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家长这么说，是因为他们觉得，孩子学多点知识，是对孩子有好处的。在合理的学习重量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吧好处往外推的家长，除非你不想你孙子变好？”
牛婆婆立刻反驳：“我当然想要我孙子变好！”
顾细道：“那你反对的理由，我就找不到了。”
一时间，牛婆婆被怼得哑口无言。
嫂子们和孩子们纷纷出声支援顾细。
“就是，顾老师多好啊，牛婆婆您回去问问孩子们。”
“我最最最最喜欢顾老师了。”
萌萌、沈天赐和宋妍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回来，站到顾细身边。
萌萌张开胖嘟嘟的手臂，奶凶奶凶地：“您想干嘛！”
沈天赐和宋妍的眼神同样警惕地看着对面。
牛婆婆一时间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有点下不来台，她在村子里辈分高，一般人不会和她计较，所以蛮横惯了，刚才冲到顾细这里来，也是怀着在村子里的想法。
牛婆婆有气撒不出来，不舍得骂孙子，眼睛转了好几下，看到站在旁边的儿媳妇，火焰立刻又盛了起来：“你这个败家婆娘，我都被人欺负了，你还不出来……”
“哎？”顾细忍不住打断她，“我欺负您了？”
牛婆婆：“……没欺负，没欺负行吧！”
牛大勇和牛小勇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牛嫂子眼神瑟缩了一下，顾细终是不忍，朗声道：“牛婆婆，现在可是新社会，可不许罚儿媳妇那一套，那都是旧社会的人才干的事。您儿子现在在我们这儿当Bing，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可是要影响前途。”
牛婆婆这下是真知道怕了。儿子和孙子都是她的命根子。
她知道自己和顾细对上占不到便宜，只能没好气对牛嫂子道：“走了，站这干嘛！”又向周围的人的人补充道：“我可没欺负她，我是在叫她回去。”
憋屈，牛婆婆一路走回去一路想，来到这儿真憋屈。
牛大勇扶着自家奶奶，牛小勇在后面拉着自己妈妈。哥两对上视线，都挠挠头。
顾细望着人走远了，摇摇头。对于牛婆婆这种人，打蛇要打七寸，在牛婆婆心中，显然儿子孙子才是最重要的。
身边人围上来，七嘴八舌问她有没有事，顾细笑着多谢了大家的关心，表示没事。
回到家，几个孩子又再次围了上来。萌萌直接扑倒顾细怀里：“婶婶，有人欺负你了吗？”
顾细摸摸她的头：“没有，我们只是对一件事的看法有点不一样。”
萌萌似懂非懂，“哦。”
顾细扭头对两个大孩子道：“没事，我真没事。”
可是，连沈青松一回家，都问起了她有没有手欺负这件事。
“怎么传得这么快？”
沈青松望着她的眼睛：“真的没事吧？”
“真的没有。”顾细再三保证。
傍晚的时候，牛三柱上门了，“嫂子，对不住，我娘她的性子就是这样，我替她道歉。”
顾细摆摆手：“没什么。”
想了一下，她还是没忍不住多嘴：“我觉得啊，这家庭关系，特别是婆媳关系，男人起的作用很大，因为你既是儿子，又是丈夫，你得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牛三柱挠挠头，与平时牛大勇挠头的样子如出一辙：“我跟我媳妇说，我娘养我这么大不容易，能让则让。”
“但你知道，在你看不到的角落，你媳妇受了多少气吗？”顾细问他。
他说不出来。
“我没有说孝顺父母不好的意思，但孝敬，不应该是以你媳妇牺牲为前提的。”顾细一想到牛嫂子的性格，也不说出其他话，总要牛嫂子自己立起来才行。
牛三柱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让媳妇受委屈了，“多谢嫂子指点，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
顾细：“你不嫌我多嘴就好，这始终是你们自己的家事。我们外人也只是这么一说。”
等牛三柱走了，沈青松问顾细：“那我呢？”
“什么你呢？”顾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问了口，意识到沈青松问的是什么，好笑道：“放心，我和你母亲的关系还不错。”
沈青松：“好像我也没起到沟通的作用。”顾细好像还是他和母亲沟通的桥梁。
顾细点头，承认了他的说法。
沈青松眨眨眼，好吧，”那我以后多点和母亲说你的事。“
沈母最近收到大儿子和大儿媳的来信，惊讶发现，大儿子明显比以前多夸赞儿媳妇了，小两口的感情越来越好，她也就放心了。
只是，想到两人至今还没有孩子，她又忧心不已，提笔思忖好久，终于还是委婉写道：“你和顾细感情已经稳定，家里的孩子也大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孩子？”
沈青松收到这封信，没和顾细说，将信放到抽屉最深处，又另外写了一封信，寄了回去。
顾细全程毫不知情。
家属区的年过得很热闹，几个孩子都玩疯了，因为萌萌也大了一点，顾细今年终于允许他们几个碰小鞭炮，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
几个孩子连声答应，一下子跑没影。
外面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顾细这几天也不愿意费脑子，干脆就坐在长椅上发呆，偷得浮生半日闲。
偶尔嫂子们过来串门。年初八这天，孟嫂子带来一个消息：“你们知道，牛婆婆准备带牛家兄弟和牛弟妹回老家吗？”
顾细冲泡果干茶的手一顿，“孩子们愿意回去吗？”
“当然不愿意，”孟嫂子道，“所以这几天都在闹。”
她接过顾细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有果味，“怪不得我家大妞二妞说，顾老师家的茶好喝，原来是这样的味道，孩子们肯定喜欢。”大妞今年可以回家过年，孟嫂子可高兴了。
“放了果干，嫂子们喜欢带点回去，我晒了许多，就后山上那些酸酸的野果，没人摘，不值钱。”顾细道。
几人说了一下果子，又转回牛家的事上。
“我看哪，这些天牛弟妹也有点变化。”孟嫂子道。
杨大娘道：“咱们都教她这么久了，她还不懂反抗的话……”
没继续说下去，大家都明白了意思。牛嫂子的性格软，嫂子们看不过去，给她支了几招。
她们不知道，此时牛嫂子正发愁如何使用这些招数呢。
“奶！奶！我不回去！”牛小勇耍脾气，这里多好玩啊，有这么多小伙伴，有温柔好看的老师，特别是顾老师，顾老师有许多好玩的点子，他都听说了，运动会就是她想出来，好像等春天了还有好玩的东西。他现在才知道在村子里是多么无聊。
牛大勇也是，他都和朋友约好了，等过完年兜里有钱，去县城买连环画。
牛婆子将目光投到唯一还没说话，平时她也绝对不回多看的人牛嫂子身上。
牛嫂子鼓起勇气：“娘，我也不回去。”
牛婆子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你凭啥不回去？”反了！连儿媳妇都不听她的话了！
牛嫂子想起嫂子们教的话：“我要照顾三柱，还得照顾他们两兄弟。”
牛婆子气结：“你……你能有什么用？”回去还能帮自己干活，还能让自己多骂两句，留在这里，自己都不敢大声骂她。
“娘，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每天干的活不少，吃喝住行，都需要我准备，不信你问问三柱。”牛嫂子一开始说得有点磕磕绊绊的，但后面越说越顺。
“你竟然敢反驳我？敢反驳我？我的天爷啊！”牛婆子目之所及皆是家具，忽地瞥到一个扫帚，冲过去拿起来，直往牛嫂子身上打。
“奶！”
“奶！”
大勇小勇齐齐扑过去。
牛婆子更心塞了：“你们也帮她不帮我！”
牛三柱恰好从外面进来，看到老娘往媳妇身上打，要是以前，他拿过扫帚也就算了，但想起顾细和自己说的话，孝顺也不能以委屈自己媳妇为前提，想过过去翠花受过多少委屈，也没和他说过娘的一句坏话。
他这次不仅冲过去夺过了牛婆子手上的扫帚，还明确制止了自家老娘：“娘，以后不能对翠花动手动脚。”
刚想告状的牛婆子：“……”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牛三柱回头问他媳妇：“娘为什么要打你？”
牛翠花再一次鼓起勇气：“娘想让我回去，我不想回去。”
牛三柱：“那就不回去。”
牛翠花大喜，牛婆子大怒。
“三柱！”牛婆子喊道。
牛三柱将扫帚扔到外面去：“娘，孩子都大了，你们带他们回去，是想他们继续种地吗？我好容易从村里出来，你要把我们家重新带回村子里？”
牛婆子想说“种地咋了”，可一看到自己儿子穿的衣服，再对比在村子里看到的大小伙子的模样，到底说不出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她也懂。
“再说，阖家在这里，才能让领导对我有好印象，你也来这里这么久了，看到哪家不是妻子儿女都在。”
牛婆子没话可说，她再闹也不想影响儿子前途。
牛嫂子站在后面，松了口气。第一次反抗婆婆的决定，她心里其实很忐忑，可其实，也不是特别难，丈夫还是会听她的话。
牛婆子走那天，顾细刚好经过，看到只牛婆子一个人的包裹，大勇小勇还有牛嫂子都没包袱，她笑着往学校那边去了。
开学了，孩子们都圆了一圈，顾细笑道：“看来大家过年吃得不错。”
下面有同学回答道：“小顾老师，多亏了你的卤味呀！”
大家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行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顾细击掌将大家拉回神，“明天是开学测试，都给我好好考，要是考不好，那我之后的活动……你们懂得。”
“嗷！”教室里发出哀嚎。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痛并快乐着，痛是因为要考试，快乐是因为顾老师又想出新玩法了。
接下来又说了几句，顾细让同学们好好复习。
她所说的新活动，是去年想过的天然染色剂绘画，不过后来她想了想，不绘画了，改成染布，每肯定都有碎布头，到时每人拿一块到学校，这点东西嫂子们还是肯出的，要是效果好，还能让他们回去教嫂子们染布，一举两得。
事实证明，有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孩子们的确发挥出了水平，顾细这次出的题目有点难，但意外地，大家都考得不错。
“其实，不管是已经毕业的同学，还是你们，抑或是以后，我都是鼓励你们不要放弃学习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不是在学校。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机会会在什么时候降临。等机会降临的事实再补回来，那就晚了。你们这次考得不错，要是接下来跟着我的步伐走，我还是有信心让你们高中毕业的。”
“小顾老师最厉害！”
顾细笑着点点出头鸟，“行了，也不和你们说废话，我宣布，接下来的活动，有你们的份！”
“喔哇！”
“太好了！”
同学们用嗓音表达了他们的喜悦。
接下来，顾细和其他老师，先带着同学们认识了他们这次要使用到的植物，然后带孩子们到山上采摘，再染布。
“顾老师，我的布真的变成了黄色！”
“我的也是！”
孩子们惊喜地叫起来，老师们在现场跑来跑去，呼应孩子们的情绪，得夸两句啊，“好棒”“好厉害”诸如此类的，孩子们高兴，他们也省点功夫。
幼儿班的孩子是看老师们操作的，光是这样，那群小孩子们也开心到飞起。
放学时，萌萌的小胖手抓着一小块黄布到她身边，“婶婶，看，好漂亮啊！”
顾细一把抱起她，现在再不抱，等过几个月，她就抱不动了。孩子总是在你看得到看不到的角落里快速成长。
“真好看，回去给萌萌做个小书包好不好？”
“好！”
宋妍染的红布条，顾细帮她做成了蝴蝶结头绳，沈天赐染的棕色布很成功，顾细让他再做一次，给他做了一件上衣。顾细给他做的上衣风格很像后世的T恤，看起来版型简单，但穿起来特别有型。
嫂子们又过来了，还拎了东西上门。
“小顾啊，又麻烦你了。”
顾细连连推拒，“嫂子们，不费事，就是裁剪几刀的事，咱们家对鞋子我还得请你们帮忙呢。”是的，顾细到现在也还是做不了鞋子，沈青松有空时还好，没空只能自备材料请嫂子们帮忙。
“你那鞋子也不费事。”
双方会心一笑，顾细道：“那快进来，咱们相互交流交流。”
晚上，沈青松給顾细揉腿，她今天上课，站了大半天，嫂子们过来，又站了那么久，小腿有点酸痛。
顾细分析道：“孩子们喜欢，说明这衣服肯定能卖得好。等以后能做买卖了，我就开个服装店，你说怎么样？”
顾细最近疯狂思考赚钱方法，拍电影电视剧特别烧钱，如果不想受制于人，自己的荷包就得鼓起来。
钱生钱钱生钱，她要把基础打好。
“行啊，”沈青松没打击她，反而对情况十分乐观，他小声道，“就像你说的，未来会越来越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顾细戳戳他坚硬的手臂。
沈青松摇摇头：“是对我们的国家有信心。”
两人相视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