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那把从厨房里摸来的,本来是给许殊准备的菜刀,用力往被窝里一砍:“我杀死你们这对奸夫□□!”
左手到底是没那么方便,而且贾修文身上还盖着被子,一刀下去,砍在了被子上。
虽然没被砍中,但贾修文还是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尤其是他还听出了寇正元的声音,知道这家伙恨自己,忙不迭地滚下床,赶紧求饶:“寇兄,误会,都是误会,你听我说……”
都被捉奸在床了,他这话毫无说服力。
寇正元觉得他又在欺骗自己,着实可恶得很,提起菜刀追了上去。
虽然他只有一只手,可在极度的仇恨下,发挥出来的战斗力不低,而贾修文的身体早就被酒色财气掏空了,根本躲不过,第二刀结结实实地砍在了他的大腿上,他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来人啊,救命,救命……”
可惜今晚齐家很热闹,外院的声音过高,他又躲在内院的屋子,根本没人听到。
而且寇正元还不放过他,又一刀砍在了贾修文的背上。
贾修文痛极了,一边哀嚎呼救,一边强忍着身上的痛,艰难地往外爬以躲过后头寇正元的菜刀。
黑暗中,视线都受阻,寇正元急着追他,一时不查,撞到椅子,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手里的菜刀也跟着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落在贾修文的面前。
贾修文透过门缝外钻进来的微弱光亮看了寒光森森带着血的菜刀,若是以往,他这个大少爷定然是不敢拿这刀的,他虽然做过不少恶,可都是手下的狗腿子下的手,他只负责动口。
但如今寇正元还在穷追不舍,他腿受伤了,也跑不过对方,若被寇正元抓住,就是死路一条。
脑子里翻江倒海,贾修文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一把抓住菜刀的把手,反手一刀砍进了追上来的寇正元的胸口,鲜血喷溅出来,洒了他一脸。
寇正元闷哼一声,倒在了贾修文的身上。
贾修文又怕又惊,颤抖着手,像发了疯一样,举起菜刀,就往寇正元身上乱砍,也不管砍中了哪儿。
外面一个路过的丫鬟听到姑娘房里传来求救声,提着灯笼过来,推开了门,就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她吓得手一松,灯笼掉在地上,人跟着惊恐地尖叫起来。
齐管家闻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姑娘房里全是血,两个浑身是血,不知死活的男人躺在姑娘的房门口。
而这两个人,一个姑娘休弃的赘婿,一个是求亲被拒的纨绔,大晚上的出现在他家姑娘的房间里,能有什么好事?真是祸从天降!
齐管家气得脸色铁青,赶紧拦住了众人,大声吩咐跟随来的家丁:“一个去请大夫,一个去官府报案。官府来人之前,谁都不许进去,派人看好了。”
别回头什么脏水污水都往他们齐家脑门上扣。
齐管家窝火不已。
结果等了一会儿,官府的人还没到,倒是贾府的人来了,还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进来,张嘴就是要找他们家公子,惹得没走的管事都望了过来,眼神八卦。
齐管家听到这事,差点气死了,贾家什么意思?晚上大张旗鼓地过来要人,这不是诚心败坏他们家姑娘的名声吗?
齐管家说什么都不让他进来,直接让家丁赶出去了,还让人通知齐晶晶,将这些管事也打发了。
齐晶晶忙完前院的事,赶紧过来找齐管家:“发生什么事了?”
齐管家将发生在她房里的血案说了,然后道:“姑娘,出了这种事,一会儿官府和贾家的人铁定会过来要人,定然会发现夫人不在。贾林的独子又在咱们府上出了事,保不准他会狗急跳墙,趁着他们还没来,你赶紧走,去成衣铺躲起来,等明日夫人回城之后再说。”
“可是你,还有府上的其他人怎么办?”齐晶晶不忍地说道。
齐管家冲她笑了一下:“姑娘不必担心,咱们都是下人,他们为难我们也没用,你跟小主子最要紧,赶紧走吧!”
说着安排一个丫鬟和两个信得过的家丁陪同齐晶晶,悄悄将人给送出了府。
齐晶晶走后没多久,官府和大夫都来了,这事到了后半夜,自然也惊动了贾林。
贾林听说独生爱子被人砍了两刀,失血过多,现在生死不明,吃人的心都有了,也不管现在还是宵禁,立即驾马到了齐家,不顾家丁的阻拦,冲了进去:“谁伤了我儿?许氏呢?齐晶晶呢?出来给我个说法!”
齐管家低着头说:“夫人和姑娘走亲戚去了,不在府中。”
贾林气结,刚才刘弼还说齐晶晶在呢,这老家伙竟骗他!可官府的人也在,他也不能拿齐管家怎么样!
双方吵了一架,这种情况,官府自然要带人去府衙问话,齐家两个主子不在,发现此事的丫鬟和齐管家都被带走了,本来贾林也要去官府的,但他找了个理由给拒绝了。
将浑身是伤的儿子带回了府上后,贾林立即让下人去找了全城好几个医术比较高明的大夫过来给贾修文治病,然后头也不回了走出去,对刘弼说:“走吧!”
如今儿子成了这样,走也走不了,若是贾家再被抄了,他儿子铁定没活路,贾家传到他手里就要断子绝孙了。不管是为了贾家还是他自己的小命,都只有殊死一搏了!
——
除了第一艘船,许殊等人又相继在两艘船上发现了私盐。总计三艘船,装得满满的,粗步估计,有好几十万斤,如此大的量,让胡大人和詹师爷也惊愕不已。
光是刘弼四人,肯定搞不出这么大的摊子,这件事肯定还有很多人牵涉其中,尤其是私盐产地,如此大量的食盐被走私,若说盐厂的人没跟他们勾结,绝对不可能。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胡大人当机立断,就在码头写了一封奏折,让人快马加鞭,火速送往京城,同时派人去请距玉州城三十多里的驻军过来看守这三大船私盐。
这些可都是铁证。要知道,古代的时候,盐铁专营,每年食盐贡献的税收之高,能占国库全年税收的一二成,如此大规模的长时间走私食盐,实则是与国争利,肥了这些蛀虫,穷了国家。
他们带来的人不够多,天亮后,为了看守住这些船,胡大人决定等守军过来之前,都不走了。
衙役加上齐府的家丁,总计四十多人,又征集了十几个船员,将三艘船控制住。
物证已经齐全,接下来就要搜集人证了,刘兴被第一个带上来,还有三艘船上的留守的几个船员皆被押上来审讯。在铁的证据面前,这些人知道事情已经暴露,除了刘兴,其他的很快都招了,可惜看船的人只是外围,所知不多。
刘兴还是死倔,不肯开口。
趁着审问的间隙,许殊对詹师爷说:“如今天已亮,城门开了,刘弼他们肯定会回来,师爷可要做准备?”
詹师爷说:“夫人请放心,已经派了人在岸上留守,只待那刘弼一出现,就将他抓到船上审讯。”
许殊颔首,跟着他们一块儿等待着。
天大亮后,刘弼一行骑着马从马路上飞奔而来,刚下马,留守在岸上的几个衙役就冲了上去,准备将他们拿下。可等这衙役一动,后面忽然窜出来一堆人马,足足有近百人,一拥而上,直接将几个衙役给绑了。
在船上的许殊等人看到这一幕,皆震惊不已:“他们,他们这是要造反?”
胡大人听到消息出来,看到岸上的人,气得一掌拍在了船舷上:“竖子敢尔!”
太猖狂了,连朝廷的人马都敢动,为了灭口,掩盖罪行,他们可真是什么都敢干!
许殊担忧不已,她万万没想到刘弼等人竟如此丧心病狂,希望齐晶晶不要有事。
正思量间,许殊就看到刘弼派人去喊了船员,召集人马上码头,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
詹师爷也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对船上的衙役说:“去,让船员将船开到河面上,先拖一会儿,等冯将军他们来就好了。”
见他们要开船走,贾林上了码头,背着手,大声喊道:“胡大人,咱们谈谈,如此鱼死网破,对大家都不利,不若争取个双赢!”
双赢?怎么双赢,只有一个办法,将胡大人拖下水,成为他们的一份子。估计他们也是顾虑着大白天的,人多眼杂,闹大了掩饰不过去,所以才好声商量。
胡大人自是不肯答应。
许殊见状,连忙说道:“大人,不若跟他谈谈,先拖延一阵子!”
詹师爷猛点头:“对,大人,先拖拖。”
胡大人点头表示明白。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隔着茫茫河面,望向贾林等人:“好,你们说怎么个共赢的法子?”
贾林扭头跟刘弼商量了几句,然后笑道:“大人,谈判咱们也是要双方相互信任才行,这样隔空喊话也不是个事,不若大人将齐夫人派过来,咱们大家当面谈!”
这哪是当面谈啊,这分明是要许殊过去做人质。
他们觉得胡大人和詹师爷身份贵重,而且不敢将这两人得罪死,就专门捡软柿子捏。
许殊虽然不高兴,可能拖一时是一时,不然现在动手,敌我力量悬殊,河上又是刘弼的地盘,将他们惹急了,他们不管不顾地杀过来,大家拼个你死我活,谁都讨不了好。
事到如今,她的任务基本上算完成了,即便现在“牺牲”了,任务也不会有问题,走这一遭也没什么打紧的。
“胡大人,让民妇过去吧!”许殊主动请缨。
谁料胡大人却厉声呵斥道:“胡闹,本官身为一方地方官,岂有让女人去赴险,自己在后面苟且偷生的道理。”
闻言,詹师爷拱了拱手说:“大人,不若让属下去吧!”
胡大人举起右手,制止了他说话,然后抬头看着河对岸说:“一介妇人,有何好谈的,本官过来,亲自跟你们谈,可放心了?”
贾林几人听到这话不禁狂喜。有胡大人在手做人质自然比许殊强多了,如此一来,还何愁船上的衙役不投降!
他们连忙拱手恭敬地说:“如此甚好,胡大人如此诚意,小人感激不尽,这就派人来接胡大人!”
詹师爷和几个心腹听到这话都慌了,连忙恳求道:“大人,不可,你这一去凶多吉少……”
胡大人回头看着他们:“别说了,我去能安抚住他们,拖延最长的时间。你们留意着,若他们想强行登船,便快速将船开走,在河面跟他们周旋一阵,只要能拖到冯将军过来,一切危机便可化解。”
许殊看着不畏生死的胡大人,心里不禁涌现出一股豪情,这才是古代文人的气节。
“大人,不若让民妇去吧,民妇保证不会有事。”她试图劝阻胡大人去冒险。
胡大人安排好了船上的事,回头看了一眼许殊,叹道:“夫人高义,今日之事,本是胡某失职,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如此恶行,胡某却一概不知,若非夫人提醒,还被蒙在鼓里。此事乃是胡某的责任,怎能让夫人替我涉险,不要再议了。夫人,胡某今晨写了一封信,交由夫人,若是朝廷派人来问责齐府,请将这封信给对方,是非曲直,胡某已在信中道明,相信能保齐府平安!”
许殊接过这封信,感觉如有千钧重。
胡大人早料到刘弼等人可能会狗急跳墙,所以提前写好了信,帮齐家澄清。这时候交给她,代表着他这一去很可能回不来了。他是为了替大家争取时间才走这一遭的。
詹师爷等人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舍地喊道:“大人……”
胡大人冲他们笑了笑:“就按咱们先前所说的做!”
说完,他转身面朝码头的方向,等小船靠近,他上了船板,步下大船,从容地踏上未知的命运。
詹师爷和一众衙役的眼睛都湿润了,齐齐跪下:“小的送大人!”
许殊也双膝弯曲,跪下送别胡大人:“候大人平安归来!”
小船载着胡大人,很快便靠了岸。
刘弼几人显然等得很心急,将胡大人拉了上来后,也没去找个房间,而是就在码头讨论了起来:“今日委屈大人了,大人签了这份契,以后咱们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胡大人接过他们递来的那张契书,总共两页,内容其实挺简单,就是胡大人加入他们,每年给胡大人分两成利,签字这事便算成了。
见胡大人盯着契书,久久不作声。
刘弼等人坐不住了,这件事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白天了,不少人往码头这边赶,他们虽然以官府的名义在前面设置了障碍,责令脚夫小贩今日不许过来,但保不齐有那种胆大包天的。而且白天,河上也可能来船,变故太多了。
“胡大人,这二成的银子,每年分红高达十数万两银子,咱们可没亏待大人!大人若是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商量。”
胡大人捏着契书顿了片刻问道:“那齐夫人呢?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
贾林和刘弼对视一眼,照他们原来的想法当然是除了许殊,以后将码头彻底掌控在他们手里,才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可看胡大人的意思是想保许殊,他们委实没必要为了个女人得罪胡大人。
思量了一下,贾林扬起笑容说:“大人,若齐夫人愿意,可以加入咱们,大家有钱一起赚嘛!”
“成,你们拟一份契书,我让人送去给齐夫人,让她签了。”胡大人颔首道。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没料到胡大人这么干脆。
见他们不吭声,胡大人狐疑地挑眉:“怎么,有问题?”
“没,胡大人稍等,老李,你陪陪胡大人。”贾林安排好后将刘弼拉到了一边。
给胡大人的这两成是他们每家分摊的,他们四家总计也只拿了五成利,如今为了拉拢胡大人,一下子去了两成,所剩不多,谁都不愿意自己冒了这么大风险,最后全便宜了别人。齐家这份,只得从刘弼这儿扣了,谁让齐家是他的主家。
“二爷,胡大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咱们先划拨半成利给齐府,以后在码头上也不用像以前那么遮遮掩掩了。至于这半成嘛,你出二,咱们三家各出一,你意下如何?”
见刘弼不悦,贾林拍着他的肩说:“留得青山在,还愁以后没柴烧吗?齐家就两个妇道人家,以后有的是机会,二爷莫心急嘛!”
好说歹说,总算做通了刘弼的工作。
贾林又拟了一份契书,内容跟胡大人的略有不同,上面除了半成利许给齐家,还要求齐家以后提供码头和仓库,算是将这事过了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