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猜得没错,沈蕴之今日进去以后,也就不会再出来了。
莫迟迟摸出那块熟悉的符牌,之前想着送给沈蕴之那个生日礼物时,本是为了预防秘境不测,没想到如今却是这样派上用场。
几乎是注入灵力的瞬间,她已经察觉在系统地图上,仙陆尽端亮起一个光点来,那里离魔域最近,正是仙魔大战后留下的古战场,又称缚魔渊。
是了,这下她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缚魔渊留有上古罡气,正对北斗星斗柄,最早的十方缚魔阵就是出自于此。
宿主,那你去找止争石做什么?
我要再试一次。
长风浩荡,她伏下身轻轻垂眼,只觉得天光抖擞,从未有一刻心中这样明晰自己要做的事情。
可是宿主你的身体……,而且你从未自己控过回溯阵法,每次也有周离泰在一旁……
我已经想好了,再试一次,若这次回溯失败,我也认了,再想其他办法,但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她明明相信这一定是有意义的,上次却根本没有来得及向沈蕴之求证。
若真如他们所言,如今魔神降临已然没有回瞏余地,再回去一次试试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那宿主现在是……
十方缚魔阵一旦开启,天王老子都难得进去,若是他们从今晨开始,现在应当还有机会留给我,我必须赶进去,先入阵,再回溯。莫迟迟说到这却是微微顿住:此次虽然我决心已定,但生死难料,咱俩相伴这么久,或许就要说再见了。
宿主……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难得带了点恋恋不舍的意思,宿主你也别这么说,反正任务也完成地差不多,说个不吉利的话,你要是现在人没了,剩下的能量可就全归我拿奖金了,你再努努力啊。
莫迟迟:……
如此煽情的时刻,居然有被你激励到。
“罢了!”莫迟迟突然对天大喊道:“我就是要拆了南墙也不回头!”
说要帮他,她就一定说到做到。
在系统被感动的情况下,莫迟迟靠着对方无私奉献的作弊器很快临近了缚魔渊。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巨大的光幕从海上高山笼起,广袤的海面被劈开一处狭长的沟壑,水浪滔滔,十分壮观。
你准备好了吗?莫迟迟的后槽牙咬得极紧,却听系统在她脑海里回到:准备好了。
走了。
一人一骑,如天边星矢,直冲向尚未完全笼下的光幕。
***
沈蕴之察觉到头顶上的光幕有一丝奇怪的动静,像是在即将成型前撞上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扬起脸看了看,却并未听到有任何来自长老们的其他旨意,于是重新垂下头去,摩挲着手上的符牌。那颗嵌在上头的冰蓝色的灵石,之前她送给他时,他并不解其意,也是上次被陆鸣不小心瞧见,才惊呼着告诉他这到底是什么。
“是师姐的一半本源保护阵。”陆鸣当时面上的神情很是惊奇:“师姐竟然把这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你了?这灵石并非随意所得,应是她将一半的灵根本源保护阵拆下来炼化而成,你灵脉不全,有了这个也是多一份保护。”
对方说完又有些促狭地拍了拍他的肩接着起哄:“我与师姐的婚约早就解除了,等师姐醒了,你也努努力呀!”
那时他是什么感觉呢?
沈蕴之用指腹轻轻擦过冰蓝色的灵石,就像心尖也同时被什么东西轻轻擦过一道似的。
之前在懋别秘境的石窟内,他当时下定决心披着一块自以为能扛点事的料子出去,最后没有被嗽金鸟的金水吞噬丧命,大抵也是因了这半阕保护阵的效用。
只是她竟然从来也没同他说过,细细想来,她真的给了他很多很多,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沈蕴之又想起昨日夜里的情形来,好像一想起他们拥在一起时的感觉,唇角不自觉地会往上翘。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能拉着她一起冒险,哪怕……也许她会生他的气。
他似乎能无师自通地想到她生气时的神情,恶狠狠地同他说再也不许有下一次。
也确实不会有下一次了,摸了摸贴在胸口的欠条和信纸,本来是笑着的唇被有些难以抑制的伤感压了下去,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反派师弟不可能那么可爱[穿书]》来源:..>..
第69章 少年
月黑风高杀人夜。
并不是,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天。
莫迟迟检查着身上的一应事物,从房门后头探出脑袋来,她谨慎观察后发现左右无人,这才轻手轻脚地钻出屋,向着小院外头走。
这世界太古怪了。
虽说她此前已经经历了一次世界剧变,也就是从和平年代进入末世,但没人说还能从末世穿来仙侠异世界啊?她城主当的好好的,最近基地刚刚准备研究复种草莓的事情,明明已有眉目,怎么突然之间她就穿越了呢?
郁闷。
更惨的是,别人家的穿越好歹都带点系统什么的,她倒好,穿进来啥目标也没有,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什么穿越任务,令人头秃。
唯一值得称道的一点,她似乎一下年轻了七八岁的样子,变成了一个和她长得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却还是个十五左右的年轻小姑娘。
这几日她也算是摸清了,原主似乎本来出身高贵,只是不知为何孤身一人跑到这城郊的庄子上生活,身边只有一个教习武功的师父,再兼几个哑仆。
而且这个教习师父,非常严苛。
又因为莫迟迟真的不怎么习惯这种唯心主义的修炼技能,适应得极差,光是刚来的这几日,已经被训斥过不下二十次了。
拜托,来跟她比近身肉搏啊。
莫迟迟十分郁闷地踢着步子走在乡间小道上,难得今日有可以短暂休息,她是怎么着也不会继续呆在那个令人憋闷的院子里了。
这一处城郊村,似乎都是城中贵人的庄子或者别院,建筑与建筑相隔有些距离,也不常有人往来,后山还有个不知属于谁名下的矿脉,但挖矿的工坊在山的另一面,她也只是听教习师父提过一嘴。
而若论稍稍开阔些的景致,大概就只有离她院子远些的一处山涧水。
两侧高耸的山崖间,嶙峋乱石之上有溪流缓缓而下,岸边几棵稀疏水杉倒映涧中,绿影袅娜。涧水清澈,水底的卵石清晰可见,时不时还有几尾小巧游鱼灵动点缀,十分活泼生趣。
虽然莫迟迟应该是恐水的,她很清楚地记得这一点,但不知为何,在这里看见水后,她好像没有以前那种下意识的强烈抵触心态了,虽说不至于马上就靠的极近,但至少她已经能坐在不远处欣赏起涧水美景。
这是她难得的放松时刻,没有被教习师父追着打,好像也不必为了基地的保卫战发愁。
而后,莫迟迟并不意外地发现,今日那个少年同样又出现在涧水边。
她坐在涧水这边的一块大石上盯着景色发呆。
他就在涧水的另一边,埋头洗衣。
莫迟迟的眸光本来还凝在水边的野草上,慢慢却不知不觉地再次滑向他。
少年看起来岁数不太大,可能也差不多十五六的样子,黑长的头发在脑袋后头松松扎起,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每次来都带着一个大木盆,里头装着要洗的东西。
因为隔得太远,她并看不太清他的相貌,只知道他皮肤很白,衣袖卷起来之后露出的小臂也很白,那双手就在溪水里反复揉搓拍打衣物,溅起水花,轻薄的皂角泡沫便顺着水流飘荡下去。
对方露出来的皮肤被早上山间的晨光一照,简直像在发光。
也无怪乎只要他在,莫迟迟总忍不住盯着他看。
不过他倒是一次都没有看过她。
***
沈蕴之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女孩。
她还是坐在前几次坐过的地方,穿着素白的练功服,腰间挂着一把桃木剑,看起来年纪比他小些的样子,明明是一张娃娃脸,神情却总是故作老成。
他很早就从其他仆役的嘴里听说了,庄上靠山处的旧院子新来了主人,只是一老一少似乎都是修行者,为数不多的家仆也是哑巴,孤僻得很,不怎么和周边打交道。
想必她就是那一少了。
他自小呆的是那样的坏境,对别人的目光很是敏感,更遑论这女孩简直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奇怪的是,他好像也并不觉得很难受,或许是他可以分辨出那目光没什么恶意,仅仅只是好奇而已。
居然会有人对他产生好奇。
沈蕴之垂眼,从木盆里新取了一件衣裳继续手上的活计,然而还是没克制住偷偷关注她。
一旦他察觉到对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转开了,他便会假作不经意地抬眸,扫一眼过去。
她似乎也是这几日才开始到涧水边来的,并非每日都来,而且每次来也都只是坐在那发呆,并不干旁的事。
沈蕴之觉得自己能从那副画面里读出点孤单来。
但他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反复劝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旁人孤不孤单与他并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对方从衣着看来家世高贵,又是不寻常的修行者,或许也并不需要他这样身份低微的陌生人的可怜。
他叮嘱自己不要再考虑乱七八糟的,而是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应对管事的要把他再卖到矿上的事情。虽说他并不在意做苦工,毕竟在哪里都是做工,没有什么很大的不同,但他还想着……他记得母亲说过的话,他还想上学。
只是若一进矿,定不会有空闲时间练习术法,虽然他现在连门都没摸到,但母亲告诉过他,只要一直尝试不断练习,一定有机会成功,他不想放弃。
正当沈蕴之微微出神的时候,他敏锐捕捉到“扑通”一声,似乎是什么物件落水的声音。
再抬眼一看,那个女孩竟然立在了水杉上头,她身姿很是轻盈,只是面色有些发白,一只手扶着树干,看样子倒不像特别自如,反而有些害怕似的。
她怎么突然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
刚刚那声“扑通”,也是她弄出来的?
***
莫迟迟很后悔,非常后悔。
她完全不该过分自信地觉得自己可以在这进行自助脱敏治疗,更不应该仅仅因为今早教习师父没有责备她的轻功,就认为自己已经能飞檐走壁了。
现在真是……骑虎难下。
另一件糟糕的事情是,她还把桃木剑的剑坠子不小心刮到杉树枝上弄断挂绳,坠子扑通掉进了水里。
她现在站在树梢梢上腿脚微微发软,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力在维持此刻微妙的平衡。
“你还好么?”
一道很清澈的少年声音在树下响起来,莫迟迟一惊,差点没从树上跌下去,她下意识低头,就见站在树下不远处,之前涧水那边洗衣服的少年正微微扬脸望着她。
出于一种诡异的“偶像包袱”,莫迟迟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过了会像是怕他瞧不清她的动作,又大些声音道:“我没事。”
她话讲到这,觉得自己站在树梢上和对方这样说话实在不怎么礼貌,于是鼓起勇气再次动用尚不熟练的轻功法诀,跳下了树。
正正落在少年跟前。
没想到她为了自己的面子,还能逞强成功安全着陆,莫迟迟轻轻松了口气。
大概是见她已经重新站回地面,只是好心来问问她情况的少年已经打算转身离开了,莫迟迟却突然想起自己的坠子还在水里的事。
“稍等,”她抬手拦住对方的去路,就见少年朝她微微侧过头来,像是疑惑她为何还要拦他。
也是这个时候,莫迟迟才看清他的面容。
生的极好看的一张脸,说是肤白貌美也不为过,尤其那双眼睛,眼梢微微向鬓角扫去,睫毛长而密,眨动的时候像是蝶翼轻扇,眸光生波。
只是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皮肤更像是苍白,人也有些瘦削,虽然身量很高,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多,但不合身的粗布衣裳显得整个人有些空荡荡的,而且即使是夏天,他里头也套了件高领内衫,把整段脖颈都遮了起来。
莫迟迟一时间有些语塞。
该怎么说想让他帮忙下水找找坠子的事呢?贸然请求会不会显得她有点矫情?看对方衣着,比较像在别家院子里做工的下人,若是她请他帮忙,会不会被看成那种连水都不能下自视甚高的“贵人”。
不对啊,只是打过几次照面的陌生人而已,她怎么这么大包袱?
一定是因为对方长得太好看了。
“请问,能帮我下水捡一下东西吗?”莫迟迟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我有些怕水。”
算了,对方理解成哪样是哪样吧,至少她尝试过问出口了。
“是什么?”
然而出乎莫迟迟意料的是,少年竟然转过身面向她,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地直接询问要捡的东西是什么。她有些受宠若惊地赶忙解下桃木剑握着剑柄的半截断绳展示给他看,一边道:“就是这个剑坠子,方才被划断了。”
少年稍稍凑近些观察片刻,而后便直起身子点点头,向着水边走几步后,很快脱下鞋袜卷起裤腿,踏入逐渐没过膝盖的涧水中。
上游的溪水还在潺潺不断,莫迟迟看着少年在水中弯下身子,探手在水底摸索着,他找东西的神情十分认真,以至于有些松散的头发从肩头滑落,发尾被沾湿了也没怎么察觉。
莫迟迟不自觉地盯着他看,见他在方才落水的大致位置来回摸索,最后终于一下重新站起来,带起一小串水花。
“就是这个,真的多谢你。”莫迟迟接过上岸后的少年递回给她的坠子,这似乎是教习师父把桃木剑送给她时一并带着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但找到总比丢了好。
她把坠子揣好,有几分兴奋地对少年道:“多谢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找到的,都可以拿来给你当谢礼。”
少年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脸上的神情好像总有些冷冰冰似的,而且除了方才在树下仰脸询问她时,之后一直都没再抬眼看过她和她对视。
莫迟迟有些古怪的沮丧,她本以为对方帮了这个忙,她应该是可以在这个世界认识第一个新朋友的,只是少年看起来拒绝的意思比较多。
正当莫迟迟想要友善礼貌地道别时,却忽然见对方指了指她剑柄上的断绳道:“你这坠子断了,不重新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