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颇有几分尴尬地收起正在玩消消乐的手机，同林棠打了个招呼。
不是，谁能告诉她，林棠为什么要挨着她坐。
和她在公司的边缘透明体质不同，虽然是同一家公司的艺人，但林棠已隐隐有了当家小花旦趋势。
就好比陶莹和她费了大功夫，也不过只能争取一个不讨喜的女炮灰。
而林棠轻轻松松就拿到了长公主身边重情重义小丫鬟一角，戏份吃重不说，人设也讨喜，她凭这个角色火一把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虽然也有些风言风语，说林棠拿下这个角色是带资进组，但看林棠一出现时大家的热络程度，就知道她在剧组混得不错。
“舒意姐，你最近很忙吗？”林棠甜甜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意笑笑：“不算忙。有通告就上，没有就在家休息。”
林棠投来一个艳羡的眼神，“真羡慕你还有休息。我今年到现在为止只休息过三天，还是过年的时候。”
舒意耸肩，“你要是忙得受不了，跟韩致安说，让他给你也放个假，或者改天我让陶莹提醒提醒韩致安。”
林棠飞快接口：“不用了。”
她顿一下，缓了缓语气：“韩哥手里还压了一堆剧本和通告呢，我要是休息了，他那边也不好安排。”
表情真诚，语气里满是对工作和同事的认真负责，浑身上下闪烁着“我爱工作工作也爱我”的圣洁气息。
小妹妹是在她这里找存在感啊。
舒意心里笑了笑，干脆端着茶杯不作声。
谁知林棠却不消停，又凑上来打听，“舒意姐，你是怎么拿下谢导的综艺的呀？都说沈晏川也参加了，是真的吗？沈晏川和谁搭档啊？”
和我。
舒意在心里默默回答。
她往一侧挪了点，避开林棠几乎贴着她的身子，分心回道：“听说韩致安也给你推荐过谢华的项目，你没接，谢华才另外找人的。至于沈晏川的搭档，等官宣你就知道了。”
林棠暗自咬牙，当初韩致安跟她说谢华有一档明星恋爱真人秀，她虽然也想参加，但又顾虑到捆绑CP会不利于之后的发展，就推了。
谁知道被舒意捡了个空子。
更没想到谢华居然能请到沈晏川参加。
那可是沈晏川！娱乐圈后起新秀，大爆的天选之子，更是盛泰的太子爷。
想到之前在酒局偶然听来的沈晏川的家世，林棠就悔不当初：要是能攀上沈晏川这条粗大腿，想要什么资源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至于还在娱乐圈这一亩三分地打转？
不能想，越想这一茬，心里越是忿忿。
林棠干笑一声：“浅曦好像在叫我，我去看看。”
舒意不防她猛地站起来，手里还端着杯要递给她的热茶。
手刚伸到一半，却正好被林棠的身子格开，那茶水也就正正好好全向她泼来。
“舒意姐！”一直坐在后侧的陈娜惊呼一声，三两步冲上来，“没事吧？烫到了吗？”
舒意定了定神，这才感受到胸口一片温热濡湿。
淅淅沥沥的茶水顺着她的手臂滴下来，茶叶混着泰半茶水尽数泼在了她胸前，软纱刺绣布料沾水就透，影影绰绰露出点嫩色。
“舒意姐，”林棠似乎也愣住了，不知所措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原先在休息室里各自为政谈天说笑的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全聚拢过来，看着舒意狼狈的样子，七嘴八舌出主意。
舒意接过不知谁递来的纸巾，慢慢收拾衣服上的茶梗。
被泼的地方一大圈明显的茶渍，身上这件衣服显然是没有办法出席发布会了。
陈娜也跟在一边，小心翼翼帮忙清理。
舒意身上这件礼服，原本就是向一直有合作关系的品牌方借来的，如今衣服毁了，没法向品牌方交代不说，关键是，这一时半刻，哪里赶得及再借一件呢？
“舒意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没想到，我……”说着说着，林棠口气里也带了几分哭腔。
围上来的众人一时又忙着安慰她，好不热闹。
舒意吸一口气：“没关系，我也没怪你，你哭什么？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她拎着胸口被浸湿的衣服，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忙吧。”
这小妹妹楚楚可怜往这儿一杵，要哭不哭的，好像在她这儿受了什么恶气排挤一样。
人多嘴杂的，谁知道最后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舒意心烦意乱，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再考虑如何补救。
“舒意姐……”林棠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半晌，忽地拍拍脑门，“我认识一家工作室，可以出借品牌礼服，离这里很近的，可以马上送来，不耽误事。我叫人帮你联系。”
“不用了。”舒意出声拒绝。
可林棠已经一挥手，叫来了一直负责她造型的小助理乔络。
听见舒意拒绝，她勾出一个内疚又惨兮兮的笑，“舒意姐，你要是真的不怪我，就别拒绝了。你的礼服被我弄成这个样子，我一定要帮你想办法的，不然你就是还在心里怪我。”
“……好吧，谢谢。”
僵持一会儿，在周围人一圈“小棠没说错”、“你就让小棠帮你借礼服”的劝解声中，舒意只好憋着一口气应下。
乔络办事很有效率，不过半小时，就提了套罩着防尘袋的礼服进来。
“舒意姐，你赶紧去换吧，时间快来不及了。”林棠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站起来。
“这下你总算能安心了吧？”一直坐在林棠身边的陈浅曦跟着站起来，“该做的你都做了，再说你本来也就不是故意的，就别再内疚了。”
林棠脸色一白，不安地看了眼舒意脸色，悄悄伸手拽了拽陈浅曦的衣袖，“我们走吧，让舒意姐去换衣服。”
陈娜绷着脸，从乔络手里接过礼服，一声不吭地跟着舒意进了专门给演员准备的造型室。
关上门，陈娜第一时间跑来道歉：“舒意姐，对不起。”
舒意忙着脱下身上那套半湿的纱裙，闻言看她一眼，“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陈娜抿嘴：“我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准备工作不充分，没有多向品牌方借几套备用的礼服。来之前陶莹姐特别交代过我，让我盯着你的造型，我疏忽了。”
舒意不在意地挥手，“下次注意就行了。品牌方那边，跟她们好好协商一下，看衣服怎么办。”
陈娜点点头，拉开防尘罩的拉链，取出挂着的礼服裙。
“这裙子还挺漂亮。”
乔络借来的是一条抹胸款的深紫渐变纱裙，层叠繁复的欧根纱上缀着一粒粒钉珠，随着角度和光线变换流光溢彩，像极神秘无垠的星河散落，胸口处的真丝塔夫绸上还用暗纹绣了云纹。
舒意瞄了一眼，“有点眼熟，是哪家的？”
陈娜皱着眉，仔细打量一番，摇头道：“乔络说是独立设计师品牌，可能之前哪个艺人也穿过？”
是吗？舒意心里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
换好衣服，距离上台的时间也没剩多久。
舒意走出造型室，不期然在门口又撞上了林棠。
她像是特意等在门口，一见舒意，立马惊喜道：“舒意姐，你穿这条裙子真好看。”
舒意矜持地笑了笑。
林棠亲热地挽住她，“刚才有人来催上场，我怕你错过了，特意来等你。”
穿着人家借来的衣服，还被拍了马屁，舒意一时间也不好拒绝，只能任由林棠挽着自己上台。
发布会的主角自然是王林清和蔺咏嬅，再加一个饰演帝王的实力派中年男演员吴德明。
自觉只是一个背景板的舒意安安静静呆在角落里，听着他们和媒体周旋。
“怎么还没结束啊，我脚都站酸了。”
林棠小声抱怨一句，凑上来跟舒意咬耳朵，一派鬼马精灵的模样。
舒意都不知道该说林棠心无城府还是胆大包天了。
那么多镜头对着台上，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还干脆一歪，整个人倚到了舒意身上，“好累啊舒意姐，让我靠一下好不好？”
她无奈，“估计很快就结束了，你再坚持一下。”
也许是蔺咏嬅名声太大，也许是蔺咏嬅挑战小荧幕噱头太足，记者们的热情像是轻易不退潮的海水，彻底淹没了台上众人。
就在舒意都有些站不住时，总算有工作人员上前来阻止记者提问，强制进入了最后的合影环节。
原本分散在舞台两侧的人三三两两朝中央聚拢，一直紧跟在舒意身边的林棠却不见了踪影。
直到在台上站定，舒意才分出心来去找林棠，没想到这么一看却被林棠惊到了——
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挤开了蔺咏嬅，站在王林清身边，舞台的最中央，传说中的C位。
她疯了吗？舒意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被她挤开的蔺咏嬅站在一边，黑着张脸。
好在此时台上仍旧一片乱糟糟，握手的、闲聊的、找自己位置的，大家都在忙，一时竟也没人注意到林棠。
所以她也依旧大喇喇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不住和左右的人攀谈，脸上依旧带着不自知的笑容。
舒意原地思考两秒，在“当做没看到”和“上前劝阻”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看在裙子的份上，去提点提点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妹妹。
趁着没人注意，她快步走向林棠。
林棠浑然不觉自己的站位有什么不合适，还在和一旁的导演闲聊。
舒意拽拽她的胳膊，“林棠，你过来。”
“舒意姐！”见到她，林棠惊喜地叫了声，侧过身让出自己的位置，拉住她的手，热情道：“我还在找你呢！要合照了，快来。”
舒意皱眉，林棠这样一让一拉，自己出去了，反而把她架到了这群人最中间。
她有些不耐烦，这个林棠，怎么这么夹缠不清，“你怎么站在这里？没看见蔺老师都快没地方站了吗？”
林棠低低“呀”了一声，像是现在才发现被挤到一边的蔺咏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是这样说，人却没有动，仍旧死死将舒意堵在原地。
蔺咏嬅脸上带着抹“看透一切”的了然，轻飘飘笑着回了一句：“没关系，你要是想站在这里也没问题。”
林棠咬咬嘴唇，仓惶道：“蔺老师，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Hello？谁跟你是“我们”啊？
舒意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当着这么多人和镜头的面翻白眼。
摄影师已经在下面组织大家看镜头，舒意无心继续和林棠在这里纠缠。
她抱歉地朝蔺咏嬅和王林清打了声招呼，手上用力，抵住林棠，轻轻往外推了推。
“啊！”
林棠小声惊呼，顺着舒意的力道，脚下一个趔趄，往后摔了两步。
她穿了条烟粉色缎面侧边开叉长裙，往后退时，脚上踩的高跟鞋不知怎么竟绊到了裙角，整个人平衡不稳，身体摇摇晃晃起来。
眼见着她要一头栽向地面，舒意眼疾手快去捞她，蔺咏嬅也反应过来，伸着手就去扶林棠。
也不知林棠是怎么摔的，舒意拽住林棠手腕同时，就察觉到林棠几乎是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重心稳住！”
她简短喝了一声，一只手垫在林棠腰后，企图借力让她站稳。
林棠脸上闪过一抹惊色，另一只脚后退几步，被赶上来的蔺咏嬅和王林清扶住。
“我没事。”
林棠顺着胸口，忙不迭对围上来的人解释，“舒意姐，你没事吧？”
舒意：我觉得我碰上你就没好事。
她将右脚往裙内藏了藏，脚腕处一阵火辣辣的痛——
之前急着去拉林棠，她也没站稳，右脚狠狠拐了一下。
“没事，别耽误了，还要合照呢。”
因为她们这一出，台上台下都有些骚动。
看她没事，王林清大手一挥，径自安排工作人员维持秩序。
“舒意姐……”林棠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舒意深吸一口气，躲开林棠想要挽住她的手，挺直背脊，咬牙强撑着走向合照区右侧。
为了造型，她今天特意穿了双将近9公分的细跟高跟鞋。刚扭到时还不觉得，可是现在每走一步，脚腕处就是一阵钻心的痛。
短短十几步路，走得她脸色惨白，浑身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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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脚太严重了！”陈娜一脸心疼地看着舒意脱掉高跟后高高肿起的脚踝。
舒意龇牙咧嘴，拿着冰袋摁在脚踝上，表情扭曲一瞬，“先敷着看看情况吧。”
发布会结束后，她们要马不停蹄地赶往台城，《长公主》剧组在那里还有一场宣传。
“这个林棠，到底在干什么！今天只要一挨着她就没好事！”陈娜恨恨地说。
舒意深表赞同。
被毁了一件礼服不说，还白白把脚扭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陈娜重新用毛巾裹了冰袋，细心地敷在舒意脚腕上。
原本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细脚腕已经肿得有碗口大，舒意皮肤白，就更显得扭伤那一片青紫瘆人。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啊。”陈娜看着淤肿，碎碎念道：“明天宣传要站半天，后天又有一个商业站台，再过两天，《天生一对》又该拍了，你这脚能受得了吗？”
说着说着，陈娜“哦”一声，“今晚《天生一对》官微会官宣嘉宾阵容和CP，你别忘了转他们的微博互动一下，转发语你自己写吧，不用太复杂。”
舒意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算作回答。
陈娜叹一口气，把冰袋扔给舒意，躲到一边，拿着手机盘算能不能在行程里抠出一点时间，让舒意好好休息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