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迟紧握着沈蕴之的手,飞快地思考对策。
沈蕴之则是安静地站着,虽然看起来她身后是一团空气,但莫迟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
能不能把法宫的地图调出来给我看看,我现在得知道这个宝阁的构造究竟是什么样的。
宿主,查看地图是要用能量兑换的,你解锁法宫地图要消耗50能量,可以吗?
真是资本主义奸商。
莫迟迟有些恼火,不过事急从权,还是放松一下自己绝不用积分兑换道具的规矩吧。大不了出去再给陆鸣继续当牛做马一下下赚回来。
解锁解锁,搞快点。
然而等她看到地图的时候,觉得自己50能量白花了。
地图上根本没有什么宝阁,他们所在的地方,在地图上是一个极为空旷的场所,并不存在四面的宝柜隔墙。
再这样她真的要报警了,直接打架不好吗?为什么要搞这么多花样啊。
或许是莫迟迟毛骨悚然地过于明显,这回换成沈蕴之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符牌里的声音传来,像是他在她耳边说话。
“师姐也不要怕,我在这里。”
莫迟迟稍稍冷静了下来。
果然是太久没有经受真刀实枪的战斗,虽然看起来实力是提升不少,但心态的确有些退化。
既然是十二宫的守护者,又只会因为镇派秘宝出动,那么应该不至于轻易伤人。
她想到这,终于稳下心,扬声道:“敢问前辈可是法宫守护者?我与师弟今日只是来剑冢寻宝,并无其他图谋,前辈可否现身一叙?”
回答她的是一串娇笑声,起初声音很远,而后再次四散开来,就在莫迟迟紧紧捏着剑柄,随时准备抽剑的时,变故陡生。
周围的宝柜突然一齐震动,格子里死气沉沉的金银宝器瞬间皆化作一扇扇巨型白骨,无数扇白骨连着宝柜开始如经筒般飞速转动。
整个宝阁的墙壁便像是原本缠紧的绷带一样,裹着风声一圈圈骤然松开向上收去。
而正中那根通天的雕花大柱望不见的尽端,似乎隐约出现了什么巨物。
说是“物”显然不大妥当。
白骨森森,连成一条长龙,盘旋在雕花大柱上,缠着雕花柱一圈圈绕下。
随着骨头与柱壁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它”终于探出了“脑袋”。
也不算是脑袋,只是许多个骷髅头组合在一起的巨大“龙首”。
这下莫迟迟终于弄懂这个地方的构造了。
他们在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宝阁”。
而是这条“骨龙”像盘成圈的蛇一样,留给他们正中的一小块空地。
她凝眉,轻声用符牌冲沈蕴之传音道:“你现在眼睛看不见,也还是有些好处的。”
***
长老殿内气压极低。
苏醒的守护者会对弟子做什么,没人有过经验。
若是运气不好,极有可能这一辈最有天赋的弟子就要折在里头了。
平文宗长老尤其痛心疾首,斥责松高阳道:“就该把这厮逐出学宫,不,应该罚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浣花剑派长老一脸无奈,“如何把那两个孩子安全捞出来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法宫的那位脾性最是古怪,而且自上一次仙魔大战后就再也没有醒过,为何如今突然又醒了?”
无崖子没有回应洗金长老的问题,而是依旧把目光放在松高阳身上。
他总觉得这孩子有些古怪。
认罪的态度太顺当了,而且看起来……死不悔改,似乎打心底里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
松高阳也算是半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当年离泰走之前曾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看顾松高阳。
他很相信离泰的眼光。
所以要么就是,松高阳有别的目的。
把符牌交给沈蕴之有什么用呢?
还有,莫迟究竟是怎么跟进去的?
若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事造成最直观的后果,便是长老殿的诸位,终于知道法宫出了问题。
无崖子再次捋着胡子,正巧松高阳抬起头,他们的视线一下子撞上。
高位者从那双坚定的眼睛里读出了某个讯息,一个他自己不太愿意承认的推测。
松高阳是在用这种方式昭告所有长老,法宫的镇派秘宝,只怕是已经没了。
而另一个隐藏的信息是,有损秘宝的人,想必就在这长老殿内。
***
“区区小贼,还敢叫本尊前辈?”
这声音悠然自得,仿佛可以想象出一位绝色美人正坐于高位,悬手摆弄自己鲜红的指甲。
然而眼前还是只有那巨大的“龙首”,并不见美人。
这以头骨攒成的“龙首”中间,是两个黑漆漆半人高的窟窿,窟窿里燃着青绿色的火焰,跳跃的火苗随着这一句缥缈袅娜的质问幽幽颤动,整个高阔的大厅似乎都被回声填满了。
说实话,美人声线配合着这么个造型奇特的庞然大物,有一种诡异的反差。
因“龙首”突然之间的贴近,莫迟迟有些下意识地微微后仰,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贴着沈蕴之的手臂,对方再次捏了捏她的掌心。
她清清嗓子稳下心神道:“前辈息怒,我与师弟今日第一次来到法宫,无意冒犯,不知前辈何故称呼我们为‘贼’?”
“还在装蒜?你们身上的灵脉气息与那贼人一脉相连,我可是不会认错人的哦。”
莫迟迟皱了皱眉,想起系统说过,守护者只有在镇派秘宝出问题时才会被唤醒。难道,法宫的秘宝出问题了?而且听起来还是……监守自盗?
“前辈,我们都是九墟学宫弟子,修习同一套基础内功,灵脉气息相同也是有可能的,这并不能作为判断依据。”
龙首摇摆了一下,又突然凑近道:“油嘴滑舌。”
若非现在这个场景,想必这一声“油嘴滑舌”可作美人娇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回音阵阵,越听越有些头晕。莫迟迟再次感受着身后沈蕴之的热度,告诉自己要冷静,又开口道:“若是前辈信得过我们,待我们出去后便会禀告长老,一定找到真正的贼人。”
“可若是我信不过呢?”
第19章 挡剑
“可若是我信不过呢?”
莫迟迟只觉得这声反问仿佛响在自己的耳边,有饱满的红唇艳色流淌,轻轻一启一合,甜如蜜的话语便灌进耳朵。
她摇摇头,想把这些奇怪的念想甩开,却听那道妖媚的声线继续道:“怎么,小姑娘没话说了?”
“前辈不必多言”,莫迟迟皱眉,终于开始不耐烦对方逗弄他们兜圈子似的语气,直言:“您要如何才能放我和师弟出去。”
“哟,这就不耐烦啦?”,骨龙的身子随着“龙首”的晃动在雕花大柱上滑行,白骨鳞甲和柱身摩擦,继续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龙首”凑得更近了一些,几乎贴到了她身前来。
那对黑漆漆的窟窿里,青绿色的火焰就在她面前跳动,让莫迟迟想起她之前在记忆回溯里见过的那只属于异化龙的金色竖瞳。
“本来替那群小不点守东西就有够无聊,不过今日你们俩倒算是引起了本尊一些兴趣。那么……就来玩玩看吧,若是你们通过了我的考校,我便放你们出去抓住真正的贼人,怎么样,很划算吧?”
莫迟迟心下无语,这有什么好划算的,难道她还要谢谢这位的不杀之恩吗?
还是应该感谢的,我终于找到了,法宫的守护者是上古大战冤魂凝聚的出来的巨邪——骨女。骨女最擅蛊惑人心,似乎就连须弥幻境阵法都只是抽了她一根骨头作阵眼而已。
真是谢谢你每次都这么及时呢。莫迟迟瘪嘴,重新朗声开口向“龙首”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请问前辈要如何考校?”
“傻孩子,这考校,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对方话音刚落,莫迟迟便觉得掌心一空,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捞不到沈蕴之了。
而且,她的灵力正在迅速干涸,手臂上开始出现无数血痕,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被倒吊起来。
周围的时空如碎片般撕裂飞远,溶成白光,而后重组。
她又回到了这里,血腥味,异化龙,层层热浪,破碎的双臂,还有等待她作出决定的队友。
莫迟迟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昏沉,甚至有些忘记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这的了。
她的背后再次传来急迫的呼唤:“莫队!莫队!”
那些期盼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她背上,生出了一点灼烧感来。
莫迟迟敛眉,轻轻点头,攒起力气往上翻,从腰带上咬出匕首,开始割断自己的绳子,她腹部的伤处有些痉挛的疼痛。
锋利的刀刃慢慢割动绳子,一根根草筋崩断的声音像是慢放一般格外清晰。
在福利院的时候,因为太过孤僻,个性古怪,她每回都没能得到前来领养孩子的大人的喜爱,更是不讨福利院的老师们喜欢,也因此吃了一些苦头。后来,她渐渐学会了用自己“无害”的外貌打掩护,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学会了怎么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但她还是觉得很孤单,就像她是一片不完整的灵魂,一直在寻求另外一种圆满。
不远处的异化龙即将转身过来。
莫迟迟“砰”地一声落到地上,恰在异化龙转过身来的那一刻。
“就是现在。”她冷然地向众人下达最后一道命令,听见异化龙轰隆踏来的脚步,准备迎接即将飞掷向她的骨刺。
下一秒,有一道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他身上带着一点熟悉的草木香气,让她想起草舍边那一块绿油油水灵灵的园圃。
草舍?园圃?……沈蕴之?
莫迟迟猛地睁开眼睛。
沈蕴之挡在她身前,左肩已然出现一个血窟窿,正冒出丝丝黑气,却看不见凶器。
他们还在那个高阔昏暗的大厅里,周围再没见什么“骨龙”,只有四面仿佛掩在雾色里看不太清的黑沉沉青铜墙壁。
大概是机关更替一轮,寂静的空间里传来密集整齐的咔哒声响,莫迟迟凝眉,抽出腰间震动不止的长剑,护住陷入昏迷的沈蕴之。
系统,把地图给我调出来。
***
沈蕴之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的眼前一直是黑漆漆的一片。
甚至连声音,也很含糊,有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有打骂声,有锁链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还有药汁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他知道这是什么,大略又是些蛊惑人心的幻境,想把他扯回那段记忆里。
只有一样东西是清楚真实的,他握在掌心里的手,还有从符牌传入耳内的她的声音。
她是清楚真实的。
像完全黑暗里的一团暖光,告诉他他究竟在哪里。
他是沈蕴之,是九墟学宫的新晋内门弟子,是无崖子的第四位徒弟。
不再是那个被锁在小隔间里双目失明动弹不得的药人了。
只不过他能感觉到,宝阁里似乎有什么很大的变化,而且大概出现了一名“敌人”。
他能感觉到她轻微的慌张。
似乎她在不断与“它”周旋。
他听见她掷地有声的话语,还有从符牌里传来的揶揄的笑话,却总觉得有一丝不安。
太安静了,或许是因为他听不见另一方说话,这感觉就像是……她在和虚空交流。
她会不会……也受了幻境的影响?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在幻境中或许会恍惚心智,把外界的攻击错当成幻境幻化出来的其他东西。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没想到她却突然不知为何松开了他。
沈蕴之急忙顺着她的收势抓住她的手腕,能感觉到她似乎在伸手找什么东西?
“师姐?师姐?”
她完全听不见他说话的样子,甚至用符牌传音似乎都失去效果了。
正在这时,他敏锐地听到一声机关启动一般地咔哒轻响。
一阵破空声,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
昏迷前最后一刻,他能感觉到左肩中的那一击似乎并不是什么具象化的箭矢,更像是……想要撕咬着扯开他对幻境防御的獠牙。
***
莫迟迟眉目冷肃地背着沈蕴之,正飞速向对面那扇青铜门奔去。
她在脑海里计算自己还能支撑多久的剑阵。
四周的青铜墙会按照某种规律发射出箭雨,并不是真正的箭矢,而是凝成一道飞箭的黑色气体,沈蕴之就是被它击中的。
在这样密集不知休止的攻势下,如果她还要带着沈蕴之向其他方向奔逃,以己之力单打独斗想要破坏机关几乎不可能。
霜华剑终于被拔了出来,几乎是刚刚从白玉剑鞘里露头,便冒着丝丝冰蓝色的寒意,整个剑身是通体无暇的整段冰晶,一挥动间清光荡漾。
如今的它正被控在剑阵阵眼里,驱动整个环绕着莫迟迟和沈蕴之的万影剑阵不断转换阵型,抵御四处扫射来的“黑箭”。
密集的破空声,兼有剑阵和箭矢相撞,不断发清脆声响。
希望你不要骗我,那扇青铜门没有锁。
虽然很不科学,但系统再三坚称这个唯一的出口,只要能走到它跟前就可以通过。
要是你坑我,害我撂在这了,培养主角寻找真相任务可就没人做了。
宿主,您还是专心跑步吧。
莫迟迟于是没再做声。
沈蕴之的脑袋就枕在她肩膀上,她能感觉到他左肩淌的血浸湿了她半边衣袖。
他每次受伤,都好像血不要钱似的流,哪怕她已经给他做了简单止血。
青铜门近在眼前了。
她凝眉,不期然又回想起方才沈蕴之挡在她身前时,她内心的异样。原来有人替自己挡剑,是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