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是不是很难看。
当时周行叙没讲话,只是用拇指帮她擦掉了嘴角的蜂蜜芥末酱。
周行叙手搭在椅背上,大冬天的没有穿高领也没在脖子里围条围巾,在扭头看她的动作下,脖子处的线条很漂亮。
他明眸熠熠,视线不移:“采访的话,需要我坦白吗?”
自上而下的月光都因为这飘雪冷冽了几分,那银盘因为不是十五而缺,但丝毫不影响今夜城市上方翻滚的情爱。
他那双眼睛里有着一缕难以定义的情绪,它们尚不够格冠上‘爱意’这么伟大的名号,但又似爱。
现在是平安夜,他大约是今夜所有说爱的男人里,最适合也最会说爱的人。
薛与梵率先错开视线,重新望着在夜里似夜色的绿植:“你这话说得像是在问我你需不需要表白。”
周行叙喉结一滚,启唇想说话,音还没有发出来。旁边的薛与梵继续说话,打断了他:“周行叙,你以前是怎么对你那些前女友表白的?”
“就随便问一下要不要试着交往一下。”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这话一样随意:“你呢?”
好像现在这年头在一起都变的很随意,薛与梵当时被前男友追了一段时间后,有一次晚上逛完操场他送自己回宿舍,然而他偷亲了一口薛与梵的脸颊,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
不过薛与梵更好奇另一点:“你那句话的成功率百分之一百?”
他思索了一下,摇头:“不算。”
不算?
这个问题又不存在第三种回答,要么是,要么不是,不算算什么答案啊。
薛与梵:“不算?什么意思?”
他突然扬了扬嘴角:“刚刚问了一遍,有个还没有答应的,也没有拒绝,所以不知道怎么算。”
薛与梵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笑容一瞬间占据了她全脸的神经和肌肉,薛与梵有些得意:“哎哟,撩我呢?”
周行叙抬了抬下巴:“怎么样?”
薛与梵发出恩的声音,声音拉得很长,一副思考的样子,像是解决一道数学难题,最后咋舌:“那感觉我还是拒绝你比较好,这样等你老年回顾战绩就会永远记得这么一次折戟沙场了。”
“非得让我老年回顾吗?”周行叙看着她,不能让他老年不回顾吗?因为想念的人就在身边。
薛与梵还没有来得及细思,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是向卉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薛与梵胡诌了一句店里太忙了,她现在正准备回去了,电话那头的向卉说她好吃鬼,也提醒她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她没有再纠结刚才的话,将手机揣回口袋里:“我要走了。”
周行叙也起身:“走吧。”
他们两个都坐住院部的电梯,路过楼下的超市,薛与梵驻足:“周行叙站在这里等我一下。”
总不好不给人回礼。
但是超市只有果篮,没有单卖的苹果。最后没办法,薛与梵买了瓶水,又买了一个面包。结完账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帮自己按好了电梯。
购物袋里装个两样东西,周行叙大概看出来瓶饮料和一个面包。
薛与梵把手里的购物袋给他:“没有苹果了,苹果汁将就一下吧。”
周行叙又拿起那个面包,狐疑了一下。只听薛与梵继续解释:“红豆面包。”
她以为周行叙忘记了之前学校里流行的红豆爱情文化,念了一下王维的诗:“相思呀。”
周行叙把两样东西都装回袋子里,垂下眼眸,面上的平静和心里的翻滚奇迹般地在一个人身上共存,开口:“我知道。”
电梯达到的提示音率先响起,电梯门还没有开。下雪的天,没有人来探病,也没有人下雪天还出来瞎走动,电梯里没有人。
薛与梵看电梯已经来了,和他挥手说再见,顺带着提醒他雪天注意行车安全。上行的电梯到了,正准备进电梯的时候,他又开口了:“薛与梵。”
薛与梵脚步停在电梯前:“恩?”
她在等自己说话。
但是说什么呢?
他不能像与谢野晶子一样,在人离去前于幽暗的黄昏里写下一首关于白萩的诗。或许他可以向陆凯借用一下《赠范晔诗》,诗的最后一句也可以用于爱吧。
他还年轻,或许都不需要,只需要大胆一些。
但他没有,没来由地怯懦了,只是开口:“平安夜快乐。”
薛与梵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晃了晃手里的苹果:“你千里迢迢送苹果来了,我快乐的。”
不是这个平安夜快乐,是明年的,后年的,他送不到苹果的每一个平安夜。
第56章 三十分甜 守活寡
向卉出院后, 那个元旦过得比较热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向卉放弃了工作。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向卉正在做晚饭, 看着假期里回来的女儿, 随口和她聊着天:“要不然等你有了孩子,我身体不好了都不能给你带孩子。”
薛与梵坐在餐桌边偷吃菜:“还早着呢。”
“早什么啊,你去国外念完书回来不差不多了。”向卉算她年龄, 到时候也是半五十的一个大人了。
薛与梵叫她老妈打住:“你别说了,都给我形成年龄焦虑了。”
向卉辞职在家了,薛与梵再没有什么理由周末还不回家。她倒是还好,只是和周行叙鬼混的时间大打折扣, 撞上元旦返校的实训周, 他们更是近半个月没有见到面。
今年过年过得晚,考试周得到二月才开始。薛与梵裹着羽绒服小心翼翼地走在积雪的路面上,背着书费力地爬上图书馆反人类的几十级台阶后,喘着气,喉咙有些火辣辣的疼。
图书馆里的暖气开足了,今年薛与梵提前来了都没有订到图书馆的储物柜,只能克服自身基因里的懒惰和嗜睡在宿舍搞创作。
薛与梵没来过经济类的书架, 到的时候她差点被半蹲着的一个男生吓到,小心翼翼地垫脚身形灵活地走过去,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周行叙身后。
他伸手够着最上排的书, 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薛与梵刚想打招呼, 一个女生咋咋呼呼地冲过来,手里拿着一张考卷:“周行叙,这道题怎么写?”
薛与梵立马一个灵巧轻盈的一百八十度转身, 随手抽了本书,展开挡在面前,然后再转过身继续光明正大地偷看。
周行叙拿过她的笔,在考卷上帮她写出解题思路,写完之后笔和考卷都尽数递回去,继续找着他要的书。
那个女生将考卷翻了一面:“还有这道。”
他只是闻声偏了一下头,然后说和之前那道题一样的解法:“照着做就行了。”
那个女生哦了一声,有点失落地慢慢挪步走了。薛与梵将书从面前拿下去,手伸起来,扶着他肩头,他第一反应就是躲开,结果害得垫脚重心全在他身上的薛与梵一个踉跄,差点对着面前一架子‘神圣的学识,无数金融人的心血’磕头。
他自然是反应快的,反手扶了一把薛与梵:“神出鬼没的。”
薛与梵稳住身形后,摆出一副小女生娇嗔的模样:“学长,这道题怎么写?”
周行叙将她手里的书拿走了,看了一下书的封面,大概知道薛与梵是从哪里拿的,直接找到了位置,放了回去。
跟她解释:“同班同学,讨论学习的。”
薛与梵负手,手在身后,手指头相互勾着,继续装着小女生模样:“没有误会啊,难道周学长不为别院别系的学妹答疑解惑吗?”
周行叙瞧她演上瘾了,睱眸看着她:“薛与梵。”
薛与梵仰头:“恩?”
周行叙不害臊:“你在暗示我今天跟你玩师生play?”
荤话讲得脸不红心不跳,这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反而叫薛与梵率先不好意思了起来,唾弃他变态:“这么神圣,学习氛围浓郁的地方你少开黄腔。”
周行叙转身从书架上又拿了一本书之后,随便翻了两页,将书摞在怀里三本书的最上面:“也算生物范畴吧,师生play可以理解为趣味教育。”
薛与梵抱拳:“黄不过你。”
玩笑话点到为止,周行叙问她有没有要借的书,薛与梵说她随便看看,让他先去登记借阅。
周行叙答应了:“车在后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图书馆,他今天借书是为了论文的开题报告做准备的,来晚了书都要没了。薛与梵上车的时候车已经有些暖了,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吐槽起她们的毕业展。
“你们那些专业,毕业美术展是一大亮点。”
薛与梵作为一个绞尽脑汁做‘亮点’的人,听这句话产生不出多大的自豪感:“但是好难的,到时候忙起来可能我们这样快半个月鬼混苟且一次是常态了。”
周行叙没讲话,专心开车。旁边的人突然好奇:“周行叙。”
薛与梵叫他。
开车分心用余光瞥了一眼:“怎么了?”
语气里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这守活寡是什么感觉?”
他笑,重复着薛与梵的问题:“守活寡什么感觉?等会你就知道了。”
……
薛与梵知道了。
什么感觉呢?
她生出一股冬天地里的小白菜,暴雨打枝头的凄凉感。周行叙撑在她身上,在做后戏,亲到她耳边的时候,咬了她的耳周,问她:“知道了没?”
薛与梵觉得眼角一热,生理泪水从眼角滑入发间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哭了。开口嗓子疼,声带负重工作了几个小时,薛与梵看着他的肩头,上面有好几处被她用指甲掐住来的小月牙还有一个牙印,薛与梵吸鼻子:“知道了。”
刚到公寓的时候天上还挂着日落,冬日里的落日余晖被钢铁森林遮得七七八八,最后只能从缝隙里看见几片染橘的云朵。
像是一盘大富翁游戏,她在起点丢了一个“1”,脱了鞋一步未行就“被开始”了。
随着“大富翁”不断的进行中,骰子滚动。从门口到二楼,两枚代表玩家的两枚塑料棋子,拼搏行驶在由衣服构成的大富翁单航道地图上。
地图上床是这场大富翁的终点站。
等外面天都拉灯的时候,薛与梵已经哭了一次了,像是从泳池里捞出来的,整个人汗津津的。
纯灰色的床单“被画成”了灰色奶牛款式,周行叙说她是画师,又告诉她这就是‘寡夫’的力气。
薛与梵求饶,他把薛与梵翻了个面,让她抱着自己哄着薛与梵叫好听的。
薛与梵人的神智已经有点不清了:“叫什么?”
他凑到薛与梵耳边,一个个亲昵的称呼蹦出来,一个一个的音砸进薛与梵耳朵里,她整个人绷得更紧了,周行叙最直接的感受着,让她放松。
她摇头:“我不叫。”
不叫,他就照旧。
几分钟后薛与梵如他愿,可他没让薛与梵如愿,反而动作间更不收敛了。
她在周行叙肩头咬下一个破皮了的牙印:“骗子。”
“前一秒亲爱的,这一秒就是骗子了?”他拿薛与梵开玩笑。
……
天上的银盘挂了半天了。
周行叙拿着湿巾给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只是刚碰‘尺树寸泓之地’的时候,她身体一颤,拉过被子:“别碰,我好不舒服。”
她手上无力,扯动厚被子就费了她最后一点点力气,被子刚盖上就被周行叙掀开了。他认真地打量着薛与梵身上的痕迹,最后得出结论:“应该肿了,我去给你买药膏。”
说完,她那刚才好不容易收起来的眼泪,一下子又出来了。
说不出为什么哭。
就算是酸甜苦辣混在一起,这眼泪是爽出来的,又带着点委屈,也因为身体上的不舒服。周行叙提上裤子,套上卫衣穿着今天白天的那身衣服出去了。
薛与梵裹着被子,也不顾身上的不适感,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还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是干爽的,穿着他的长袖,只是盖着床没有套被套的被芯睡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支已经拆过的药膏。
薛与梵费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正巧周行叙抱着换下来的床上用品下楼:“饿不饿?晚饭我买好了,起来去吃点。”
薛与梵没接话,看着他走去阳台,把手里的东西丢进脏衣篓,似乎打算明天再洗。
周行叙从阳台回来,看见她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没打扰她放空。径直走去厨房,把买药时候顺路买回来的外卖拿到沙发边。
海鲜粥,他还打包了一份清水煮的大虾。
薛与梵闷声喝着粥,他让她把虾吃了,薛与梵略有怨气地瞥了他一眼:“我真的不是懒,我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周行叙听罢不语,想了想觉得这句话的真实性很高,让薛与梵面对吃得还能无动于衷,看来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周行叙拿了垃圾桶过来,戴上一次性手套,把虾一只只全部剥了,看她喝粥都费力的样子干脆把虾仁撕成一缕一缕的虾丝放进碗里,全部完成之后,淋上酱汁递过去给她。
薛与梵看着他剥虾的时候全程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扬了扬嘴角,但还是傲娇十足地哼了一声:“算你还有良心。”
等薛与梵吃完都已经过十二点了,周行叙怕她现在直接去睡觉胃不舒服,硬是陪她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
两个人随便聊着天。
比如两个人寒假的考试周还是错开了,薛与梵说这个寒假她没有那么自由了,向卉现在无业在家,寒假她不需要像以前一样上班,薛与梵就不能偷跑出去玩了。
周行叙:“就是继续守活寡?”
薛与梵想了一下今天的经历,腰发酸:“周行叙,你考虑一下可持续发展行不行?”
周行叙回:“那你也考虑一下市场供应是否合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