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默下来。
秦蔚侧过头去憋笑,屈何也是满脸看戏的表情。
云容仍旧保持着动作,一脸戏谑地看着岑河痴痴呆呆的样子。
这人所有行为要求都奇奇怪怪的,很明显有古怪,还是从那也明显有古怪的雪合宫出来的,如今还追到了这里来,双灵根,又是二十多岁,应当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是雪合宫某长老的真传弟子才是,怎么会为了她放弃原来的地位和名誉?
就为了让她免费揍他?
云容嘴角抽了抽,不至于吧。
两颗红灵珠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仙鹤停在了钟岭广场,岑河最先跳下去,一跳下去,他便学着方才云容所讲的左手捏右耳,右手捏左耳原地转起圈来,速度还有点快。
三人皆是眼神复杂,可怜地看他一眼,秦蔚停下来停下来等他,云容跟着屈何去了正殿。
正殿里,几位长老正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他们的椅子是加在较高的一层地面,站着的人想看他们都需得微微抬头才行,他们此刻正悠闲的喝茶聊天,见得人来才停下聊天,纷纷看了过来。
“人我带来了,你们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屈何往上面的一个空位坐去,上头坐着的有三个长老闪身下来,到了云容面前。
他们围着云容转圈,上下瞧着。
“几位长老这是准备赌石,在看石头品相呢?”
云容站着没动,肩头垮下来,头微微一偏,神情有些懒散。围着她转圈的三人都停了下来,两个人愣一下对看一眼笑了,还有一个虎着脸,吹着胡子瞪着眼消失回到了椅子上。
坐在上面没下来却也在观察着的另一位长老笑出了声,“小丫头好利的嘴。”
话音刚落,他就伸出手,将灵力对准云容,探知她的情况。
很快收回手,皱起眉头,“你是五灵根?”
云容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身上没有魔气,也没有封印一类的东西,为什么还会惊动魔族那么大反应?”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所有长老面面相觑,云容还是跟着耸了耸肩,眼睛睁大有些无辜地环视众人一眼,“我若是早知道我就不会来点衡派,毕竟我当时差点死在那里。”
若不是韩易出手救了她的话。
几位长老都陷入沉思,站在云容身侧,看起来有些年轻儒雅的长老问,“你当时有什么异样?”
云容看着提问的人,想了想才道,
“走不动,慢慢失去意识。”
几个人都又沉默了,纷纷看向稳坐着,看起来半点不关心这边情况的屈何。
屈何正端着茶杯,啜饮一口,轻轻闭眼回味,睁眼时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由得一怔,“看着我作何?这不是很明显的被魔族迷惑心智,选为替身的症状吗?”
“迷惑她?选一个五灵根来做自己的身体?”
方才吹胡子瞪眼的长老大声嚷嚷起来,“他们图什么?图她修炼不了?图她没有灵力?魔族的人都是蠢货吗?”
云容一边听着一边满脸正色地点头,甚是认可。
屈何笑呵呵地看着云容的反应,手撑到扶手上,支着头,半点不担心。
既然韩易算出来她只是个凡人,且会自然死去,那不管如何,这人都会死,魔族若是真选了她,那也是魔族的人蠢,若是魔族没选她,她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个凡人罢了,再如何,也翻不起多大风浪。
“那现在要怎么办?找不到根源,派中弟子岂不是人人都要小心防备的过日子?”
站在云容身边的另一个长老眉头紧皱,一脸苦大仇深,“魔族现在突然这样,难保不是因为封印的千年之期快到了,魔族即将出来作乱,现在只是出来之前的伸伸腿,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这事儿,必须查清楚!”
这番话引起几个长老的同意,都点了头。
云容也跟着点头。
这还没出来就这样天摇地动了,若是出来了岂不是世界都要毁灭?
正殿中,只有他们几个人,一片安静,无声的环境中,一种紧张的氛围蔓延开来。
但这种氛围自动被云容隔绝,她此刻正云游天外,想着自己现在耽搁了这么多时间,晚些时候要怎么追上其他爬山的新弟子。
现在这些长老位上还有几个空缺位,会不会已经有长老下去给新弟子们讲基础功法和发灵丹了?
没吃早饭现在她也有些饿了,吃饭还要耽搁一些时辰。
她越这么想着越是着急,有些站不住了。
“诸位长老,若是没有其他事,云容就先去参加弟子试炼了。”
云容上前半步,刚说完一转身,一道灵墙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几个方才还一脸难色的长老此刻都莫名其妙的开始互相点着头,嘴上‘嗯’着,一个个就像方才背着云容讨论了一番一样,同意了意见。
“确实如此,既然是魔族选中的人,那就先关起来看看吧。”
“可以直接关在无涯殿,我们轮流看守。”
“今天你们谁看,我还要去看新弟子我就先走了。”最后一个说话的屈何都没看云容一眼,直接离开了正殿,剩下几个长老互相推诿着,最后任务落在了那个儒雅的长老身上。
这位长老名吴扇,他也人如其名,手上拿着一把扇子,‘歘’地一声,扇子打开,上书:
‘无扇’。
他笑眯眯地看着云容,啧啧两声,“要委屈你一下了。”
话音一落,没等云容反驳,就带着云容出现在了无涯殿封印旁边,没做停留,领着她朝直着最近的课室走去,云容站在封印旁边没动。
“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弟子试炼怎么办?”
她脸色冷了下来,这些人方才定然是用秘术传音做了讨论和决定,直接将她关在这里。
吴扇头都没回,推开课室的大门,“等查清楚了自然放你出去,弟子试炼你本也无需参加,若一定要参加,也还有两次机会,可以随着接下来的两批新弟子一同参加。”
云容抿紧嘴唇,跟了上去。
她前脚一迈进课室的门槛,后脚外面就传来追逐的声音。
“喂!你跑那么快做什么!那里现在不能乱进!”
是秦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喘气,还有些着急。一抹粉色影子在一瞬间越过看守的人,直直从门口朝云容冲了过来。
脚在圆形符号封印上快速奔过。
到了云容面前,他一脸喜悦,声音都忍不住提高,手舞足蹈地道,
“我可以!”
吴扇皱了皱眉,还没懂里面的意思,就听他又喜滋滋的,脸上有些遮掩不住的骄傲,“左手捏右耳右手捏左耳原地转一百圈不晕头,我也可以!”
说完,他还捏着耳朵原地表演起来。
云容嘴角扯了扯,这是什么绝世疯子?
秦蔚没能进来,因为外面有守卫阻拦,吴扇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只是虎着脸想要将他轰出去。
却就在这一刻,大地再次猛烈摇晃起来!
比起前两天那次,还要更为猛烈!
云容看着面前那个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还在捏着耳朵转圈朝她炫耀的人,神情复杂。
这傻孩子还不知道,现在开始,他被点衡派长老们盯上了。
第13章
一瞬间,整片空地就像前方有千军万马来袭一般,猛烈震动起来。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比之云容那次要短了很多,很快就停了下来,快得吴扇还没来得及出手压制,它就自己停下来了。
快得屈何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吴扇给大门落锁,同时下禁制转身离开,云容和岑河两个人扒着课室窗户的木框往外望。
岑河更是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眼前这幅场景让屈何不由得想笑,他只是到钟岭广场望了一眼山下试炼的新弟子,就感受到这边的异样,还以为是云容又出事了,着急忙慌赶过来就看到这副情景。
“老何啊,你还笑!这人看起来像是雪合宫的人,你还不赶紧去雪合宫让他们过来商议一下。”吴扇一手端在前,一手负在身后,有些严肃。
屈何‘诶’了一声,颇为得意地看他一眼,“这岑河已经离开雪合宫,报名了我点衡派新弟子,是来参加弟子试炼的,这事还轮不到雪合宫来管。”
吴扇喉咙的话被堵住,他张了张口,又看看三人,一个分不清场合在笑,一个分清了场合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被关在哭,一个两者都清楚正看戏一样地看着。
他叹一口气,“那我先去通知掌门。”
屈何再次‘诶’了一声。
吴扇满头疑问地看着他,只听他道,“不用通知,掌门闭关了,大小事宜长老们商议决定。”
这话一出,不只是吴扇震惊了,云容也愣了一下。
闭关了?
昨天晚上不是还在和她打架吗?怎么今天就闭关了?
只有岑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对韩易闭关的事毫不关心。吴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还没走两步,又听屈何‘诶’一声,他脚步一顿,僵硬地回头,屈何笑眯眯的,表情有些惋惜地道,“就是突然想起来,他说这次闭关不许任何人打扰,如有违背,派规伺候。小扇子,你还去吗?”
吴扇顿了片刻后,猛地挥出一道灵力朝屈何攻去,屈何躲避不及,左额前的头发被从中斩断,样貌十分滑稽搞笑。
“再乱叫我就拍死你!”他脸上做出狠色,还装模作样地抬了抬手,全然没有半分儒雅的样子,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屈何笑着摇摇头,怜惜的向上瞥着自己额前的头发。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云容后离开。
云容全程将胳膊肘撑在木框上,支着头,如今前头没了戏,身边还有。她侧头看着旁边满眼泪水含了半天也没落下来的岑河,他收到视线后神情立马更加委屈了。
“为什么会关我?”
云容好笑,懒洋洋的坐下来靠着墙,“因为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啊。”
岑河眼泪啪嗒一下,终于落了下来,打在云容伸着的手臂上。
紧接着,莫名其妙的,云容好像听到一声很多人一起,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环顾整个课室,却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
她不由得将视线落在岑河身上。
岑河好像也听到了,抬起眼睛,有些惊恐地一动不敢动,“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啊。”云容耸耸肩,视线不离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岑河又细听了一下,确认没有声音了才坐下来,过会儿又站起来扒着木框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叹一口气,再重新坐下来,看看云容,最后再重重地‘哎’一声。
整个人显得情绪很低沉,空荡的课室里只有他的哀叹声。
渐渐地,太阳慢慢升上高空,斜斜地照进来,落在窗前两个脑袋顶上,像佛光笼罩。
温暖明亮的光和岑河周身消极的情绪形成明显反差。
云容无意间瞥到岑河头顶的光,不禁弯着嘴角,打趣道,“你已经苦大仇深到有佛光笼罩了,还不快静下心来等佛渡你。”
岑河皱着眉瞥她一眼,嘟囔着回,
“我爹说,神佛不会渡我,我也无需神佛来渡,都是骗人的玩意儿,等哪天我长大了,搞不好他们还得靠我来‘渡’。”
他说话的时候神情自然,言语中也很清晰地表现出对这些的不在意,语气寻常,就像是一句随口之言,但却让云容心中升起了疑惑。
她微微眯着眼,眼神带着审视地看着他。
“你渡神佛?”
岑河点了点头,偏着脸道,“我爹说的,不过他说的也不一定对,他以前说我永远都是他儿子,后来还不是把我丢了,说我太笨了。”
太笨了……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云容思维快速发散着,她心中有些紧张,轻咳一声,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爹是谁?”
她知道自己这样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有些怀疑的心思有些过了,但她现在没有其他线索,反正都是大海捞针,捞哪里不是捞?
旁边的岑河挠了挠头。
“不知道。”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最后实在想不起来便放弃了,云容一愣,又见他突然皱起眉,脸上表情很嫌弃,“我只记得,他真身长得很丑,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丑死了。他嫌我笨不要我,我还嫌他长得丑不想认他呢。”
他哼哼唧唧地在地上画着圈圈。
就在这时候,云容又听到了一声若有似无地吼声,也像是还没发完声就被人捂住了嘴一般,没有发完。
她看向岑河,岑河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岑河认真发问。
云容笑着道,“说不定是你爹听到了你对他的形容,给气的。”
只是说到他对他爹的形容,云容又引导着他:“你爹脾气怎么样?”
岑河仰着头正在和窗外照进来的光玩,一下抬头让太阳照在鼻尖,一下又捂着脸只露出一只眼睛留在太阳下。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兴致恹恹地答,
“好像挺好说话的,就是有点幼稚,像个老顽童。”
云容顿住,心脏都停了一下。
这算是对上了吗?
九州八大门派,凡是修仙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中的灵根优秀者,皆是人,若是说上青面獠牙,血盆大口,极有可能是妖族的真身,八大门派中,妖族聚集在玄月府。
云容想到这里,再次追问,“你为什么一直想让我打你?你说了的话,我免费打你一次,打到你喊停为止。”
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都轻柔很多,像极了街上哄骗三四岁小孩儿的人牙子。
岑河眼神一亮,调整方向对着她坐着,表情真挚,语气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