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撑地起身,站在门口等周行叙走过来。
周行叙:“我电话里说了钥匙在门框上面,没有听到吗?”
门框上面有钥匙。
门框。
薛与梵因为那件事原本就心烦想哭,以为她没有尝试吗?门框他知道门框在哪里吗?薛与梵抬手指了指门框:“门框,门框,你觉得我够得到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手举着,正在摸放在门框上的钥匙,这么一举,确实是他想多了。
密码锁前两天没电了,周行叙一直没换电池也没有充电,钥匙摆在门框上面,拿起来也挺方便的。开了门,周行叙脱了鞋往里走:“所以,什么事情。”
说完,身后没有声音。
周行叙回头望去,她还站在玄关处,嘴撇着,三秒后眼泪紧接而下,一场标准分的哭戏说来就来:“周行叙,你……你把我搞怀孕了。”
视线里的人在她说完之后面无表情,也没有任何动作。除了薛与梵抽泣的声音,连公寓冰箱运行的动静都比他大。他默了好久,问:“验过了?”
“没有。”薛与梵哪里有胆子在宿舍里验孕:“但是我五月份月经没来。”
他表情还是没有,看上去甚至很平静,重新走到玄关处,重新穿上鞋:“我去买。”
薛与梵转身,跟上:“跟你一起去。”
周行叙身体挡在门口,将出去的路挡得死死的:“去沙发坐着等,外面天挺热的。”
说着他就把门关上了。
整个公寓回归安静,薛与梵脱掉脚上的鞋,走了两步之后又折返回玄关处,一只脚踩在地毯上,拧动门把手,开了一条门缝。
果不其然,他还在门口。
周行叙靠着墙,微微仰着头,不知道在看走廊上的什么东西。
说完让薛与梵在沙发坐着等他的话之后,周行叙走了两步就觉得腿没力气了。
像是一口气跑了几公里之后,像是在游泳池里游了好几个折返之后,心却是满的 。
她说他把她搞怀孕了,那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大脑仿佛一瞬间接收了太多信息了从而人有些发懵。
像是一台老旧的电脑没有办法迅速处理掉这些信息,他宕机了。
惊讶,不知所措甚至一瞬间大脑生产出喜悦,情绪都在短短的一瞬间集体出现,从而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应该如何,便使得他看上去平静到不行。
看着走廊上白色的墙面,这一层住户不多,而且住户年龄层都在二十岁到三十岁,大多都是没有孩子的独身或是夫妻情侣住,没有小孩子的涂鸦,显得白色有些单调了。
怀孕啊。
所以几个月后会有一个小孩子。
会是什么样子的?像他吗?还是像薛与梵?
小孩啊,居然有一个小孩了。
他能照顾好一个小孩吗?养大他,喂奶,擦奶渍,或许还要哄他睡觉,讲睡前故事或是唱儿歌?
儿歌啊?
可是他不会唱儿歌,他喜欢朋克摇滚,但摇滚朋克的儿歌怎么写?
没关系,他都能给孩他妈写小情歌了,不就是首儿歌吗?
小老虎,小蝴蝶……
没事,他没问题。应该没问题……的吧。
脑子里乱糟糟,后脑勺轻磕着墙壁时,旁边的门突然拉开一条门缝。门缝不大,露出薛与梵的小半张脸,才哭过的眼睛,眼尾微微泛着红,眼睫毛都有点湿漉漉。
周行叙直起身:“怎么了?”
她手抓着门把手,在门缝后门看他:“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偷偷躲起来被吓哭了。”
周行叙轻笑,摇了摇头:“没哭,我去买。你还想不想吃点什么?”
薛与梵摇头,目送着他消失在走廊上之后才关上门。穿上室内拖鞋,薛与梵小跑到阳台上,没一会儿他从单元楼里走出来,身影在道路两侧的树荫下若隐若现。
今天太阳很大,此刻穿过阳光的采光玻璃洒进室内。薛与梵盘腿坐在地上,额头顶着玻璃,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行叙的身影重新进入视线里。
没有上楼,只是他站定在单元楼的路灯下,坐在长椅上,一条腿伸直,方便他从口袋里拿香烟,手腕上挂着一个小袋子,他从烟盒里拿了根烟出来,烟蒂在烟盒上敲了几下,手挡着风,手再拿开的时候,烟头处已经飘起了白烟,他这才取下手腕上的袋子,靠在椅背上,慢慢抽着烟。
薛与梵没给他打电话催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阳台上看着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想要一个男人拯救世界,那么你首先也得让他抽根烟。
两根之后,他起身走进了单元楼里。
没一会儿,玄关处传来声音,周行叙开门进去的时候薛与梵已经从阳台起身离开了。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朝他伸手,周行叙把药店的袋子给她。
他买了好几个,不知道哪个好,也不知道哪个准确率高一点,就在店员奇怪的视线中全部买了。
薛与梵拆了两个,进了厕所。
照着说明书一步步操作之后,就是最折磨人的等待时间。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两根验孕棒放在茶几上。薛与梵怀里抱着一个抱枕,视线不停地在时钟和茶几之间来回切换:“紧张吗?”
周行叙没接话,他不说话也不妨碍薛与梵现在为了缓解紧张,嘴巴喋喋不休。
薛与梵开始分析是高考查分数的时候紧张还是现在紧张,她说到自己有一个同学查分数的时候直接进了医院:“周行叙,你高考完查分数紧张吗?”
“时间到了。”周行叙将一直落在时钟上的视线收了回来,短暂地停留在茶几上,随后望向薛与梵:“我看,还是你看?”
薛与梵心脏有点不舒服了,刚才说高考的喋喋不休样子没了,她嘴巴一撇:“一人一根吧。”
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建树,但周行叙已经伸手随便拿走了一根,他盯着手里的小棍子看了半天,薛与梵都不管另一根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周行叙,生怕错过他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这是两条杠,对吧。”他说完,手被拉过去了。
薛与梵扯过他的手,看着他手里的验孕棒。
两条杠。
又去看茶几上另外一个。
答案一模一样。
以前考试的时候对出来和年纪第一一样的答案那种喜悦心情已经不复存在。
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薛与梵看着手里那根两条杠的验孕棒,脑子是搜索着自己究竟是怎么中招的。她想不出来,只能问每一次的施工人员。
“周行叙,你老实交代你哪次没戴?”薛与梵不监督他戴不戴,毕竟谁想大学当爹,况且他也自觉,薛与梵不觉得他是故意的:“你事后没发现破了吗?”
周行叙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从沙发上蹦起来的动作,幅度大到让他跟着一紧张,拧着眉头:“我戴了,我次次都戴了。”
“那见鬼了?”说完她就看见周行叙忽然闪躲的目光,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快说,饶你不死。”
“应该是那次。”周行叙说是翟稼渝生日那次的分手炮:“那天你挺急色的,一直很主动很想要,就一直在蹭我,我身上都全是你的……唔。”
说到一半,薛与梵伸手捂住他的嘴。
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什么我很急色?我没有很主动很想要。说重点,你一直说这些干嘛?”
周行叙被她捂着嘴巴,只能点了点头。嘴巴上的手移开了。周行叙瞥她那害羞的样子:“行,你没有很急色,你也没有很主动很想要。你不主动不急色不想要的蹭完我之后,你直接自己往下坐了。我虽然立马抱你起来了,但有可能就是那一下。”
薛与梵完全没有印象了,那天她就不应该喝酒的。想怪他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样她就可以吃药了。但就是周行叙说了她感觉自己也不会放在心上,就蹭蹭然后坐进了一下,就中标了?
说出去谁相信,连她都不相信。
对啊,连她都不信。
薛与梵突然一下子平静了,她都不相信这样能怀孕,周行叙估计也不信。但是现在验孕棒实打实地告诉了他们事实就是两条杠。
他有权利怀疑这个小孩是别人的,毕竟他只是被蹭了蹭,然后现在却被告知有了小孩,他当爹了。
薛与梵举手发誓:“我发誓我真的只跟你当过队友,孩子是你的。”
“嗯。”周行叙恩了一声。
这短短的一声“嗯”让薛与梵猜不透他现在的情绪,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问:“晚饭想吃什么?”
吃什么晚饭?
薛与梵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沙发的弹簧将她人颠了颠,周行叙看见后咋舌:“能不能动作幅度小一点?你现在不是以前。”
薛与梵:“你现在还有心情吃晚饭? ”
周行叙起身,自言自语说外卖虽然好吃但是薛与梵现在最好少吃,又自己擅自决定晚饭他亲自下厨煮面:“吃饱了再说,总不能当爸的第一天就饿着我儿子吧。”
第62章 生芽(3) 美梦
薛与梵骂他神经病。他一副不和孕妇计较的模样, 走进厨房。
她像个小尾巴跟着进去了,看他起锅烧水,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口味的浓汤宝, 问她要什么口味的。
薛与梵:“这个。”
海鲜口味, 正好冰箱里还有上次霍慧文送来的虾仁,他记得放在了冰箱的冷冻里了。
“孕妇可以吃虾仁吗?”周行叙拆包装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旁边的薛与梵。
薛与梵哪里会知道, 她无所谓,但却看见周行叙拿出手机,她好奇地瞄了一眼,只见他在打字。
——孕妇可以吃虾仁吗?
“网上说可以, 还说虾仁含有百分之二十的蛋白质, 对孕妇很好。”周行叙满意地转身去冰箱里拿虾仁,差点撞到了小尾巴薛与梵:“站在这里干嘛?当保镖吗?去外面等,煮个面很快。”
确实很快,最后他用开水烫了一下青菜,一碗荤素搭配的虾仁面被他从厨房端了出来。
因为怀孕烦心的注意力,短暂地被面条转移走了,薛与梵说起了自己寒假锻炼厨艺的事情, 不说还好一说她就又想到了自己马上要出国念书和怀孕的事情,注意力又回到了糟心的事情上。
周行叙把筷子和勺子递给她, 她盘着腿, 吃饭坐姿有点不雅。
筷子挑起面条后,突然卸了力, 筷子和勺子重新掉进面汤里:“完蛋了,我妈她要是知道了,她会弄死我的。”
周行叙没吃, 坐在她旁边的位置,筷子和勺子溅起了一些汤汁在桌面上,他拿着厨房用纸,不厌其烦地擦着薛与梵吃面弄出来的小油斑:“我儿子也在想,完蛋了,我妈她知道我的存在了,也要弄死我了。”
自己苦恼,他不安慰自己就算了,还在旁边开玩笑。
但这玩笑确实有一点点好笑。
薛与梵又气又想笑,最后还是骂了他一句:“你有病吧?”
他咋舌:“注意用词,注意胎教。”
薛与梵好奇他为什么不怀疑:“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怀疑这个小孩不是你的吗?”
“生物好的原因吧。”周行叙将手里那块厨房纸巾对折再对折,最后变成一个小的正方形:“前列腺液里是有精|子的,所以那些不戴套最后说什么我弄外面不要紧的男人,在我看来也挺傻逼的。”
不管多烦心,薛与梵还是把那碗面给吃完了。盯着只剩下一个底的汤碗,薛与梵用被论文折磨到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开始想后续安排。
“这样吧,我们先去医院做一下检查。我想着论文答辩之后再做手术,不然手术后身体太虚我怕会影响到我答辩。我做完手术肯定不能回我自己家,所以我可能需要你收留我。虽然说是我自己失误比较大,就你说的……嗯,我自己主动那什么……没等你戴完就坐下去了。但是你不用担心,虽然之后要吃住在你这里,但手术费我自己出。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分担一部分伙食费,你看行吗?”
薛与梵说完,之后等待着他的回复。
他面无表情拿着厨房用纸和餐桌上那块小油斑在做斗争,仿佛自己刚才说的话他都没有听见一样。
薛与梵:“那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
小油斑没了,他把手里的厨房用纸揉成团之后丢在了薛与梵吃完后的汤碗里。
抬眸,看向她。
“薛与梵,然后呢?孩子没了之后。”
薛与梵蹙眉,人往后仰:“你该不会要我赔偿你损失吧?”
他什么也没有说,拿起碗筷进了厨房,将碗筷放进水槽之后,开始洗碗。
薛与梵照旧什么忙也没有帮上,还站在旁边碍手碍脚:“周行叙,你该不会想我把小孩生下来吧?”
煮过面的锅里装着布满油渍的水,洗洁精挤入锅中,水面上那层油膜瞬间‘四散而逃’。他手上洗碗的动作没有停,等白色的泡沫布满整只手之后,他用肩膀蹭一下下巴,说不是。
男女在生育成本这件事上天生就是不对等的,如果真的选择要这个孩子,所需要付出的精力和所受到的影响大多都在孕妇身上。
况且她还要进修。
冲洗着碗上的泡沫,周行叙将话题移走:“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想吃手抓饼。”薛与梵之前在他们小区门口看见一个骑着三轮的流动摊位,就是不知道明天早上有没有机会正巧碰见。
“喝粥吧,虾仁还有。”
问了但又和没问一样,征求意见了但没有采纳。
不提还好,提了她就特别想吃:“不行,就要吃手抓饼。”
他双耳不闻,以前被他爸骂的时候练出来的装聋作哑这时候派上用场了:“我做的海鲜粥还挺好吃的,相信我。”
他开始和薛与梵说忌口的事情,薛与梵跟在他身后在厨房走来走去,他把锅碗放在沥水架上,又把厨房台面和水槽简单擦了一下。
这些动手能力是薛与梵没有的,听他说忌口,薛与梵只能想到自己啃白馒头吃青菜的画面:“又不生下来,忌不忌口都不要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