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跟里面相比十分安静,她在四周望了望,就看到虺和举父冒出了头,“老大!我们在这儿!”
她朝他们招了招手,两人便飞快地跑了过来,“老大,怎么样?没受伤吧?那两个人类呢?”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没有受伤,那两个偷猎的坏蛋,被我关进笼子里了。”
虺立马一拍手,称赞道:“不愧是老大!无人能敌!”
举父嘴笨,但也不甘落后,赶忙跟着说道:“对对对,别说是人了,老大连鬼见都愁啊。”
虺瞪了他一眼,“老大,你别理他,你瞧,你的小车车我都给你保管得好好的。”
宁诚实点点头,“狌狌确实在里头,对了,里面还有一只妖怪,很奇怪的妖怪。”
宁诚实跟虺和举父重新上了车,举父一眼就看见了关着狌狌的笼子,“狌狌呀!你受苦啦!动物园找你都找疯啦!”
狌狌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举父!哎呀我抱着船,在大海上找了你一宿!”
开锁的钥匙在那两个还在叫唤的偷猎者身上,“你把我们放出来!放出来我就给你钥匙!”
宁诚实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边看边伸出手一扯,钢锁就应声而断,而那两人的嚎叫声在她的目光中则戛然而止。
虺适时地替宁诚实冷笑了一声:“呵。”
这头举父和狌狌叙旧,宁诚实和虺则走到了她所说的,关着另一只妖怪的笼子前。
宁诚实用刚才的法子将笼子打开,那只妖怪即使在刚才宁诚实战斗的时候也没睁开眼睛,一副与世隔绝,丝毫不关心外界的样子。
宁诚实有些担心地问虺:“这妖怪,是不是有点抑郁啊?”
妖怪立刻睁圆了眼瞪着她。
“你已经醒啦?快出来吧,坏人已经被关起来了,你现在安全啦。”她朝笼子里招了招手。
妖怪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才迈步走了出来。
篷布透进的月光,映得这只妖怪一身玄黑的皮毛水光发亮,走动起来身形干练,应该年纪不大,但细看就会发现他身上伤疤纵横,新的旧的都有。
宁诚实轻轻碰了碰其中一道已经结痂的伤疤,“疼不疼?”妖怪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瞬,但到底还是没有躲开。
“奇怪,你是妖怪,为什么伤口好得这么慢?”对方不回话。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依然保持沉默。
宁诚实恍然大悟,叹气道:“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不仅抑郁还可能有先天性残疾,天杀的偷猎者,这么惨的妖怪都不放过!
她放轻了声音,“你不要自卑,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我叫诚实,你就叫……”她想了又想,“守信吧?好听吗?”
妖怪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是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我有名字。”
只是他大概很长时间没说话了,声音有些艰涩,但说了几个字后又渐渐流畅起来,“我叫,天禄。”
“你会说话呀?”宁诚实闻言一怔,随即托着小下巴喃喃自语:“天禄……怎么总感觉以前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妖怪,也从没听谁提起过这个名字。
当年她跟所有沉睡的妖兽一起醒来,幸运地被姐姐宁萌捡回家,直到化形成人,见到的妖怪都只有姐姐姐夫还有哥哥,出门之后也只见到了虺他们几个。
她突然发觉虺一直没说话,转过头去,就见虺惊诧地看着天禄,“怎么了?”
虺撇过头来,在宁诚实耳边激动地小声说道:“他是,老大,他是貔貅啊!大妖!”
人间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貔貅的踪迹了,就像曾经的讹兽一样,貔貅也一度被广大妖类认为已经灭绝了。
“貔貅有钱,能招财!没想到居然还存在一只,估计也是最后一只了,这要是把他卖了,得值多少钱啊!”
宁诚实竖起眉头,虺连忙摆摆手,“嘿嘿,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他又正经起来,“不过老大,你说得对,确实有点奇怪,这只貔貅不知道为什么妖气这么淡,所以恢复能力也差,你看他身上的伤,应该时间很久了,但是貔貅可是大妖。”
宁诚实看着天禄的目光变得亲切起来,“咱们都是珍稀保护妖怪呀!对了,你有居住证吗?”
居住证?天禄的目光迷茫了一瞬,宁诚实拍拍他的头,“没关系,我给你发!”
虺听了语气酸溜溜的:“我才是第一个被老大发居住证的小弟,你比我晚多了。”
随后宁诚实跟虺一起,将货车的篷布扯了开来,清新的空气涌入,被黑暗侵蚀骨肉的动物们重新见到了光明,这些动物身上有伤,又大多是保护动物,这里也没有远离人烟,不能随便把他们都放了,只能交给专业人士。
举父终于艰难地将事情经过给狌狌讲清楚了,狌狌眼泪汪汪,握着宁诚实的手不住摇晃,“真是太谢谢您了!这个恩情我一定得报!”
说着他一拍脑袋,“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动物园当猩猩?我给您引荐。”
“这就不必了。”宁诚实艰难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跟你长得不是很像,动物园还是你自己去吧。”
紧接着她想到那则新闻,怕动物园那边太着急,打算先支会他们一声。
她记性好,还记得那个号码,掏出手机拨了出去,“歪,你好,请问是D市动物园吗?我们找到了白耳猩猩的线索。”
那头半信半疑,声音有些疲惫,“您是根据我们动物园发布的照片确定了,就是我们丢掉的那只白耳猩猩吗?”
“不好意思,我这么说,是因为这几天我们收到了很多说自己有线索的热心市民的来电,只不过经过我们核实,他们要么是看错了,要么,是为了赏金伪造的,我们也实在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去辨别真伪了,希望您再好好比对一下,等确定了再……”
宁诚实坦白:“那倒不是,我没看过照片。”
“不好意思,那我就挂……”
“我看的是真猩呀。”
“啊?”
宁诚实拿开手机,招了招手,“狌狌,快来,跟你的同事说两句,可担心你了。”
狌狌连忙跑了过来,用自己以往在动物园里的声调嚎了一嗓子,宁诚实点点头,挥手示意他收音,“歪,听到了吗?他说马上就回去,让你放心。”
那头静默无声,宁诚实自顾自说:“好的,那我就先挂电话了。”
电话打完了,虺又问:“老大,这一车的动物咱们怎么处理?”
宁诚实头也不抬,在屏幕上再次点下三个按键:“当然是报警。”
电话拨通了。
宁诚实:“歪,请问是警察吗?我要报警,有坏人偷猎保护动物!”她想了想,又严肃地补充:“有坏人偷猎我!”
接线员:”……“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打了一通长长的电话,宁诚实将事情安排好了。
她收起手机,背过手去,面对着大货车,仰起头,长长地、饱含深意地看了一眼驾驶室,也不知道在丈量什么,半晌后才不得不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我够不着油门。”
虺自告奋勇:“老大,我见过人类开这玩意儿,我能开啊!”
宁诚实认真问:“你有驾照吗?”
虺摇摇头,“我只有居住证。”
宁诚实鼓起脸:“无证驾驶是违法的!”
举父当了一晚上的背景板,终于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了,“我有驾照!我好多年以前就是跑长途运输的,我能开!”
“那你现在怎么不干了?”宁诚实奇怪。
“这不是,跑猴山去面试了嘛。”
过了一会儿,大货车便满载着一车的动物和妖怪,还有两个饱受折磨的坏人,在温柔的夜色中摇摇晃晃开走了。
“能不能,稍微开得稳一点儿?”
“啊?不好意思,装猴装多了,有点多动症,我尽力克服哈。”
警方赶到宁诚实电话里所说的地方,果真见到了一辆货车停在路口,驾驶室里空无一人,后车厢里却塞得满满当当,在一众动物之间,还有两个人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警察同志!你们总算来了!救命!快把我抓走吧!”
看守所里,王老三仍然战战兢兢,等待最后审判,同时一直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哪里漏了交代的,生怕那条大蛇知道了,从角落里窜出来把他一口吞下,光是这样想着,他就打了个哆嗦,接着就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哭喊声:
“我们不过就是抓了只兔子啊!一转头兔子没了,出来个小孩,上来一脚就把我们踹翻了还给我关笼子里了!这谁受得了啊!”
“那么大个锁啊!她一掰就断了啊!”
王老三听到了关键词,扒拉着小铁窗,泪流满面:“就是她!又在钓鱼执法!”
第11章
宁诚实几人下车后没走远,直到看着警察们将货车拉走了,这才放下心来。
虺刚才坐了举父的车,一路被晃得有些反胃,忍了下去,“老大,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动物园。”
宁诚实规划了一下,“没错,咱们下一步就乘车去市区,先把狌狌送回动物园。”
说着她看向身后的天禄,“天禄,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天禄看起来竟比之前还要虚弱,刚才一直半阖着眼,闭目养神,听到宁诚实的问话才睁开眼,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冷漠,“不。”
宁诚实没有勉强,她这一路,恐怕也是艰难险阻,危险重重,天禄身上还有伤,不适合跟着她奔波。
她想了一下,嘱咐道:“那你可要记得去A市的妖管局盖章,盖了章居住证才能生效,不然你还是个黑户。还有,咱们珍稀保护妖怪每年还有补贴,你盖完章记得领。”
天禄没有跟大家告别,转身就走了。
虺虽然欣喜这只大妖不会跟他抢小弟的位子了,但还是翻了个白眼:“哼,拽什么拽,大家不都一样是妖怪?”
宁诚实认真想了想:“不一样,他是珍稀妖怪。”
虺:“老大你说得有道理,像我这个族群啊,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坚强了……”
四个人边走边说,来到了站点。
过了一会儿,一辆汽车朝他们开来。
这车看起来开得比举父稳多了。
宁诚实想起刚才天禄苍白的脸色,突然领悟到了什么——难怪他要走,这是被车颠的实在受不了了吧?
举父听了愈发愧疚。
虺再次冷笑,“这有什么好愧疚的,他一个妖怪,哪有那么娇气,怎么颠一下就受不了呕……”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捂着嘴跑到后头吐去了。
狌狌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说真的,要不是我在大海上摇了一宿,适应了,我现在也得吐。”
几人中唯一安好正常的就只有宁诚实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经过之前的一番打斗,现在上衣袖口脱线了,扣子飞没了,裤脚也灰扑扑的,沾上了泥点子,便打算等到了市区买身新衣服。
虺回来之后就舒服点了,四人一起买票上了车。
车上人不多,宁诚实几人坐在了中间的位置。
“妈妈,你快看,她好脏啊,是不是你告诉我的小乞丐?”过道另一侧坐着的小男孩扭头,跟一旁的女人说道,他声音不大,但宁诚实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他身边坐着的女人一头棕黄卷发,身材微胖,闻言朝对面看了一眼,嫌弃地皱了皱眉,正要说些什么,就见那个小女孩前后三个高壮的男人同时目光不善地看着她,话头就一下子缩了回去,立刻将男孩的脸转过来,小声说道:“别看……不是好人……”
“老大,你听见了吗?她居然说我不是好人。”虺转头跟宁诚实告状。
宁诚实倒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安慰他:“你当然不是好人,你是好妖啊。”
有了这一出,车上静悄悄的。
狌狌因为经常偷跑出动物园喝酒,对市区里还算熟悉,便当起了导游,先带宁诚实去买衣服。
等换好衣服,出了童装店,一行人居然刚好又跟那对母子在商场里撞上了。
胖女人一见他们,就立刻牵着儿子要绕着他们走,小男孩却挣脱出来,指着商场中心的儿童乐园,“妈妈,我要坐那个碰碰车!”
“坐什么坐!刚坐了几个小时的车还没坐够啊?”
宁诚实也看见了,她的红色玩具车太大,带出来不太方便,所以暂时留在小镇上举父的家里了。
此刻见到其中一辆红色的碰碰车,顿时睹物思车起来。
很快,举父陪她一起进场玩碰碰车去了。
小男孩见了顿时指着她叫道:“她能坐,我凭什么不能坐!”
虺原本心里还有点阴影,所以只在外头等他们,闻言弯下腰来,高高在上地斜了他一眼,语气轻飘飘:“你,知道什么叫财务自由吗?”
小男孩听了一脸茫然,胖女人连拉带拽地把孩子带走了。
宁诚实一向努力保持稳重,虺他们也少见她如此开心,就稍微让她多玩了一会儿。
儿童乐园收摊收了十来次都没成功。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狌狌有些惆怅:“其实我还不想这么快回动物园,以后他们肯定会盯着我,也再难出来喝酒了。”
举父在一旁捂着嘴,说话断断续续:“那咱,就先别,别回去了吧,让我喘喘。”
虺跟狌狌因为心里害怕不愿意进场,他就这么被撞了好几个小时,一下车脑子嗡嗡的,越发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猴山,不适合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