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父环顾四周,“你管这叫摇篮?”
宁诚实开口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然后再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放眼整个酒吧一楼,有座位的只有一处半开放的沙发卡座。
三人朝那里走去,走近了才发现,另外两侧的卡座坐满了黑衣大汉,表情凶恶,难怪这里空着。三人没在意,虺悄悄说:“看来是碰到道上的聚会了。”
三人安静地坐了许久,也没见谁过来,就要忍不住了,突然一个人影走了过来,举父神情一紧:“有人来了!”
来人弯下腰,低声委婉提醒他们:“您好,我们这里是有最低消费的。”原来是服务生。
虺放松下来,“那咱们先点单吧。”
“行。”
他问:“这里有炒饭吗?”
“……我们可以给您做。”
“那行,主食就来三盘炒饭,再来点儿,小龙虾吧。”
“好的。”服务生艰难地记了下来,“那几位要喝什么酒呢?”
“酒就算了吧,喝酒误事,再说小朋友也不能喝酒呢。”
服务生看了眼周围,确定自己是在酒吧里,“……不需要任何饮品是吗?”
虺想了想:“哦要的,给老大来杯牛奶。”
“好的。”服务生咬咬牙,走了。
虺往沙发上一靠,“刚好,咱们来都来了,顺便吃顿夜宵。”
这家酒吧能出头,确实有出彩之处,很快,他们点的饭就都上齐了,大盆小龙虾摆满了整整一张小桌子。
这香味顺着他们的卡座,萦绕了整个酒吧一角,引得四周的人都望了过来。
几人刚吃一口,隔壁的卡座,那几个黑衣大汉似乎起了争执。
随后吵闹声由小变大,都快盖过了舞台上主唱歇斯底里的嗓音,“那可是我的场子!你也敢砸!”
“我就敢砸,怎么了?我现在还敢砸!”说罢,那人一把将桌子给掀翻了,发出一声巨响。他身后的人也只敢离得远远的劝阻:“老大,气大伤身啊。”
酒吧里的其他人只是被声音吓到一瞬,遥遥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就没再过多理会,转过头去,似乎习以为常了。
“难怪这酒吧这么受欢迎,你看,有压力了就在这里打砸,也没人管。”
虺还在说着风凉话,没想到掀桌子的那位听到他的话,转身看向他们,又将战火蔓延到了这里。
“说什么呢你,小白脸儿。”
虺不悦地眼睛一眯:“我以为小白脸这个词,只是用在朱獳那只臭狐狸身上的。”
而那个黑衣老大目光看到他们桌上的一大盆小龙虾,更生气了,“在这儿看当下酒菜呢是吧?”
说完他就毫无征兆地一把将他们的桌子也给掀了,动作很熟练。他的那些手下也赶了过来。
虺和举父气得想起身,被宁诚实手一抬,拦了下来。
她双手抱胸,淡然地看了一眼那个动不动就掀桌子的老大身后的手下们,“跟了这个老大,你们从来没吃过饱饭吧?”
身后那群人先是一愣,随即几乎是热泪盈眶——可不是吗?这位老大见桌子就掀啊!
对面的老大闻言,不善地看了宁诚实一眼,“小兔崽子,你谁啊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宁诚实站了起来,很有气场:“我也是老大。”
虺和举父也站在她身后,“没错,这就是我们的老大。”
男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人也跟着笑,就连刚才似乎跟他立场相对的人,也笑了起来。
“很好笑吗?”宁诚实语气冰冷。
“哈哈哈哈哈!这么一点大的小崽子,居然也想当老大!”
说罢,他抬起胳膊一挤,亮了亮自己的肌肉,然后抄起一只邻桌的酒瓶,用力砸向自己的胳膊,酒瓶应声断裂,碎成了玻璃渣,他的胳膊却依然毫发无损,肌肉隆起,嘲笑道:“看到了吗?这才是一个老大应该有的实力。”
宁诚实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抬起来,肉乎乎软绵绵的,白白嫩嫩,于是对面那个老大又笑了起来。
接着,宁诚实也拿起了一只空酒瓶,小小的手稳稳地握住了小半个瓶身。
但她没有像他一样直接往胳膊上砸,而是慢慢发力,在众目睽睽之下,瓶子被她握成了两截,掉在地上,同样碎成了玻璃渣。
其他人的笑容僵在脸上,都傻眼了。
对方老大最先回过神来,看她的眼神变了,又是震惊又是忌惮,“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宁诚实慢慢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这不是一个老大应该有的实力。”
“这还不是?!”对面的小喽啰惊呼出声,随即捂住了嘴。
宁诚实却望向虺,伸出手,掌心朝上。
只一个眼神,虺就领悟过来,“对,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说完他拿出一卷红色的厚布,递给了宁诚实。
大家顿时屏住了呼吸,对面的老大甚至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肌肉紧绷,握住酒瓶防备着什么。
宁诚实接过布,两手捏着边缘,将平平整整的红布往下一展,流苏一抖,八个烫金大字映入众人眼帘:见义勇为,家风清正。
宁诚实坚定的声音从锦旗后面传来:“传递正能量,树立好榜样,起到良好的带头作用,才是一个老大应该有的实力。”
第28章
黑衣老大的一个手下上前一步, 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老大,我觉得她是在讽刺您,正经老大谁会拿什么锦旗啊?”
老大顿时眉头一皱, “没错, 她就是在挑衅我!”这他可忍不了, “还看着干什么?都给我上!”
“上!”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响起, 但却没有一个人行动, 毕竟宁诚实刚才空手握碎酒瓶那一出,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老大往后一看, 所有人面带犹豫,暴跳如雷:“都愣着干嘛?太久没教训你们,我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吗?!”
而虺和举父, 已经起身,站到了宁诚实的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对面的数十人被老大一通训, 也抹不开面子了,一拥而上。
虺和举父一左一右,牢牢地将其分为两拨, 挡在前面,只使出了三分力,就已经游刃有余了。
宁诚实则是在后面, 不慌不忙地把锦旗重新整理平整,卷好。
黑衣老大见自己这么一帮小弟, 竟然打不过对方两人, 更是气得头上冒烟,失去了理智,抄起酒瓶就往宁诚实砸来。
下一秒, 宁诚实头也不抬地牢牢接住了酒瓶,他想把酒瓶子抢回来,却完全无法撼动,随后她又上前一步,抓住了他那纹着大片青龙图案的手臂。
对方小小的身躯爆发出的巨大力量,让黑衣老大竟然进退两难。
宁诚实表情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她一手握着对方手臂,一手背在身后,与黑衣老大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看着他的眼神极为痛心,就像见到一个误入歧途的青年。
宁诚实开始讲道理:“以武力服人,是不稳定,而且不长久的,因为你迟早会遇到比你更厉害的人。”
她顿了顿,语气平淡,“比如我。”
黑衣老大觉得自己饱受羞辱。
“即使没遇到我,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体力下降,也会打不过别人,一样服不了众。”
黑衣老大表情一言难尽,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板着肉乎乎的小脸,义正辞严:
“作为一个领导者,你应该以德服人,关爱下属的身心健康,以真心换真心,多一分社会责任感,多做好事,这样你才不会被小弟们和社会被淘汰。”
“可是你现在这样每天掀桌子,连顿饱饭都不让人家吃,只会把他们越推越远。就像刚才,你让他们上,他们都不听你的。”
他们不敢上到底是因为谁?
黑衣老大原本满心的气愤,都已经完全被这一通语重心长的谈话给浇灭了,他沉默了几秒,咬着牙:“你是不是从传销窝里出来的?”
宁诚实一脸茫然:“啊?是待过一阵子,你怎么知道?”
说话间,虺和举父已经完全将那帮小弟制服,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宁诚实。
黑衣老大晃了晃手,已经放弃反抗了,别过脸去,“今天栽在你手上,是我技不如人,说吧,要我做什么才肯放了我和我这帮兄弟?”
宁诚实其实本来没想做什么的,但他都这么说了,要是直接放了他,又好像缺少一种仪式感,于是宁诚实静静思考了一会儿。
“好,要放了你们,确实有条件。”
黑衣老大闭了闭眼,面上写着果然如此:“说吧,要我哪处场子,先说好,大本营我是不给的,地段最好的……”
宁诚实打断了他,“我暂时不买房,你别给我推销。”
黑衣老大困惑地睁开眼。
“我现在可以放了你们,但是条件是,你们以后每天都要做三件回馈社会的好事。”
“?”
“既然你答应了,那你们就走吧。”宁诚实松开了他的手臂,又示意虺和举父也放了手里的人。
黑衣老大揉着手臂,半信半疑地招呼着手下们慢慢往后退,突然,宁诚实又上前一步拉住了他,他面上警惕:“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简单放……”
“你后面有桌子。”宁诚实轻而易举地把他往旁边拽了拽,果然绕过了一张桌子,她又面露疑色,“你们的帮规,是倒着走路吗?”
黑衣老大与手下面面相觑,转过了身,只是边走还是边回头观察,防备宁诚实三人突然发难偷袭,直到走出了酒吧,才恢复了正常。
清凉的夜风吹到脸上,黑衣老大看着手里的酒瓶子,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说起来,老大,你刚才怎么突然就发火了啊?你以前虽然也喜欢掀桌子,但也没像今天似的脾气这么爆,一点就着啊?”
“你问我我问谁?”
手下缩着脑袋:“对了老大,那小崽子说什么做好事,咱们真要做吗?”
“是啊,我看她就是在羞辱咱们,要真去做好事,咱们青龙帮的脸都要丢尽了,以后还怎么立足?”
黑衣老大一抹脸,目光悠远:“在道上混的,得讲诚信,既然她放了我们,就得按她的条件做,不然传出去,咱们就会成为笑柄。”
手下嘀嘀咕咕:“已经是了。”
其他几人为难地对视一眼,“那能做什么好事啊?还一天三件,哥几个长这么大都只干过坏事儿呢。”
黑衣老大见他们这副窝囊样,想到宁诚实那两个小弟,这一对比就气不打一处来:“傻啊你们?每天守在马路边上,扶三个老太太过马路都不行吗!”
手下们点点头,又挠挠头,“有道理,可是一人要扶三个老太太,这老太太数量可能不太够啊。”
黑衣老大又一瞪眼,一个个指过去:“难怪你们当不成老大,不会调查一下哪片儿过马路的老太太多啊?实在不行,那老大爷不会算上啊!”
“是是是,那咱们赶紧排个表,回头别弄乱了。”
“就这么定了,每天中午抽俩小时,去马路边站岗,扶老太太过马路去。”黑衣老大拍板道。
酒吧里,那群人刚走,就来了一片服务生,轻车熟路地收拾好了满地的狼藉,虺坐了下来,“我就说,这里肯定经常发生打砸事件,瞧这熟练的。”
宁诚实点着小下巴:“刚才忘了让他们赔偿了。”
“我看这酒吧也不需要赔偿,你看看闹这么大动静,老板都没露面,明显不在乎。”
宁诚实听了再次抬头,看向二楼的某个位置,其实刚才两方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她就一直觉得有人在那里看着他们。
而这一次,她再次看到了一个人影,不再是一闪而过,而是透过玻璃幕墙,与她对视上了。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只是离得远,不能判断是不是妖怪。
身侧的服务生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了垃圾,礼貌地上前询问:“请问刚才点的餐,是否还需要再上一次?不需要另外付钱。”
几人目光交流着,这家酒吧的服务确实不错,不仅不要损失赔偿,还反过来赔他们的饭,虺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很快,又有三份炒饭和大盘小龙虾端了上来。
“老大,我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发生啊,也没人来抓你,难不成咱们还真就来这儿吃顿宵夜就走?”
宁诚实却改变了主意,“我想去二楼看看。”
举父犹豫道:“可是没有高级会员卡,上不去吧?”
虺脑子更灵活,剥着小龙虾,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大还未成年人呢,他们都给放进来了,既然想瓮中捉……我这个鳖,那说不定二楼也能让我们上去。”
几人很快吃完了,目标明确地朝通往二楼的电梯走去。
电梯理论上是要高级会员卡才能刷开的。
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守在电梯口的保安只是看了一眼宁诚实,就主动给她刷开了电梯,但是虺和举父却被拦在了外面:“没有高级会员卡不能进。”
“老大也没有啊。”
“她有。”保安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继续说了。
宁诚实摇摇头,“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吧,我一会儿就下来。”
虺和举父原本还想硬闯,听她这么说,也冷静下来,拍了拍保安的肩,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了下来。
电梯在宁诚实进入之后就自动开始上升,平稳地停在了二楼。
她淡然地迈步走了出去,面前十分宽敞,地上铺着柔软的红地毯,整面的玻璃墙,将楼下的情形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