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这种剧情真的没问题吗?
反正我这里还没有报错,系统的声音难得听起来有几分不敬业的宽慰,不知道是不是终于和她这种厚脸皮的人处久了,也变成了老油条系统。它还进行了推测:或许这些都是作者没有写在台面上的故事呢?就像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只有八分之一的东西是露在水面上的。
你还挺会引经据典……
不过莫迟迟也没有太担心,她还出言宽慰沈蕴之:“咱们明日再去与师父商量商量便是,也不用太着急。”
再怎么风雨欲来,有她这个手握系统和剧情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重新走回镜湖边边纸鹤前,她才趁着月色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沈蕴之道:“把这个收好。”
沈蕴之似乎有些疑惑,接过掌心大小的玉盒子仔细观察,半晌抬头向她确认:“魇生蛊?”
“你来决定什么时候把它拔除,我方才种在松高阳身上了。他那样算计你,不讨回来怎么行?”
何况不过就是多做几夜噩梦而已,只是噩梦比较感同身受罢了。
见沈蕴之眉心微拢,莫迟迟赶忙追加:“你可不能一时心软,至少要到三日之后再解,不然我不是白种了。”
对方神色间似乎多了几分无奈,不过还是允诺般点了头。莫迟迟看他十分听话的样子,不知为何心情又好了几分,思及来之前他们想到的“剑伶”的效用,又想到方才她暗中在储物空间里翻拣魇生蛊时看见的东西,很快把它重新找了出来。
“这个也给你。”
莫迟迟兴冲冲道:“你挂上这个,以后咱们拿真假‘霜华剑’过招,也好区分些。”
沈蕴之刚刚收好玉盒,没料到对方还有东西要给他。
然而等他抬眼看清她掌间的东西,却觉得心脏骤然一阵紧缩。
少女还在说着什么:“……而且这剑坠漂亮得紧,我倒是记不太清是哪里来的了,还是崭新的,全当祝贺你有了新法宝的礼物了……”
沈蕴之默默望着被少女托在手心的剑穗,它并不像寻常剑穗那样只是棉线碎,而是把宝蓝色的缎面绳打成了两串小的攒心结,中间团了一粒小小的琥珀珠。虽然不似飞仙阁的东西精美,材料寻常,却也是难得巧思。
只是看着它,沈蕴之又像是回到了那个有些漏雨的偏屋里。他缩在墙角,在漆黑的夜色中拿出藏好的小盏油灯,一边防着庄子上的管事发现他偷油灯,一边在那点暖黄色的光晕里攒着手上的宝蓝缎面绳。
那粒小小的琥珀珠,是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镇郊的矿渣里找到,又自己磨圆了的。
他原以为……这样的小东西,早该被她丢了。
却没想到如今看来,还似崭新。
第28章 血统
莫迟迟觉得沈蕴之的神情有点不对劲。
自打看清她拿在手上的那个剑穗之后,他便拿那双漂亮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
她莫名生出些焦灼——似乎她应该从他双眸似水的碎影里读出些什么,然而现在的她还读不懂。
“这个剑穗怎么了吗?它一直放在我的储物空间里,我刚刚找魇生咒的时候顺便看见了,就想着送给你。”
这剑穗的来历莫迟迟的确不太清楚,她本以为是原主放在储物空间里不用的小玩意,便拿来借花献佛,谁料沈蕴之看起来会有这么大反应。
“你……”沈蕴之像是想启唇问她什么,不过最后却没有说出口。他只是重新收敛了眉目垂下眼睛,蝶翼般的睫毛下留出一点精致的阴影。不知是不是因为衣领上黑色的狐裘绒毛扫在脸侧,衬得他的面色比方才苍白许多。
“无事,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已经很晚了。”他最后这样回答她。
莫迟迟没来由地不开心,只觉得心头有什么隐秘古怪的怒火顺着一根细细绳线悄悄烧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沈蕴之闻言一怔,继而惊讶地望着她。
“为什么总是擅自显得那么伤心,如果我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你就直接告诉我。”
莫迟迟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股脑把自己的心里话全说出来:“我知道我有的时候脾气有点直,说话行事也没很多顾忌,如果有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开心了,你可以同我说,我会改的。”
莫迟迟觉得有些委屈。
在她自己都还理不清的情绪里,她是如此看重沈蕴之,可惜似乎总是弄巧成拙。
沈蕴之总是会在某个时刻给她那种她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而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
***
少女的面庞因为一点点怒气有些微微泛红。他的狐裘对她来说有点大了,毛领子堆在她的脸侧,雪白的绒毛围在颊边,那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此刻睁得很大,黑亮的瞳仁就那么注视着他,里头盛着他的影子。
沈蕴之其实不大明白她为什么会生气。
但他直觉想要反驳她的话。
她做得很好了,甚至比他曾经在梦里想象过的还要好。
不好的是他才对。
明明已经知道她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明明知道曾经她帮助自己或许也仅仅是因为他身上有别人的影子,明明知道她也不记得曾经那段一起在缙城边郊度过的日子了……
却还是贪心地想要留下一点证明,总是贪心地企盼她能够想起来一点什么,企盼自己是不是可以多一点被选择的筹码。
他也不想这么轻易显得如此难堪的。
但只要是在她面前,就会简单地被牵动情绪,好像随随便便一点小事,都能让他的心忽上忽下,直至最后重归酸涩的寂静。
是他得了什么怪病吗?
还是……只是他的执念太深?
想望着她,想听她的声音,想看见她的笑,即使像现在这样,她冲着他露出生气的表情,他也觉得很好。
“……我真的没事了。”
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她——他不想让她为难。
如果忘记了,就干脆地忘记吧。那些于他而言太过珍贵的回忆,他一个人记得,也就够了。
他这么想着,又轻轻牵起一个笑来,抬手把桃木剑递了过去,轻声道:“既然师姐要送给我,那师姐便替我系上吧。”
***
沈蕴之居然又笑了。
莫迟迟有一秒发愣。
似乎最近他露出笑容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
他长身玉立站在纸鹤旁,眉目清和,修长的手握着那柄桃木剑朝她递过来,背后就是那棵浮岛上极为高大的古木。
一簇簇洁白缀满树冠。
朗月遥遥,风声轻响,花树堆雪。
“既然师姐要送给我,那师姐便替我系上吧。”
莫迟迟眨眨眼,回过神后颇有些心虚地一把接过桃木剑,开始往剑柄上系剑穗。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转移话题……”,她一边和那个小巧的剑穗作斗争,一边嘟囔:“每次都这样,搞得像我欺负了你一样,可我明明对你很好啊,是很好没错吧……”
“没错。”
沈蕴之低声答她的话,朝着她身侧走近了几步。莫迟迟暗自瘪嘴,心道这人嘴上答得好听,下次肯定还会照样露出那种惨兮兮的表情来。她一边腹诽一边系剑穗,可惜半天没有把锁扣套进该套的地方。
熟悉的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视野里。
“还是我来吧。”
对方白皙的指尖带着霜雪的凉意,自然而然地从她手中重新接回桃木剑和剑穗,莫迟迟顺着他的动作回望过去,盯着他垂眼仔细弄了一会儿,很快就系好了。
莫迟迟:……不是吧阿r,这么踩一捧一的吗?
“我做惯了的,熟能生巧罢了。”
某位生活残疾摇了摇头。
按理说她在末世活了那么好几年,不应该在生活技能上如此废柴啊。
不过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好像她在这些方面一向过得比较粗糙,如果太麻烦就干脆不吃或者不整了,直到接手基地,有了不错的现成条件,也不用她自己多做什么。
果然,归根到底就一句话,还是沈蕴之厉害。
她如是想着,带着沈蕴之驾鹤回到了草舍。
***
隔日莫迟迟在院子里向无崖子汇报和松高阳的会面。
她的师父看起来也没什么惊讶,有内奸是目前很容易达成的共识,但内奸不好找也是事实。松高阳这回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提示了他们这件事,又是为什么要向他们反复暗示长老殿不安全,同样值得深思。
如果他不是单纯在警告他们呢?如果松高阳也只是一枚棋子呢?
但阴谋论归阴谋论,没有事实作为依据,也不能随便下推测。
“师父,止争石究竟有何效用?”
无崖子听到她的问话后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喝了口茶道:“你想的不错,我也觉得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若是能搞明白贼人是想用止争石做些什么,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传闻上古时期仙魔对立,仙界魔界本来有一道天然屏障,屏障吸收自然法则之力,因其是由整个世界的初始规则形成,仙魔双方都不能打破,所以很是稳固了一段时间。
“止争石就是那道屏障的残留?”
无崖子捋胡子又道:“的确是,不过这也是传说,自先秦时期就有关于止争石来源的传说,但并没有绝对论据,也不明白它具体的作用原理。”
莫迟迟一噎,这话不就约等于“我也啥都不知道”吗?难怪止争石丢了大家反应也没有那么大,可能只是“十二宫失窃”这件事会让大家紧张,而非止争石的消失。
“你还记得离泰长老么?”
“松师兄的师父?”
离泰长老、她的师父无崖子,还有浣花剑派的长老朔月,三人为旧友。只不过离泰特殊一点,他是个法修,而且几乎可以算是法修式微末期的最后一位法修大能。
“他一直想弄明白止争石的作用,可惜后来久攻不下产生心魔,十几年前便远遁离开学宫了。”
这个人听起来很可疑啊,原著里有吗?
一直研究“关键线索”,有心魔,远遁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这不是幕后反派的标配吗?再配上“最后一位法修大能”这样的头衔,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啊。
只是一笔带过。
系统的回答简洁明了,不过考虑到原著内容和她自己经历的巨大差别,莫迟迟决定还是暂时把这位前辈在心里挂个号。
“话说回来,你最近和蕴之走得很近嘛?”
莫迟迟:???
所以说他们刚才不是在谈正事吗,果然仙陆正派人士关注点都很错位才这么容易被魔族搞破坏吧喂!
“沈师弟住在草舍,我们一起修炼,的确往来多些。”
“我又没说什么。”无崖子笑眯眯道:“你素来性子冷清,如今多一个修行路上的伙伴,为师很高兴。”
无崖子会说出这样的话,莫迟迟还真有几分惊讶。
“漫漫人间路,能得一知己,已是幸事,你也要好好珍惜啊。”老头子五官舒展开来,面上还带着散漫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后头又像藏着累月的风霜似的,却也并不苦人,反而带着某种阅尽千帆后洒脱的淡然。
直至此刻,莫迟迟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弦微微拨动的声音。
知己……吗?
“师父,那……您知道缙城沈家和灵都园吗?”
***
莫迟迟在自己的房里点灯温书。
考试将近,她的仙魔历史还是一团乱麻。
仙魔的对立由来已久,于现世之人看来,仿佛是黑与白生来泾渭分明一般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就是原著的设定。
在修炼者眼中,神界仙界庇护仙陆苍生,而一旦涉及到魔域魔族,就会天然地被排斥被敌对,而在上一次仙魔大战中,魔族屠无辜凶残弑杀的天性更是暴露无遗。
她的眼睛还看着书,只是脑子里又回响起无崖子白日里同她说过的话。
面色有些了然的师父坐在上首,摇头笑道:“我早该知道,聪慧如你,一定会发现的。”他明显很早便猜到她会有此一问,只是神情平缓地向她解释:“沈家家主沈恪其人不太地道,仙魔大战后这么多年,两界之间没什么大波澜,魔域又连年内乱,他是个聪明的生意人,便打起了做魔域生意的算盘,灵都园里多是魔域女子。”
“……或有好奇者,又或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灵都园生意很广……”
“那沈师弟的母亲……”
莫迟迟其实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她大概猜得到答案。
“他的灵脉不全,我有探看过,只是病例特殊,或许与他的血统有关。但蕴之自己似乎并不知晓这层利害关系,我也不愿说破,他本就因自己的灵脉不全和外门身份强自如履薄冰,若再得知自己是……”
“我明白了。”
莫迟迟是彻底明白了。
沈蕴之身上有如此标准的成为魔神的潜质——他是一个仙魔混血,天生便有魔族血统。
他不当反派,谁当?
第29章 沈师妹
莫迟迟有些奇怪的心烦意乱,甚至很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太虚演武场打一架发泄发泄才痛快。她一时不分辨得清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便准备付诸实践,然而当她刚刚把符牌打开,门边就传来了“笃笃笃。”的声音。
有人在扣她的门。
她心知草舍只有她和沈蕴之在,没什么防备地说了一句“请进。”
敲门的果然是沈蕴之。
哪怕已是深夜,就连莫迟迟自己都已经换上了宽松许多的常服,对方还是一身板正的藏青外袍,白色高领内衫,头发束在脑后。他推门进来时,似乎没有料到莫迟迟会抬眼看他,触及她的视线后很快垂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