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私事。”
“私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岁荌冷笑道,“我觉得现在没什么是比你的身体还重要的事。”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焦躁又猛然窜了上来,反手就要挂断电话,似乎是察觉出他的意图,岁荌提醒道:“先别忙着挂。”
“前段时间于翩跹来过,待了三个多小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一直在打听你的病情。”
不等他问,岁荌就回他:“当然身为一个医生我有起码的医生素养,你的事一个字都没说。”
又略有深意地说:“我能看得出来她很关心你,能被一个人这么关心,很不容易,你也知道的吧。”
不等她继续说,听筒里传来刺耳的嘟嘟声。
岁荌呆住,反应过来的时候气恼的将手机撂在桌上,伸出另一只手压着额间突突直跳的青筋。
这是什么狗脾气。
又过了会儿,却又重新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同样很快被接通。
那边人干脆说:“你要是来给于翩跹做说客,那我就直接挂了。”
理智突然断线,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怒意又腾地一把火烧了起来。
“哎我擦你这什么态度,你当我喜欢管你啊,要不是你爸,我姨夫找我你以为我稀罕管你这些破——”
话还没说完电话再次被人挂断。
岁荌气的将手机扔进抽屉里,又一边劝自己说不能跟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较真,否则当心给自己气出心脏病来。
一边打开电脑,找到几个G的存档搞笑电影。
……
“吴笙薇?”
乍听这个名字温诺柔愣住,转而想到昨晚那个微信申请又明白几分。
“昨晚加我的那个,是你的——”
“表哥!”吴笙薇两眼放光,将话接了过去,又惊喜地问,“那我的事,表哥都跟你说了吧。”
温诺柔心里只有,你表哥那个人,很……很聒噪夜猫子,而且不太会打字这几个想法。
想了想都不是什么好词,便干脆作罢。
她干笑几声,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从容的打开课本。
因为事先有过耳闻,所以也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但真到这一天,温诺柔还是大吃一惊。
她当然也不会傻傻的相信,什么老师没讲这一类的鬼话。
学期末能让一本书比脸都还干净,显然这是个人才。
中午十一点,霍司奕正在开会时会议室里突然响起一阵消息提示音。
他不悦的蹙眉,会议室里人人噤若寒蝉,但都小心确认了眼,不是自己的手机。
确认过后多是抱着种幸灾乐祸来四处查看是谁这么倒霉,刚巧撞到大魔王的枪口上。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了几分,直到姜涛顷身上前提示小声说:“霍总,是您的手机在响。”
但谁又敢挑老板的毛病。
一时会议室里气氛突然又寂了下来。
人人都低着头,但头顶却仿佛长了眼睛盯着这边。
霍司奕拿过手机,看清发信人,蹙着的眉逐渐松开,眼睛里还染上一丝惊讶。
温诺柔?
他看了眼时间,不过才十一点,能接到她的消息心里也不自觉带上了些欣喜。
十一点,是有什么事吗。
点开,却见温诺柔委婉又难以启齿地打字问:【吴先生,您表妹她,她的语文基础是不是有些差。】
看清这句话,脸上不自觉的轻态瞬间收了回去。
又细想,语文基础?
关于吴笙薇的语文基础,他未曾有所耳闻,他有耳闻的是这个表妹很差的不只是语文,而是所有科目。
这话就太委婉了,并不是很差,而是根本没眼看。
霍司奕想了想,仔细琢磨了一下语言才回:【那就从基础开始讲起。】
温诺柔:【好的,那我打算明天从句式结构,主谓宾开始讲,先给您说一声。】
主谓宾?
一个连简单的‘我是学生’这句话里的宾语都找不到的人,指望她能半天就打通任督二脉?
显然霍司奕并不抱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HY:【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诺柔:【?那您是】
霍司奕:【我的意思是,先教教她该怎么正常说话。】
第33章 地下,地下
这, 这是亲哥?
温诺柔表情有些僵住,但还是敲字说:【先生,恕我直言, 这有些过分吧。】
过分?
霍司奕心中一沉, 表情也跟着有些凝重, 像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搞得办公室里的人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当然没有人敢提醒他开会的事情。
也巴不得他少说两句。
这两年的霍司奕活的实在一点人气没有, 整日行走在突击检查与突击训人的道路上,员工看到他, 心脏能瞬间张血扩张, 感觉自己可以少活好多年。
想了想霍司奕满脸凝重的敲字回复说。
HY:【她的家庭情况有些复杂, 家里那边管不上,她爸爸是学校里的董事, 即便不学习老师们也忌惮她的背景不敢多说, 以至于给她养出了一身刁蛮任性的性格】
又觉得这样的说法不够委婉与平民,只好继续解释:【她没有参加过学校里的考试,往往是一有时间就要跑出去, 十七岁, 却感觉比国家秘书长都要忙。】
HY:【昨晚我忘了提醒你,是难得遇到她能服气, 肯听人家讲课的老师。】
也是第一次遇到好脾气能忍耐她的老师。
“……”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也不是没有见过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但她所见过的那些大都是些小男生,脸皮厚经得住说,但是女孩,女孩这该怎么说她。
温诺柔有些犯难。
她翻了翻面前的书, 与两份几乎全错的语文试卷,眉心蹙的能夹死苍蝇。
就,没见过这么难教的学生,文言文一点都不会。
选择题全靠蒙,作文一份一言难尽,另一份杂糅了散文记叙与说明等等各种题材。
语言简单又到位,说的尽然都是家长里短。
八百字的作文,那真是看一眼就要头疼十年。
本来是要打算咨询一下家长,问问那边的想法,但看这个样子,这个家长也不像是个靠谱的。
中午岳崇文与池隽先后回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客厅里愁眉不展的她。
带着看笑话与关切的想法,岳崇文凑过去扫了眼温诺柔手里的试卷,搭眼看了一眼就匆忙收获了视线。
“这是?”
温诺柔拎起其中一份递到他的手里。
“你表妹的自己看看吧。”
虽一直知道这个表妹不学无术,但说真的还没见识过到底不学无术成什么样。
岳崇文好奇的将试卷拿了起来,先看的作文,作文题目叫做挫折。
话题作文。
岳崇文情不自禁的读了出来:“第一次受到挫折是八岁的时候,那一年……”
一句话就让温诺柔的脑子嗡嗡作痛,评价道:“现在的初中生都不会写这种作文了。”
岳崇文读了几段,中肯的评价说:“我觉得她能写给你,说明很欣赏你,已经不错了,起码学习态度是有的。”
“那你挺乐观的。”
说着又递了一份试卷过去:“你再看一下这一份。”
岳崇文接过,好奇地问:“哦对,我听说她还带了个朋友来蹭课,怎么样。”
温诺柔不做评价,只是说:“你自己看吧。”
?这是什么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
他拿来一看,读了两句瞬间惊艳:“呦这小姑娘文采不错,还是个学霸呢,这写的多好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温诺柔头疼,以手撑着额头:“是啊,写的不错,但你没觉得它很眼熟吗?”
“眼熟?没有吧。”岳崇文反复看了两眼。
池隽刚好从卧室里出来,看到他们这边,挪着慢悠悠的步子走了过来。
“看什么呢?”
岳崇文赶忙搬了把凳子让她坐下,这才说:“作文,写的挺好的。”
池隽也拿过去看了看。
“张良原是布衣,萧何称谓县吏?”
她放下试卷看向温诺柔,犹豫地问:“这是破窑赋吧。”又往后眯了两眼,吃惊道:“还是全篇?”
温诺柔点头:“对啊,破窑赋,全篇背诵默写,一字不错,我已经不知道该说这小孩聪明还是怎么样。”
又扫了眼岳崇文意味深长:“吕蒙正的文章写的当然是不错的,但看来你上学的时候语文——”也不怎么样
岳崇文截住她的话:“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别说了吧,再说了我高考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么久的事儿了谁还能记得清楚啊。”
池隽:“你觉得这两个人怎么样,还有救没救。”
温诺柔抬头瞥了眼立在一旁的岳崇文,话是对着岳崇文说的:“那得看救到什么程度,如果单纯上个本科那有些挑战,如果还想上重本,那我劝你去搞个时光机,回溯一下时间,起码回到她刚上初三的时候。”
“……跟你说认真的。”
“我也跟你说认真的。”温诺柔摊开手心,“这个东西再好的老师来教,她不学也没有办法,从目前来看她想要追星的想法,远大于学习考个好学校的欲望,家里挺有背景不差钱就赶快找点关系送她出道,比在这里难为我强。”
那就是没有办法的意思。
“你表妹目前这种情况,说的直白点就是缺少来自社会的鞭打,总觉得除了要对她说教的那一批人,世界上的人都是人性皆善,你要想教育她必须要跟她做朋友,而不是做跟她说什么必须要做,什么不能去做的家长。”
“她肯定更喜欢你顺着她,而不是逆着她来,小女孩,尤其是这个年纪,你管的越狠,她叛逆的就越厉害,不如学学注著名教育家的教育方式,彻底放手让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让她去闯一闯,等头破血流了,也就知道教训了,主动回头了。”
“你现在跟她讲道理根本没用,她只会觉得你嫉妒她,故意不想让她好。”
说到这里温诺柔的目光锐利了几分:“当然,她会变成这样,实在跟家里人的教育,甚至说不重视脱不开关系。”
这番话说的可谓针针见血,让岳崇文哑口无言。
其实别的辅导老师也说过,不过人家说的委婉,没有像温诺柔这样犀利的。
温诺柔指着试卷上的错题一题一题的分析说:“字音字形不会,成语意思不会,病句不会,标点不会,文学常识也不会……你也不能说她笨,没救的那种,因为我看了她数学特别好,阅读理解也做得很好。”
“所以我就问了问这两个小孩,原来是她们很喜欢的一个明星是数学硕士,所以她们下了死劲学数学。她们学习不好,单纯只是不喜欢学习而已。”
岳崇文听得眉心直蹙,最后妥协似的:“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她喜欢追星,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追星。”
温诺柔一脸认真:“源头出在她的父母身上吧。”
“你要真想为她好,就得跟她父母先谈谈,不然这么下去治标不治本。”
-
霍司奕盯着屏幕上的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之前将吴笙薇送过去,也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她这么上心,竟还想了这么多。
屏幕上父母两个字有些讽刺。
想到这事如果处理不好温诺柔可能继续深受其害,霍司奕心中大定,表情狰狞的相识面对一份七位数往上走的合作。
会议室里的气氛突然僵住。
“霍总。”
发现霍司奕的出神助理姜涛在一旁小声喊他,“大家都还等着开会。”
他心不在焉的‘恩’了声,却又像没听到似的继续拿着手机敲字。
HY:【她的父母关系有些僵,最近正因为一些不可调节的事情在冷战,她跟她的母亲一样,都是家里的独生女,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而她爸爸又实在太忙,平时很少能管得上。】
将消息发出去,再反复看了许多遍,又敲下一句‘有问题可以来找我。’却迟迟发不出去。
能跟自己聊这么多,应该是,还没发现自己是谁吧。
霍司奕谨慎的想,眼睛盯着这句关心过度的话,迟迟也没有发出去。
温诺柔看着这番话,神色有些凝重,池隽看到好奇的探过脑袋问:“跟谁啊,聊得这么投入。”
“是曾晓婧今天带来的那个朋友,吴笙薇的表哥。”
“吴笙薇?”发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池隽问向身后的岳崇文,“这名字我好像听说过,是谁家的孩子来着。”
岳崇文回:“是奥盛地产吴庸的侄女。”
吴庸?听到这个名字池隽五官都皱到一起,显然是一副不喜欢的样子。
“怎么了?”
池隽解释说:“吴家老爷子生性风流,私生子少说也有四五个,这个吴庸是老大,不是原配生的,是结婚之前,跟别人有的。”
又觉得不大妥当提醒她说:“豪门大宅子里腌臜事不少,听一听笑一笑就算了。吴家奥盛那边老爷子不大好了,最近乱的很,各路小三私生子背地里没少整幺蛾子,偏正儿八经的儿子不是个顶事的,近半年都不大待在国内。”
“原来是跟吴家的孩子啊,难怪呢。”
恩?那表哥又是谁?
不等池隽感慨完,岳崇文突然又想到什么:“对了,咱隔壁住上人了,这段时间可能会装修,我在考虑要不我们暂时搬去梅苑那边住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