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贴墙摆了好几排各种空酒瓶,上边的置物架上有几只羽绒枕,和一些其他的装备。
方绯拿了几件护具递给唐珩。
保护措施是必不可少的,避免等会儿发泄情绪途中过于上头伤到自己。
想起刚才路过听到的那些动静,唐珩多少有那么一丝丝迟疑。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种不成体统的事了。
抗拒和好奇之间到底是好奇占了上风,最后唐总还是把面包服脱掉,换成了店里准备的防护外套,脸上用自己的围巾裹了几层,然后带好粗线手套拎起立在墙边的棒球棍跃跃欲试。
方绯也全副武装好了,手里拿了个护目镜想帮唐珩带上。
“我还没有被哄好!”所以你自觉一点,莫挨老子!
唐总暂时丢开棒球棍,从她手里夺过护目镜往脑袋上套,就是他戴着个大手套动作不方便,这里也没有镜子,护目镜的带子松紧没调好,再加上脸上围巾的厚度,直卡得他鼻梁疼。
“嘶——”
暴躁唐总一把把护目镜扯下来,给自己折腾了个乱糟糟,头顶呆毛都炸起来了。
“跟自己较什么劲。”方绯无奈地把护目镜拿回来,伸手给他把头顶的毛儿捋顺,重新把围巾给他裹好,再加上护目镜,唐珩的脸也被裹成粽子了。
唐总不说话,边哼唧边把脚边的棒球棍捡起来,气势十足地冲墙边那一堆空酒瓶去了。
举手,挥棍。
“哗啦——”
玻璃渣子飞溅。
方绯看着这一幕眼皮都开始跳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堆酒瓶子,现在她裂开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唐总这么凶呢?
但换一种思路去想,他现在用多大的力气发泄,就说明他心里有多憋屈。
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声像是直接敲在了她心上,钝痛难忍。
唐总敲瓶子已经敲腻了,把棒球棍扔在了一旁,换上了拳击手套。
一记直拳捶在沙带上,沙袋被揍得在空中晃了两下,唐总拿捏好了力道,紧接着上演了一波流星甜甜拳,口中念念有词:“让你瞒我!这么大的事都不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渣A!”
“让你惹来烂桃花!不直接掐死还招摇到我面前来!我是掐桃花机器吗!不要脸的狗A!”
方绯:“!”
你等等!
前边那个我认了,桃花是个什么鬼!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唐总才不管这些,他只顾着把沙袋往“死”里锤。
直到他累得浑身脱力,这才身子一歪倒在了沙发里。
方绯把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他,然后帮他拆掉了脑袋上的武装。
“以前没发现唐总对我意见这么大啊?”她把手里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放,就俯着身从上边盯着他,“烂桃花?渣A狗A?”
“!”唐总现在才恍惚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好像骂她来着,心里发虚地撇开了视线,“没,你听错了。”
他怎么一不留神就上头了呢!
“唐珩。”方绯理着他额前汗湿的碎发,不打算再给他回避的机会了,“昨天的事……抱歉,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有事情瞒着他了,也不会再让不长眼的人凑到他跟前去惹他了。
他垂着眼,鸦羽般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嘴唇被他咬得死紧,一声也不吭。
方绯撑在他身体两边的手臂松了劲儿,也倒在沙发上侧着身体抱住他:“我是在决定和你在一起后才从宋绥那儿听说资助的事,当时我觉得这简直是命定的缘分。”
说到这里她抿起唇笑了,两枚可爱的酒窝挂在脸上,心都变成了一块儿甜甜软软的棉花糖:“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存在什么阻碍啊,你在意纠结的是什么?”
“我……”唐珩翻了个身背对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他声音发涩,“我的一切,都是从方家拿来的,我真的有资格……”
真的有资格跟你站在一起吗?
方绯从后边环着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窝里,脸颊贴着他的脸颊:“受方家资助的人那么多,只有你是唐总,你为什么没有资格?”
方家只是保障了受助学生们的基本生活,又不是直接把人推上人生巅峰。
唐珩事业有成,只能证明他优秀罢了。
“唐珩。”方绯用脑袋拱他,觉得他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实在惹人心疼,“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有我在谁敢说你没资格?我还怕你嫌我太年轻照顾不好你呢。”
因为唐珩背对着她,所以她没看见唐珩泛红的眼眶,只听他吸了两下鼻子,以为他感冒还没好。
对于唐珩来说,他从小就是不被接受的那一个,父亲嫌弃他,母亲也干脆一死了之,只剩他孤伶伶地在世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来就没有被爱的资格。
有的人能被童年治愈一生,而他大概一生都无法治愈那个令他窒息的童年。
方绯坐起身,把他也从沙发里挖起来,两个人蹲在沙发里像是两座紧靠在一起的小山包。
方·小山包·绯点了首轻快的情歌,清乐甜美的嗓音如涓涓细流,她把唐珩的手牵得很紧。
她转头看他,视线描绘过他的眉眼鼻尖,温柔眷恋。
在唱歌的间隙,他听见她偷偷说:“爱你。”
唐珩定定地看着她,终于笑了:“你说什么?”
方绯把话筒扔了,凑过去捏起他的下巴,唇贴上了他的,那句“我爱你”溺在了唇齿间。
如果你是孤岛,那我也成为岛。
你要是当一座山,那我便也是山。
·
帝都某个别墅大院里,几个人正拉着个清瘦的年轻Omega往院子深处走。
不是别人,正是赵岚。
“我不回去!你们放开我!”
第68章 哼! 哼!标题编不出来了!
老式的别墅大院里多是些从上个世纪就盘踞于帝都的权势之家和有一定根基的富商。
但因为地处郊区离市中心太远, 还要忙于打拼的年轻人很少会回来这里长住,平日院子里来往的多是些老头老太太。
眼下正是午饭时间,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 只有赵岚的一声声无力怒吼——
“啊啊啊!你们,放开我!我不回去!”
两个彪形大汉在旁边控制着他, 其中一个木头脸抓住他胡乱扑腾的两条手臂,嗓音僵硬地说:“小少爷, 不要让我们为难。”
另一个捏住了他命运的后脖颈,脸上挤出一个瘆人的笑:“老爷和夫人的吩咐, 我们也没办。”
赵岚几乎是被两人强行拎回家的,当他跌坐在自己卧室地毯上的时候, 简直觉得人生都灰暗了。
年会回来之后赵雯就把当天的事一五一十跟赵家父母说了, 之后赵家二老就火速给赵岚安排了亲事。
听到这个消息后赵岚就逃了, 才刚跑出大院儿, 就被抓了回来。
他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到门边, 但还是没来得及阻止房门被落锁的事实。
“我不要嫁人!”他抡起拳头, 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把门锤的“咚咚”作响,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涌,“爸!妈!我不要嫁给那个小企业家!”
他的意中人是像方绯那样含着金汤匙出生,打小受良好教育成长起来的优雅精英。才不是什么摸爬滚打十几年, 才终于从泥腿子混出点儿人样儿的小公司老板。
此时他无比后悔当天在年会上的冲动,如果他能隐忍一时徐徐图之,是不是还有机会……
“小岚。”赵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赵岚卧室门外, 听着弟弟哭得撕心裂肺拼命砸门,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毕竟是从小宠着的人,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绝对不是她期望看见了,“你结婚的人家是爸妈仔细挑选过的,你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
她没说谎,他们家又不是卖儿子,家里挑选的亲家自然不会像赵岚所想的那么不堪。
对方是个靠自己努力撑起一家新公司的年轻企业家,算得上年少有为,赵岚配她十分登对。
赵家不是养不起儿子,更主要的目的还是让赵岚彻底放弃方绯,别再让自己难堪,也别再让赵家难做。
“不!”屋里的赵岚眼泪都哭干了,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整个人都快被执念烧毁了,“你们算什么家人?!不能帮我嫁给方绯,就转头把我送给别人吗!你把手机给我,我要给方绯打电话,她会来救我……”
赵雯听到这些指责的话,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可能这就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你冷静之后,好好想想吧。”赵雯离开之前叹了口长气。
要是赵岚和方绯是双箭头,那赵家自然举双手赞成这门婚事,但现实显然不是那么回事,方绯的性格她太了解了,那就不是个能让人管着的人,所以当时第一次见方绯和唐珩相处时那副温柔的模样,她也着实吃了一惊。
家里有家里的难处,希望赵岚能想明白。
·
年二十九这天,方绯和唐珩在家整理前些天买回来的那些年货,挑选明天要带去方家老宅的年礼。
唐珩把选好的几个礼盒堆放在客厅,又进杂物间去看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可坏就坏在他离开的这一时半刻!
他抹着脑门子上的汗终于从杂物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方绯正懒懒散散地坐在一个大行李箱上,手里拿着刚从某个礼盒里拆出来的果干往嘴里塞,边吃边冲他招手,含糊不清地说:“快来,唔点零嘴休息一下。”
“!!!”他刚整理好的节礼啊,怎么连节都没来得及过就英年早逝了?
唐总一手扶着自己酸痛的后腰,一手按住心脏,要不是他现在实在没力气,真想冲上去跟方绯打一架。
真是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原因让他心肌梗塞。
“现在知道累了?”方绯把果干往茶几上一扔,过去把唐珩按进沙发里,无奈透顶,“不过是回家过个年,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
那些东西他从下午倒腾到晚上,一会儿觉得这个礼盒不够精致,一会儿又觉得那瓶酒不上档次,在客厅和储物间折返十数次,方绯想插手他也不让,说不放心,硬是把自己给累了个晕头转向。
“不行,你把那个盒子拆了,我再去找一个补上。”说着唐总又要起来变身勤劳的小陀螺。
方绯立马按住他的肩膀,心疼地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剩下的我来收拾,你先去洗澡好不好?”
要是就让他忙下去,今天晚上大概不用休息了。
“可我……”
唐珩身子往前一栽,脑袋埋进了方绯的怀里,两条胳膊悄悄环上了她的腰。
“怎么了?”方绯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溢出水来。
“哼唧——”
唐总不说,但在方绯怀里拱了拱脑袋。
“那我猜猜。”方绯笑着俯下身子将他抱住,低头在他脑袋顶吻了一下,“我们唐总不会是因为明天要正式见家长,所以紧张了吧?”
唐总在她怀里瞪大了眼,没吱声,就是偷偷掐了下她腰间的软肉。
让你一猜一个准儿!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方绯腰上有痒痒肉,他这一动作让她整个人都往后缩了一下,然后开始“咯咯”发笑。
唐珩被她笑得脸颊发烧,紧张的心情倒是淡了不少,周边都是令他安心的她的味道。
“老宋你之前都见过了,老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妻管严,你怕什么?”方绯蹲下来,一只手肘撑在他的膝盖上,拖着腮歪着头看他,另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指头揉揉捏捏不得闲。
唐珩垂着眼,小刷子一样的睫毛不安地抖动:“万一他们对我不满意呢?”
“我对你满意就行了啊,我喜欢的人,他们也一定会喜欢的。”方绯眨巴眨巴眼睛,又补上一句,“你放心吧,有我在呢,他们不会欺负你。”
家里地暖开得足,唐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热了起来,这会子脸蛋红红的,脊背上都隐隐开始冒汗了。
他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不然等下会被她发现手心出了汗。
方绯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被盯得不知所措的唐珩眼神乱飘着,最后干脆伸手捂住了她的眼:“我,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再对他不满,也不至于欺负他吧?
这人说话就没个正经。
“那,那你怎么确定,我们合适在一起呢?”趁着方绯看不见他,抓紧机会发问。
明明论年龄,论家室,论性格,他们都差别很大,不是很般配的样子。
“哪有那么多合适呢?两个人相处不都需要磨合嘛。”方绯把他的手掌拿下来攥进手心里,随后拉到唇边吻了一下,“重要的不是一开始合不合适,而是我们愿意迁就对方,做出一些改变来变得更契合。”
方绯觉得经过前边那些糟心事,唐珩反而开始一点点打开自己了。
他会主动发出疑问,寻求答案,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
她唇角一勾迅速起身,然后弯下腰给唐珩来了个公主抱。
“诶!”唐珩惊慌的叫出了声,赶快用两只手抱紧她的脖子,伏在她肩头笑骂,“烦人!”
就会折腾他。
方绯把人抱进了浴室,替他放好热水后盯着猛瞧:“要我帮你?”
“臭流氓!”唐总伸直胳膊把人往外推。
这种事,谁要你帮忙!
“真不用帮?”方绯笑着被推出去,一路上都扭着脖子在回头看他,不停地表达着内心的惋惜。
“哼!”唐总把人从门缝里塞了出去,迅速合上了门。
就在方绯以为他要将门反锁的时候,门缝里飘来一句意味难明的:“如果我和你父亲一起掉进海里,你先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