸。
“出了何事?”韩易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最后定在云容身上,云容笑眯眯道,“我也想问问韩掌门是出了何事,怎么想起来要与我成婚了?”
韩易愣一下,视线看向正当着隐形人的屈何。
“我想与你成亲,但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所以去问了屈何,屈何说……”
“我说!我说可以再等等,等云姑娘回来了,问问云容姑娘的意见再决定。”屈何一口打断韩易的话,将话头接过来,又朝云容笑着点头,“就是这样的,掌门死活不听,说那可以先布置着。”
韩易抿了抿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屈何背叛了自己。
他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眼神轻飘飘地从屈何脸上划过,屈何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随后就听韩易一本正经地道,“屈何说你肯定会同意。”
云容又笑着看向屈何,“屈何长老看来修的都是心法,能偷听他人内心?”
“那个也不是,我修的也有其他功法。”屈何正摆手想为自己再多辩解几句。
韩易就又立马对着云容道,
“那你会同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他功法:助攻的功。
晚上见~
第65章
这话一问出来, 方才还热闹的桌子瞬间就安静了。
屈何闭了嘴,一手放在桌子上,随着韩易一起看着云容。
云容慌了一下,她站起来将屈何推着推了出去, 屈何一边被推出去, 一边道, “你要是同意, 我就立马叫弟子们下山去准备东西了,咱们点衡派都好多年没喜事了。”
云容将他推上天桥, 恶声恶气地道, “魔族都快打上来了,屈何长老还是带着弟子们准备准备打架吧。”
说完她就一转身就看到韩易还坐在桌边静静看着她,等她回答。
云容吞了吞口水, 心跳忽然加快了, 有些慌。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表情, 笑着朝韩易走过去,耸耸肩, “其实, 我也正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来着。“
韩易点点头,示意她先讲。
云容舔了舔唇,“你,你那个教你修行的老师父你还记得吗?”
韩易微微一愣, 随后又点点头。
“那你后来不是又拜在扶檀门下吗?你觉得你这两个师父哪个好?”云容干巴巴地这么问着,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能感觉到韩易的态度。
韩易略一垂眸,“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不能妄议师父。”
云容尴尬地笑了笑, 随口附和两声,“是,是。”
她没了话,韩易又盯着她,“突然问起他们,是有什么事吗?”他眼神平静地看着云容,反倒让云容有些不适应,感觉想立马逃离。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
她摆摆手,紧接着又问,“那你不觉得这两个师父有什么共同之处吗?你有没有讨厌扶檀,或者讨厌那个老师父?要是他们骗了你,你会不会恨他们?”
韩易没有说话,眼神明明没有变化,却叫云容觉得后背生寒。
“你若是不同意直说也是,我只是想,林听风与祁媱成亲很隆重,闻子书与范亦怜也有众亲朋好友去参加,我与你着实简单了些。”他顿一下,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慢慢握紧又松开,“但你若是觉得不好,也可以维持现在的样子。”
云容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
他就又站了起来,“你当时就说过越简单越好,我也同意了,现在倒确实是我的错。”
话落,他就提步离开南岭。
留下云容一头雾水地枯坐在那里。
本来她以为,他至少会察觉到些什么的,搞了半天,他脑子里误会了?
她摇了摇头,她本打算和韩易直说了的,结果韩易不听,那便算了吧。
云容也起身,转身要回去试炼殿再修炼一会儿,就见旁边满山的光秃秃的树都全部变成了花树,开得很好,影兽还在树林里穿梭,时不时就在树尖儿上躺着,变换成人的样子翘着腿抖着,手在空中挥着,驱赶着前来采蜜的鸟虫。
看到云容看过来又举起手冲着云容摇了摇。
她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多想便进了试炼殿。
那个误会了的韩易离开南岭后又立马去找了屈何,屈何正在自己的北岭小院子里生着闷气,赶走了扫地的弟子,自己拿着扫帚在那里扫落叶。
见韩易来了他也是不冷不热地问一句,“如何?”
韩易顾自在一旁坐下,将方才的情况和屈何简单说了下,随后脸上有些认真地问:“你说的若是她不同意那便以退为进,我应当是没做错?”
屈何冷笑一声,将扫帚直直立在地上,手肘撑在上面,整个人靠在扫帚上。
“没错,掌门怎么会有错呢?您领悟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您看气氛的本事也是空前绝后,您坦白交代的速度更是无人能及。您做的那是太对了,机会来了您抓住了,机会跑了您学会自己走路了,事儿还没成了您学会把幕僚踢了,人家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您这是豆子还没磨好先杀驴,河还没过先拆桥,你说你,你多厉害,思路清奇,有勇有谋,敢想敢做,云容想不注意到你都难,我看你这一次,稳了!这样的你,若是云容不同意那都是云容的问题,与你无关。”
他说完一长串的话,拿起扫帚狠狠地重重地扫了一下地。
韩易认真听了他刚才那一段话,眨了眨眼,眼中有些自我怀疑。
“我明白了,我做错了。”
屈何冷哼一声,没有应话,扫个地当成打架一样使劲儿,满地的落叶都飞了起来,在院子里来回飞舞,韩易用灵力在周身形成结界挡住。
他抿唇,想了想,又问屈何,“那我要怎么做?”
屈何一听,又将扫帚往地上一立,“做什么做?不说了吗?你做得很好。”
韩易垂下眼眸,周身好像都有些落寞,屈何啧了一声,拎着扫帚坐到边上来。
“我当时就跟你说先试探一下,等我试探完了你再去和人说,你倒好,拿我‘云容肯定会同意’这样一句只是用来鼓励你的话当成理由,直接上了,你说你,你但凡听我一下,现在也不至于坐在这。”
屈何将扫帚靠在桌子边上,自个儿倒了杯茶,慢慢喝起来。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韩易放在桌上的手动了一下。
“我回去找她。”
“诶不是,你等等!”屈何赶忙叫住他,“你打算回去怎么跟她说?”
韩易淡淡道,“我回去找她问问,为什么突然说起我两个师父,她上次试探我的时候就会说些别的话,旁敲侧击。”
太明显了,他方才虽然没有接她的话,不代表他没有注意到,只是觉得那是个机会,可以用上屈何说的‘以退为进’的办法。
再加上她说的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便直接略过了。
现在看来也是一个回去找她的机会。
屈何一愣,他昂着头,“那我让你现在别回去,你听不听我的?”
韩易站在那里愣着,看着屈何喝完一整杯茶,他才问,“为什么?”
屈何又慢慢悠悠给自己满上一杯,拿酒当茶一样一口干了,过后才说,“你只说听还是不听就行了。”他挑着眉,对韩易已经是最后一点耐心了。
韩易沉默半天,才转身离开,语气决绝,“不听。”
他想这么半会儿也想通了,他和屈何想法不同,屈何说的办法大多数时候都不管用。
他们俩这么合作下去,他还得多出些错,还不如一个人单干。
屈何冷笑一声,站起来拿起扫帚,唉声叹气,“古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年轻人,吃亏了你就知道了。”
韩易远远的声音飘来,“我年长你三岁。”
屈何顿了一下,半会儿之后,手中的扫帚杆断成两截,漫天飞舞的落叶都停了下来,飘到地上。
“年长三岁又如何,遇到事儿还不是得跟我取经?”
他丢了断掉的扫帚,懒得再扫。
韩易说回去便是真的回去了,只是回去的时候,路过钟岭看到有人围成一团在听一个弟子讲书。众人听得起兴,他到了都无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