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举父缩了缩脖子,看到朱獳那边快要被挣扎的陵鱼给咬上了,连忙跑过去帮忙。
“你还是就在车上休息吧。”宁诚实对虺说道。
她总觉得虺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虺却摇头,“真的没事儿,就只晕了一小会儿,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脑子也清醒过来了。”
他边说边拽了拽衣领,张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就是莫名感觉有些热。
“好了老大,你快去看陵鱼吧,我过会儿就去帮你们。”
宁诚实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现虺的伤口似乎比刚才愈合了一点。
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是错觉,她的愈合能力已经够强了,但也没到这种程度。
“老大,怎么了?”
“没什么。”
来不及多想,宁诚实的耳边传来了举父的叫声,她一转身,就发现武力值最弱的朱獳和举父完全扛不住发疯的陵鱼,便飞快地跑了过去。
陵鱼被疼痛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没有了最难缠的宁诚实,车门已经半打开,他疯狂摆动着鱼尾,一下下朝朱獳扇去,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汽车都掀起来,坚硬的车门也被扇得扭曲了。
朱獳根本躲闪不及,被扇到了好几次,那几处都迅速红肿,接着皮开肉绽,与脑袋上的青紫交相辉映,显得格外凄惨。
举父在一旁也被波及,只得狼狈地后退,陵鱼却趁机从车后座跳了出来,庞大的身体舒展开来,长到了不可思议的长度。
他没有理智的双眼中映着自己受伤的尾巴,顿时长啸了一声,刺得几人耳膜突突地往外鼓。
没人看到,虺在车边弯下了腰,眼里红光大盛。
而朱獳也听得心烦意乱,握紧了拳,闭上眼睛,仰了仰头。
宁诚实迎过去,加速冲刺,与此同时变回了原形,长长的耳朵垂下来,紧紧贴着脑袋两侧,减轻了不适感,然后整个身子在空中几乎化成一道虚影,蓄足力量,直直冲向陵鱼的头。
下一刻,陵鱼就被踹得脑袋一歪,整个身体都直接翻了过去。
宁诚实喘了口气,摇摇头,发觉她还是低估了陵鱼。
要是普通的妖怪被她这么全力一踢,恐怕能飞出数米远,然后再也爬不起来,但对陵鱼,这一脚显然不痛不痒,威力小了很多。
趁着陵鱼翻过身去,宁诚实没有停下,立刻上前踢了第二脚,但陵鱼反应很快,掀起巨大的扇尾就挡住了宁诚实那与之对比小得可怜的腿,并且朝反方向用力一扇,凶狠地将宁诚实扇飞了出去,宁诚实在空中翻了几圈,才重重落地,掀起一阵尘埃。
陵鱼现在的全部仇恨值都在宁诚实身上,他速度极快地游走在草地上,直奔宁诚实,即使举父和朱獳同时上前阻挠,也不过被他一下就扇到了两边,半天爬不起来。
宁诚实趴在地上,长耳朵动了动,白色的毛发沾上了灰,小爪子撑着地,刚一起来,就抖了抖,又趴了下去,在其他几人看来,她似乎是受伤了。
几人纷纷担心地叫道:“老大!”
眨眼间陵鱼已经靠得足够近,他发现了宁诚实爬不起来的事实,慢慢低下头,望着她半闭的双眼,得意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打算享用自己鲜嫩的猎物。
正如虺所说,以宁诚实的小身板,陵鱼完全可以一口一个。
而在另外三人的眼里,宁诚实的身形已经完全被陵鱼覆盖,就像是被吞没了一样,他们焦急地起身跑过去。
但就在陵鱼的牙尖离宁诚实不到二十厘米时,看似柔弱的宁诚实突然睁开了眼,接着在他将要一口咬下的时候,飞起一拳打在了陵鱼的下巴上。
刚才在车里她就发现了,陵鱼的鱼尾很坚硬,扇起的力道更是巨大,如果攻击他的鱼尾,只是以卵击石,掀鳞片虽然不难,但只能带来短暂的打击,还会激怒他。
他的弱点应该还是在人形的上半身,不过即使是上身,哪一处都异常强壮,她在车上也打过陵鱼的头,他的头骨很坚硬,无法带来太大的伤害,常人的弱点喉咙细看也分布着细密的鳞片作为保护。
在她假装体力不支后,陵鱼俯身来咬,她就试探性地打上了与脖颈相连的下巴——从手感来看,那里没有太多的肌肉和鳞片保护,算是比较脆弱。
看起来她赌对了,陵鱼根本没有预料到宁诚实还有后招,突如其来的一拳使他的头颅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猛然往后一仰,宁诚实爬了起来,正想再补一拳,突然察觉空中有片巨大的黑影盖了下来。
她抬头一看,居然是他们来的时候开的那辆黑虎的车!
宁诚实连忙转身后撤,险险地跑出了汽车掉落的范围,而陵鱼刚受了她的重创,行动不便,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汽车正好砸在他的身上。
汽车与他相撞,直接变了形,而陵鱼躺在地上,也哀嚎呻.吟起来。
这汽车是怎么回事?宁诚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她慢慢停下脚步,看向另一边。
只见朱獳和举父都停在原地,面带惊讶,视线望着同一个方向。她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就见一条巨蟒昂起头,猩红的双眼紧盯着她的方向,或者说,是盯着躺在地上的陵鱼。
那是虺。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虺就动了,他朝陵鱼游去,嘴张开的弧度完全不逊于刚才咬伤他的陵鱼,只是此时角色颠倒了,处于下风的,成了陵鱼。
陵鱼察觉到了危险,勉强抬起身,与之对峙起来。
两双血红的眼睛对上,宁诚实只是看着虺,他的精神状态好像也不太正常。
她立刻想到了上次他和朱獳一起与毕方打斗的情形,当时好像有一瞬间就是这样癫狂的状态。
宁诚实往朱獳他们那边跑去,没等他们开口,直接问:“虺他这次又吃那个药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回忆了一番,举父摇头说:“应该没有吧,当时那药他就只拿回了三粒,一粒被我弄丢了,两粒他和朱獳吃了,再没有了。”
宁诚实转过身去,就见虺已经与陵鱼缠斗在一起。
上次他跟朱獳,是变回原形合力制服了毕方,但陵鱼的实力要比毕方还强上一点,虽然刚才已经被她打伤了,但虺一个人就能隐隐压制住陵鱼,已经很不可思议。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无可奈何的、陵鱼那些被坚硬鳞片覆盖保护着的地方,就被虺的牙轻而易举地撕裂咬伤了。
血洒遍地。
宁诚实圆圆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接着说:“可是虺现在的状态,怎么跟上次吃了药一样?”
朱獳愣愣地看着虺的方向,眼里闪过一片血红,随后下意识松了松领口,皱起眉头,“他的实力很不正常。这么看,确实很像吃了药,但我也不清楚他后来有没有再拿过药,他没说过。”
不过比起他大涨的实力,宁诚实还有一件更担心的事,“他现在,还有理智吗?”
第61章
宁诚实疑问的话音落下, 三人就沉默了一瞬,看着眼前的虺正复仇似的撕扯陵鱼的半个肩膀,很快, 血肉模糊的陵鱼就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
虺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昂首怒吼了一声,惊起远处飞鸟无数。
“理智……好像没有了?”举父犹疑地说着。
朱獳:“自信点,去掉好像。”
他摸着光溜溜的头, 那里还有点疼,他头有些晕, 身子晃了晃, 站不太稳, 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随手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大口喘着气。
虺的尾巴比陵鱼更有力, 被打了两下之后,陵鱼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阵,面对虺的步步紧逼,用尽力气,鱼尾也只是轻轻摆了两下,再也抬不起来了。
而虺不过是鼻腔里喷着粗气, 身上唯一算得上重的损伤,也就是在车上被陵鱼咬到的那块肩膀,但此刻再看,竟然已经愈合了一半。
宁诚实这才确定,自己之前看得没错,他今晚伤口恢复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而这也是陵鱼落败的原因之一。
虺坚硬的黑色鳞片在路灯的折射下, 泛着冰冷的光,一双眼睛就像两盏不祥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散发着着凶气。
接着,那红灯笼对地上苟延残喘的陵鱼不再感兴趣了,而是调转了头,慢慢朝向了他们。
朱獳看得一阵咋舌,见虺似乎打算转移目标,半晌后转过头,平视着宁诚实,“老大,咱们现在怎么办?跟他打吗?”
毕竟他们刚才还是并肩同伴,难不成一会儿的功夫,就要操戈相向?虺的脑子不清醒,他们可是清醒的。
宁诚实与朱獳对视了一眼,深沉地说:“打不打的,选择权好像不在我这儿。”
“那真得打啊?”另一边的举父为难地看向宁诚实,讷讷地说:“老大,那个,我不是说什么丧气话啊,但是我觉得你好像,打不过现在的虺。”
宁诚实定定地看着身体紧绷,几乎完全竖立在半空中的虺,听了举父的话,依然面不改色:“自信点,去掉好像。”
“……”
她望了一眼被陵鱼大片血渍染红的地面,又抬起头,两盏红灯笼忽明忽暗,只见虺硕大的头在空中晃了两晃,就像方才他站在车边,说自己的头晕乎乎时做的那样,应该是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宁诚实又燃起了希望,但没过一会儿,他显然失败了,因为那两盏红灯笼现在死死地盯上了宁诚实一人,而她从中没有感受到丝毫善意。
虺仅仅是在看一个还算强大的猎物,眼里有些忌惮,但更多的,是熊熊的战意,或许还有垂涎。
虺不知道为什么暂时没动,宁诚实便也按兵不动,只是嘴上小声对朱獳和举父说着:“你们先躲起来,不要在这里让我分神。”
身为一个负责任的老大,宁诚实现在虽然称得上自身难保了,但还是记得先安置自己的小弟,毕竟以虺刚才的表现,要是碰上朱獳和举父,才是真正的一口一个。
举父犹豫再三,才点了头,“那好吧,老大,我们就先躲起来。”
举父有自知之明,跟陵鱼打,至少在确保自己不会被他迷惑之后,他们辅助着宁诚实,自信还有一敌之力。但对上看起来比陵鱼更加疯狂的虺,他们能做的,只有努力不拖宁诚实的后腿了。
但朱獳还不太情愿,毕竟早在抓毕方那次,他们就说好了的,不让宁诚实一个人面对危险了。
于是举父慌慌张张地拉了他一把,嘴里不住念叨:“没听老大说吗?咱们不能让她分神啊,你快起来,咱们赶紧躲起来,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找个地……”他一转身,只见此处地势平坦,一望无际,荒无人烟。
举父又老老实实转过了身,“老大,没地方。”
那头的虺似乎是被他们的动静激到了,脑袋又开始摇了起来,但这次像是在做战前热身。
“你不是会开车……”宁诚实说到一半停下了,她想起来,车已经被虺砸到陵鱼身上,成了一堆废铜烂铁了。
对了,黑虎的车也坏了,他们还欠了一笔外债。
也不知道虺到底是哪边的。
宁诚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他们特意找了个荒郊野外,原本是打算给陵鱼来个十面埋伏,没想到,最后给自己整了个四面楚歌。
此时虺的嘴里已经发出了躁动的低吼。
“那你们就,就躲在我身后吧。”宁诚实挺着小胸脯,勇敢地张开小手将他们护在了身后。
举父很感动,喊着:“老大,这不好!”
朱獳定了定心神,用力推开了举父的搀扶,站稳了低声喝道:“咱们两个壮实的大老爷们儿,躲在老大一个幼崽后头,你看看这个对比,像话吗?”
举父立刻坚毅地摇了摇头,张口要说些什么,却见虺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气势汹汹朝他们砸下,几人周围顿时扑面而来一阵腥风血雨:“……像话。”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两人却同时推开了前面的宁诚实,其中朱獳的动作更快,已经膨胀成原形原地起跳迎了上去,他龇着牙,爪子直接朝虺的红眼睛招呼了过去。
只是毕竟两人是同伴,他没下死手,只是虚虚掠了过去,但此时的虺却没有这个认知,他恶狠狠地咬上了朱獳的尾巴,随后摆头将他甩开,数根带血的白毛飘飞,朱獳长长地嚎叫了一声,在地上扑腾了几圈,转眼间尾巴已是鲜血淋漓。
他伏在地上抖动着,似乎在忍耐什么,等再抬起头,朱獳的眼神变了。
在虺的獠牙落下之际,得益于朱獳的拖延,宁诚实跟举父已经躲了开来,她只来得及看一眼朱獳的情况,就也重新变回原形,小身体闪电一般窜上了虺的头顶。
虺全身覆盖鳞片,防御比陵鱼还要厉害,称得上弱点的只有眼睛,但跟朱獳一样,即使有机会,宁诚实也根本下不去手,只能借着身姿灵活,不停地打断虺的攻击,挡住他的脚步。
但这点小骚扰对虺造不成什么伤害,她的爪子为了勾着虺密集的鳞片,用上了全力,几番躲避之后也血迹斑斑,几乎要剥落下来,就在宁诚实渐渐落了下风之际,虺突然猛地甩起了身体,像是被谁打痛了。
宁诚实没有着力点,一下子被甩得从他头上跌落下来,下降的时候,她看到了红着眼睛,咬上虺尾尖的朱獳。
宁诚实一愣,摔在了地上,刚才同样冲上来,却被虺打远的举父一瘸一拐地跑了回来,鼻青脸肿,一手在她脸前挥了挥:“老大,老大?你还好吧?伤得怎么样?”
宁诚实回神,看了一眼他的腿和脸:“哦,应该比你好一点。”
“那就好那就好。”然后举父焦急地转身,就发现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宁诚实身上了,因为他碰到了更难缠的“猎物”。
朱獳与虺对峙着,神情出奇地相似,虺那身鳞片,连宁诚实都没辙,坚持几息之后,竟被朱獳几乎咬穿了,就像方才虺对陵鱼那样,几方如同一个循环。
怒火中烧的虺立刻与其缠斗在一起,看两边的架势,简直是不死不休。
举父看明白了,错愕道:“天哪,老大你快看!朱獳,好像也不对劲?变得特别厉害了?”
宁诚实的目光沉如水:“自信点,去掉好像。”
眼下的情况是,一个疯子还没摆平,又疯了一个,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两个疯子不是同盟。
宁诚实现在无比庆幸,他们清醒的时候关系就不好,不然万一打着打着对上了什么暗号,并肩作战,矛头转向他们,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