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你来这里的原因。”
“带你散心。”
“除此之外呢?”
“没了。”
“真没有?”
“嗯。”
是她多想了吗?
也是,她怎么会觉得周岩带她来这里是想求和她的姻缘,怎么会觉得他是故意不告诉她上山的路蜿蜒曲折,才有机会背她,怎么会觉得他跪在那里虔诚跪拜的时候心里喊的是她的名字。
可笑。
怎么可能。
这位不是别人,是周岩啊。
他求的,该是他还未遇见的某位真命天女吧,总之不会是她这个麻烦精。
宴星沂点点头,笑着走到他身边,心中虽有些怅然若失,面上仍保持轻松愉快。
周岩看到她脸上的轻松,眸色愈黯。看来得知他没可能喜欢她,会使她这么开心。
“去那边看看想要什么。”周岩收敛起情绪,淡淡道。
商铺附近热闹非凡,生意也红红火火,大概与寺庙的灵验和网上的炒作分不开,宴星沂被行人挤了两次,周岩往她身边靠,伸手虚虚的搂住她。
他不说话,眼神冷下来的时候有些吓人,挤到宴星沂的两个人自动离远一些,其他人见宴星沂身侧有人护,从她身边路过都得注意点距离。
宴星沂轻声说谢,周岩声音没什么情绪:“现在倒会跟我客气了?”
宴星沂浅笑,“也是,你是我哥哥,跟你用不着客气。”
周岩皱了下眉,忽然有点厌恶哥哥这个称呼,仿佛总在提醒他,他们之间不可能。
“去那边看看。”宴星沂的声音传来,周岩顺眼看去,她走进一家店,看中一只红色锦囊和一块小牌匾,老板立即热情介绍,“我们家这个名字符很准的,只要你在这张纸上写下你心上人的名字,把它放在这个锦囊里,挂在菩提树上,你们一定可以修成正果。”
宴星沂,“我没有心上人。”
老板往周岩这边看,宴星沂淡道:“他只是我哥哥。”
老板有点尴尬的点头。
而周岩眼神平静,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侧脸。
宴星沂没有多做停留,周岩不远不近的跟随她身后。
她不是爱热闹的性子,很快就腻,周岩给她找到合适的民宿休息,陪她吃完晚饭就离开。
宴星沂当然能感觉到他的冷淡,仿佛是从她要求保持距离后开始的。
本就有入睡困难症,后半夜还没睡着,给周岩发信息,他没回,她干脆过去找他,可敲半天门也没人出来。
难道是不在房里?
宴星沂索性出去找,找了一圈后,在菩提树下看到周岩身影,他正把什么东西系在树上,系好后竟还握着那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宴星沂等他离开后才上前去看,那是一个锦囊,白天在店铺里看到过,当时没买,他后来又去买回来了吗?
老板说过这是名字符,用来写心上人名字祈福姻缘,周岩大半夜不睡觉来做这种事,是因为有了心上人吗?难道他今天带她来这里,也是为了他的心上人?烧香拜佛也是为了心上人?
宴星沂实在很好奇周岩的心上人是谁,未经允许,擅自取下他的锦囊打开,拿出里面的小牌匾,对着路灯,清清楚楚的看到上面的字,赫然是……
宴、星、沂、
第17章 是她
夜晚的风有点凉,泛黄的路灯将牌匾上名字拉扯出朦胧胧的虚影,黑夜深沉静谧,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略重的呼吸声。
怎么也没想到
周岩的心上人。
……是她。
怎么可能呢?
他是会将感情放在心里不宣之于口的人吗?
宴星沂想不明白周岩的心思,这么多年,她好像从来没有弄懂过他。
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宴星沂最终选择将牌匾放回去,周岩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不会主动问,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也许他们之间,是时候要保持距离了。
仰头看夜空的弯月,周岩的锦囊挂在树上,飘荡在夜色里在对月亮诉说心事,就让它留在这里好了,也算美好过。
宴星沂往回走,回到民宿,出门前没带手机,上面多出十来个未接来电,都是周岩。
她给拨过去,接通后听到他沉凉的声音,伴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在哪?”
“房间里。”
“刚才呢?”
“出去走走。”
男人沉声:“开门。”
宴星沂看了门一眼,他在外面?
过去开门,周岩果然在外头,脸色沉,不知道为什么头发有些凌乱,领带也歪,宴星沂挺意外,周岩是一个十分注重自我管理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么狼狈。
“你怎么了?”
看到她安然无恙在自己眼前,周岩紊乱的气息才慢慢归于平静,声音仍旧冷,“没事。”
难道是为了找她才弄成这样?宴星沂看了看手表,她出去的时间其实不长,也才半小时,他怎么急成这样子?
“进来吧。”她侧过身。
周岩不言不语的睨着她。
宴星沂被盯得有点不适,“不进来的话,晚安。”
她将门关上,周岩忽然伸手拦住要合上的门,走进去,他走到阳台点支烟,回头看她,“去睡。”
“你呢?”
“在这。”
“你不回去睡觉?”
周岩看眼她房里的沙发,宴星沂笑得无奈,“你要在这里睡?”
“不行?”吐出一口烟雾,他垂眸盯着指尖的烟,懒散的弹了下烟灰,对她的诧异不以为意。
刚才回来后本想确定她有没有睡觉,打了十几个电话没人接,过来才发现她房里空无一人,他找了半小时,半小时的时间里每分每秒都心神不宁,现在回去睡也睡不着,索性在这里守着她,心能安。
宴星沂如果没有看到刚才那个锦囊,一定会以为周岩对她的关心不过是哥哥对妹妹的关心,可是现在她无法忽视,原来这不是亲情,而是爱情,他的喜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随你。”
她回了卧室,把门关上,周岩看着她关得紧紧的门,略微烦躁的又抽出一支烟。
一道门隔着两个人,宴星沂并没有睡着,周岩当然也没有睡。凌晨的风冷,他抽烟抽得嗓子有点疼,快天亮的时候去浴室,将身上烟味冲掉后出来给她准备早饭。
宴星沂盯着天花板看了整晚,在五点的时候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周岩低沉声音穿透门传进来。
“醒了么?”
知道她浅眠,一点声音就吵醒。
宴星沂嗯了声。
“出来吃东西,带你看日出。”
宴星沂应声好,几分钟后穿着睡袍走出来,周岩看到她穿着,微不可查的拧眉,他也不是第一次给她做早饭,从前她起床面对他,几乎都穿着单薄的睡裙,因为当他是亲近的人,所以没在意太多,现在她在睡裙外面还裹一层睡袍,遮得严严实实,走到他面前,还客气的说声谢谢,周岩的眉皱得愈发紧。
他本就不爱笑,平时大多数都表情淡淡,心情不好的时候尤其阴沉,宴星沂当然能看出他的不悦,装不知道,低着头喝牛奶。
他在吐司上涂好她喜欢的沙拉酱递过去,宴星沂说声谢谢,正要接,周岩手臂往回收半寸,她没拿到,抬眸看到他深沉的眼。
“怎么了?”
“你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从前可不会跟我说这么多谢谢。”
“从前太白眼狼,以后不会了。”
周岩心内咀嚼着她说的两个字,以后?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喜欢。”把吐司放她碗里,他垂眸去削水果,“你最好还是和从前一样。”
“哥哥,你可真难伺候。”
周岩不可置否。
**
吃完早饭,他带她去后山,他们来得不早不晚,除却他们还有很多情侣等在这里。
天还蒙蒙亮,万物尚在沉睡。
宴星沂没看过日出,有些新奇的盯着天边。
早上温度低,她肩上忽然一重,偏头看到周岩把带来的绒毛毯披她身上。
他也没看她,咬着根烟,垂着眼脱外衣垫在石头上,把她拉到上面坐下,宴星沂发觉他站在风口,替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凉风,而他明明只穿着单薄的衬衣。
风吹得他头发有点乱,失去平常稳重的样子,男人眼眸微眯,咬着根烟的样子像多年前玩世不恭的大少爷,宴星沂忽然的想念。
“哥哥。”
他垂眸:“嗯。”
“坐。”
灰蒙蒙的光线里,她含笑看着他,风吹乱她头发,拂过鼻尖和下巴,皮肤白,乌发浓,唇红齿白,漂亮得不真实。
周岩纵使已经看了十年,依旧看不够,轻易就有点走神。克制的收回目光,刚坐在她身边,宴星沂忽然抓住他手,“快看!”
太阳从山岗缓慢的爬起来,金色的光笼罩在山川和树荫,蔓延过来,洒在他们的脸上,大家都在欢呼拍照,宴星沂也看得入神。
周岩却只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那么紧,那么依赖。他想将手掌盖在上面,宴星沂却忽然收回去,周岩微愣,抬眸看到她拿出手机拍日出,唇角挂着浅淡的笑,像是真的喜欢。
周岩拿起她的手去触碰阳光,温暖落在掌心里。
宴星沂不解的看着他。
他用食指点在她掌心,缓慢地写出一个字,把她手指合拢。
“星沂。”
“嗯?”
“光在你手里。”
他刚才写的,是一个“光”字。
关于她最近的心情,他其实都明白。
宴星沂出神的看着他,人群里忽然传来欢呼声,原来是人们朝着初升的太阳在呐喊。
周岩对她说,“你也试试。”
“试什么?”
“喊出来。”
“喊什么?”
“随便。”
宴星沂没做过这样的事,有些拘谨,周岩笑了声,在地上捡起颗石子,用凸出来的那一面在旁边石头上刻字。
宴星沂低下头,一字一字跃入眼帘。
——愿你开心。
“愿谁开心?”她明知故问。
周岩写完将石子扔开,暖色的光落在他冷白的侧脸,衬得这张脸更加深邃英俊,他的目光从光线里穿过来,平静而温柔的四个字,“我的星沂。”
不是任何人。
是他的星沂。
宴星沂愣了愣。
太阳越升越高,周围的人渐渐离开,一群打闹的年轻人从宴星沂身侧离开时碰到她,她被推倒下去,却没有意想中的疼痛,周岩先她一步垫在了身下,他大约是被石头硌到,眉心皱了一下。
宴星沂趴在他怀里没动静,周岩瞧她愣神,嗓音含着点笑意:“怎么?还没躺够?”
宴星沂赶忙起身,像躲避什么似的,没去看周岩,她只是忽然想起从前,那时候的他曾为了她险些断送双腿。
那是一次彩排,她为即将开始的隆重演出而一遍遍练习,音乐一遍遍的回响,她一遍遍的踮起脚尖旋转,不知疲倦,忘记时间,忘记了所有,也并没有感觉到周围正在发生什么。
直到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时才意识到,地震了。
舞室里的人都在慌乱的往外跑,没有人记着她。
整间房子开始摇晃,房顶的吊灯骤然落下来,她没来得及躲开,一个身影冲过来扑倒她。
她睁开眼看到鲜血淋漓的周岩,他面色白得吓人,沉着脸吼她快跑。
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慌乱哭泣,后来也并没有离开,而是和周岩一起被掩埋在废墟之下,两天两夜后才被搜救队救出来。
宴星沂并没什么大碍,但周岩因为护着她,生命体征很弱,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跑到他病床前哭,最终还真就把人给哭回来了。
他醒过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嫌她吵。
明明语气格外不耐烦,可还是不厌其烦地替她擦眼泪。
他的双腿差点没保住,她愧疚难当,以泪洗面,周岩便每天坚持锻炼,半年后终于能站起来行走。
她知道后喜极而泣,周岩叹着气凶她不准哭,他讨厌看到她的眼泪,她明白这一点,渐渐不那么爱哭,到现在甚至已经不会哭。
时到今日她都记得和周岩一起被掩埋在废墟里,害怕得身体颤抖时,他死死抱紧她说的那句话——
“我会陪着你,即便是死。”
宴星沂深吸一口气,强压不合时宜的眼角酸胀,回头看周岩,他漫不经心的坐起来靠在石头上,手指拍身上的灰,“现在没人,有什么想对太阳说的话吗?”
宴星沂笑:“多傻。”
“不傻。”他认真的补充:“只要是你做的事,就不会傻。”
宴星沂低头笑了笑,在周岩心里,她总是最好的。
“走吧,回去了。”
周岩也不勉强她做不想做的事。
他们下山,杨临已经开车过来接,宴星沂坐在窗边看越来越远的寺庙,她没有进去拜过菩萨,所以周岩求的应该不灵验吧。
“哥哥。”
“嗯?”
“我想出国留学。”
“好。”只要是宴星沂的要求,他从未拒绝过。
可是她说:“我一个人去。”
周岩拧眉:“一个人?”
“是,我一个人。哥哥,我长大了,你不能一辈子保护我,我想一个人去留学,可能得几年后才回来,你不用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