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头看着窗外,周行叙开着车用余光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校园慢慢被他们抛在身后,虽然新校区的住宿条件很好,大楼很新,但比起老校区总少一些书香气息。
红绿灯给了周行叙看她的机会,就是人把脸对着车窗,他看不见。
他来了句:“你不一样。”
语尾拉了点音,配上那副低低的嗓音,宠溺加满了,但浪子嘴里说出来就是渣男语录里的金句。
这个时间点,路上人也不多,薛与梵小声嘀咕了:“渣男。”
他听见了,没生气。
因为他没生气,薛与梵又继续说:“你不行啊,谈了这么多前女友,这个时候居然一个能帮上你忙的都没有。”
“分手了就没有联系了。”
这话一出,远比这话本身短短几个字有更多的意思,意思是目前干干净净、洁身自好,没有藕断丝连,没有脚踩两条船。
薛与梵心情好了那么一点后,很快眯起了眼睛,看着他上了高架,熟练的在高架出口提示牌前不久变了道,防止了后半段全程黄实线带来的不能变道的情况出现。
斜睨着旁边开车的人:“你都没有导航,你对钟临住的地方,挺熟悉啊。”
因为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跟着飘了一下,吓得薛与梵注意力又回到了路况上,握紧安全带后,薛与梵抓住他小把柄一般,趾高气昂:“渣男。”
网上有句话叫做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福尔摩斯,周行叙觉得诚不欺我。
虽然他还没和薛与梵在谈恋爱。
不过还好没有这回事,他只是对那公寓附近比较熟悉,他爷爷奶奶就住在那片老街区里:“我就不能是个人形地图吗?”
薛与梵:“能,你想怎么骗小姑娘就怎么骗呗。”
下了高架还要再开一段路,这段路就比较堵车了。
周行叙踩车踩踩放放:“薛与梵,你总给我一种你喜欢我的错觉。”
薛与梵在他喊自己名字的时候,无意识地转头看向他。
喜欢肯定有那么一点,长得帅,细心,周行叙对她其实挺好的。
当一个人说出一件你尚且不能确定的事情时,本能地就会心跳加速,觉得心慌慌。
就像是一张有些难度的卷子,当你不确定自己发挥时,老师说有一个人考试考得非常的差一样,本能的对号入座,本能的害怕那个人是自己。
而她不知道此刻心跳加速是因为心慌还是因为心动。
“知道是错觉不就好了。”薛与梵趁着他注意车况的时候,将脸转向前方。
因为前车等红绿灯的时候玩手机,加上转弯的绿灯时间很短,他们连吃了两个红灯。
这次没有打嗝声来打破沉默了。
薛与梵:“我想听歌。”
周行叙把自己手机递给她:“密码我生日。”
“用生日当密码的人我觉得是世界四大傻。”薛与梵按了‘1109’,解锁后很快就找到了音乐软件。
他不恼,反问:“那你手机密码是什么?”
“……”薛与梵翻船:“我……生日。”
他笑了两声,但很快语气一转:“不过,你记得我生日?”
那天看了他纹身上的时间轴之后,很容易就把他的生日和他的车牌联系在一起,还有他告诉自己的他公寓的密码。
可能会忘,但记住也不是一件难事。
薛与梵:“从小记忆力就不错。”
周行叙接受了这个说法,等到了钟临公寓的小区时候,他明显就对路不怎么熟悉了,问了门卫之后,才知道在最后一排。
老小区,楼间距不大,车位也少。路边时不时就有一辆因为没有车位乱停的小汽车。
薛与梵这时候才随口问起钟临怎么住院了。
还是因为之前寒假的时候她签的那个如同卖身契一般的合同。
一个人一天到晚讲话都会口干舌燥嗓子哑,更别说一天到晚唱歌,高音低音地转换着用嗓子。
但是合同里就写了她的工作量,钟临打不起官司,赔不起违约金。
和小作坊的老板吵了架,第二天被丢去陪酒了。
她被揩油之后,一肚子怨气发泄在了消遣的投资人身上,于是被投资人用酒瓶捅了喉咙。
现在进了院。
薛与梵听完喉咙一疼:“你们没帮她?”
“又不是她爹,又不是她妈,怎么帮?帮她垫付了一下医药费就仁至义尽了。”周行叙把车停在不碍事的树下,熄火后拿着钟临给的钥匙下了车。
薛与梵绕着车走了一圈,走到周行叙旁边。腿没他长,就步子迈得比他快:“她喜欢你,你好冷漠哦。”
“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作为一个成年人,都大学生了还能上这种当,这才是世界四大傻之首。”周行叙配合着薛与梵的步伐,放慢了脚步:“我原本就不喜欢她。再说了,唐洋喜欢她,我和钟临就更没可能。”
“唐洋喜欢她,所以你和她没有可能。”薛与梵嗤声:“你哥喜欢我,你干嘛还睡我?”
说完,她一想,睡她和跟她有可能本来就是两回事。
他还是那句:“你不一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少个眼睛,还是多个鼻子?
狭窄的楼梯不能让两个人并肩一起走上去,楼道里堆放着别人随手丢弃的垃圾,随着白天气温变高,已经有一些异味了。
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到拐角的平台,周行叙听见旁边居民房里传来的吵架声,他刚路过门口,下一秒,铁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薛与梵跟在他身后,看着向外打开的铁门突然出现迎面而来。她反应不及,只能本能地闭上眼睛。
“嘭——”
被门撞的剧痛感没有到来,薛与梵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门边缘出现的手,那双手的手背上青筋很明显,掌骨凸起。
周行叙扶着门,不悦地和门里的人对视了一眼,慢慢将门掩上,朝开门的人说:“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话听上去挺有礼貌的,就是语气冷冷的。
说完,他朝着门后的薛与梵伸手,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门后拉到自己身侧。
似是叮嘱:“走我旁边。”
第35章 九分甜 给她看我们床|照
小区是老小区了, 自然不指望房子里的装修审美能靠近这几年的风格。
公寓不大,但是一点都不干净整洁。摆在玄关处的水果已经招来了果蝇,果肉腐烂, 汁水流了一袋子。
薛与梵屏住呼吸, 往里走。卧室的门没有关,床上和椅子上堆着小山似得衣服,高高摞起。
周行叙蹙着眉头站在卧室门口, 衣柜门也没有关上,柜里挂衣服的横杠上面就没有几件夏装,看着卧室里乱糟糟的样子,嫌弃:“脏衣服不洗的吗?”
薛与梵在衣柜里找到了一大堆纸袋子, 随手拿了一个比较大的。
听见周行叙又问:“需不需要我打电话问问她哪些是干净的?”
“不用。”薛与梵拿起了椅子上的衣服, 叠好之后放进纸袋子里:“大部分女生卧室的椅子都是用来放穿了一天,但是觉得没有脏到需要洗,放两天还能继续穿的衣服。”
周行叙觉得匪夷所思:“你也是?”
薛与梵一愣,觉得点头就显得自己有些不爱卫生,欲盖弥彰地来了句:“秘密。”
“秘密?”周行叙重复了一遍,但也心里有数了。
“拒绝先入为主,我卧室里还是比她干净整洁不少的。”薛与梵留了最后一件上衣叠好了没有放进袋子里, 转身去开衣柜的抽屉。
这时候外面传来人声:“谁在里面?”
来人是钟临的房东,阿姨烫着一头已经不时髦的小卷, 像牛顿。嘴里是一口地道的首府方言, 臂弯了挎着一个小包:“你们是谁啊?”
表明自己是钟临的朋友之后,房东气焰一下子就上来了:“是她的朋友啊?她这个月的房租都没有交, 给她打电话还不接,一个小姑娘当起了老赖了,你们要么现在帮她付了, 要么就立马走人。我要换门锁钥匙了。”
医药费垫付已经是好人好事了,房租再垫付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薛与梵悄悄地拎上装好的衣服的纸袋子躲在周行叙旁边,功成身退,就是还有换洗的贴身衣物没有拿。
周行叙解了车锁,看那个房东的样子折返回去是不可能了,连钟临给他那把钥匙都扣下来了:“你上次不是有剩下的一次性内|裤吗,剩下的全给她算了。”
薛与梵上了车,系上安全带,正是下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把化妆镜翻下来,挡住了直射眼睛的阳光,怪腔怪调:“哥哥的贴心果然要分给其他人了吗?”
周行叙手软,差点启动键没有按下去,抬眸斜睨旁边的小狐狸:“薛与梵,这么爱演,等会儿衣服你给她送进病房,你好好在她面前演一出正宫大戏。”
“我算几番啊?”薛与梵嗤声:“居然叫我帮你去收拾烂桃花。出场费结算一下。”
周行叙调整了空调出风口的扇叶,将大半都对准了副驾驶:“君子投其所好,你这么喜欢跟我接吻,等会跟你亲个够?”
-
钟临的病房在七楼,周行叙把薛与梵送到病房所在楼层后,站在外面等她。
医院里万年不变的消毒水味道,各类仪器和医护人员一样坚守在岗位。红字黑底的电子时钟挂在走廊上,这是个分秒必夺的地方。
新生命的诞生,家人的逝世,人一辈子所有的大喜大悲似乎都在这里。
钟临的病房正对着护士站,薛与梵站在病房门口探头进去,确认了一下,看清病床上的人之后,薛与梵才挪步进去。
果不其然,迎接薛与梵的是钟临的表情从翘首以盼变成百分之一百万的失落。
但薛与梵也没有苦口婆心那一套。
毕竟这时候她也不知道应该安慰钟临‘嗓子会好的’还是‘周行叙就是个浪子渣男,你别爱他没结果的’。
薛与梵和钟临也没有什么好叙旧的,虽然一句话都不说不太好,但薛与梵还是准备送完东西薛与梵就走,毕竟人家那表情也不像欢迎自己。
反倒是床上这个应该闭嘴不说话,保护嗓子的人开口了。
“周行叙什么都会让给他哥哥的,包括你。”
好心当作驴肝肺。
算了,薛与梵觉得还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话来得更贴切。
狗。
看着薛与梵脸色难看,钟临笑:“难过了?”
“难过,没有。”薛与梵不屑:“生气倒是有一点,但生气不是因为你想象中我喜欢周行叙但是被他让给周景扬,我生气是因为你物化我。本来别人让我生气,我都要礼尚往来一下,这次看你住院的份上,想你参加泼妇骂街大战,也是负伤上战场,战力大大折损,我不乘人之危就不和你计较了。”
讲完这些话,薛与梵准备走了。
但是退一步,不能海阔天空,她只会越想越亏。为防止今天晚上抑或某一天深夜她捶胸顿足懊恼今天没有好好怼她,薛与梵走了两步,又折回钟临病床前。
“想着住院你也不方便洗衣服晾衣服,我就给你带了一次性的贴身衣物,钱你转给周行叙好了,毕竟那些都是我上次去他公寓过夜的时候他买的,不是我花的钱。”
出病房,薛与梵神清气爽了。
只是周行叙没在原地等她,而是拿着手机站在护士站前打电话。
电话挂掉之后,他说去帮钟临缴完费就可以走了。
说完,薛与梵刚刚取得的胜利感没有了。
薛与梵跟他一起下楼,去住院部的大厅缴费,电梯因为不是饭点的高峰期,人也不多,薛与梵靠着电梯的镜子上,在周行叙视线里变成了两个人。
她拉了拉嘴角,说:“好贴心啊,怎么当时没有帮她交房租呢?”
“想什么,唐洋叫我帮忙的。”
薛与梵扁嘴:“那有一天唐洋叫你帮忙喜欢一下钟临呢?”
他像是听见了笑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帮忙,自己喜欢了的就不可能让别人喜欢惦记。”
薛与梵:“脸疼不疼?你让给你哥的都是你不喜欢的吗?不全也是你喜欢的吗?”
似乎是戳中了他的痛处,他眼眸一暗,明明电梯里因为装了镜子,光线和空间感都变强变大了,但他此刻像是寒星笼罩。
换做别人这时候或许会甩脸子走人了,但薛与梵想到唯一一次见他在食堂和别人分手的时候,对方哭哭啼啼引得人纷纷侧目,他都没有因为对方带给自己尴尬窘迫而把一个哭鼻子的女生一个人丢在食堂里了。
所以这回也是,他片刻之后,重新变成一贯那副打诨的样子:“我这是哪里让你不顺眼了,让你往我伤口上撒盐?”
伸手不打笑脸人,薛与梵收起那副针锋相对的样子,喃喃:“有感而发。”
缴费这种事情不需要两个人如胶似漆地一起排队,薛与梵去大厅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根烤肠,倚在超市玻璃墙上红色的‘物美价廉’四个大字旁。
队伍有些长,周行叙频频在队伍里扭头看她。等缴完费之后,周行叙拿着发票从队伍里走出来,下意识地朝着超市门口走过去,低头用手机给唐洋发消息。
慢慢走近,他听见有人和薛与梵讲话,抬眸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
白大褂问薛与梵:“你怎么来了?”
她没撒谎,但也没有说全:“我有个认识的女生住院了,我帮她送两件衣服过来。”
对方又问:“你一个人来的?怎么来的?我还有一个多小时下班,要不要我带你去吃晚饭?吃完了我送你回宿舍。”
薛与梵:“下回吧,我等会儿还要再去买点材料。”
周行叙很有眼力见地路过她走进了超市,买了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