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他吻了吻舒意的头顶，“我走了。别多想，好好休息。”
临出门前，沈晏川指了指手里的电话，“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和我说，别自己憋着。”
第64章
送走沈晏川, 房间蓦地安静下来。
舒意在沙发上呆坐半晌, 陈娜发了条信息过来：今晚有约, 好好打扮。
舒意轻轻吸了口气，打起精神：上次陈娜野心勃勃地说要去争取张振利的新剧本，随后不知她和陶莹牵上了谁的线, 事情的进度似乎超出预想的顺利。
不管有没有可能, 机会总是要自己争取。
舒意提起精神, 决定先安安心心泡个澡。
沈晏川给她租的这套房景观确实别致, 从浴室落地窗望出去, 一眼就能看见本市最具代表性的景观湖，视野开阔，毫无遮挡。
音箱里放着沈晏川的新歌——他前几天刚推出了一首和新锐音乐人为一个公益项目推广合作的新单曲。
和他以往的音乐风格不同, 这首歌几乎是沈晏川所有演唱过的歌曲里, 最温柔的一首。
他的嗓音干干净净，旋律也干干净净，像风吹过层层密林, 枝叶在风里哗哗地响，低沉，又让人安心。
这首歌刚发出来时, 毫不意外地上了一次热搜。
不少平时颇为严苛的乐评人都对沈晏川这一次的作品另眼相看，尤其一位以辛辣点评出名的乐坛前辈，更是连发数条微博夸赞，称这首单曲是“一个终于明白什么是爱的人怀揣着爱意才能完成的成熟的作品”。
沈晏川似乎也颇为得意能够得到这位前辈的另眼相看，不仅在微博上火速回复了这条微博, 更特意截图下来，发给她炫耀。
即便隔着屏幕，舒意都仿佛能看见他脸上的得色。
也许是因为这首歌，沈晏川的脸总时不时浮现在舒意眼前。
想到他们久远的第一次见面，想到节目上沈晏川精心准备的重逢，最后一期时沈晏川温柔的侧脸。
他为她做了很多，有些他说了，有些他没有。他没说的那些，就像掩藏在深林里的宝藏，被她发现的，闪烁着熠熠的光辉，没被她发现的，也依旧安安静静藏在那里，等着她的探寻。
她的一颗心就像泡在了温水里，皱皱巴巴却又觉得格外舒适。
不知怎么，沈晏川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忽然回响在耳边，有什么事都告诉他……
舒意在该不该将今晚饭局的事告诉沈晏川间犹豫两秒。
还是算了吧，她想。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没必要，反而显得她要沈晏川出面做些什么似的。
打定主意的舒意心里松快不少。
她速战速决地从衣柜里随手捞出一件雾霾蓝贴身针织长裙，裹了个羽绒服，蹬着小羊毛靴出门了。
“你穿的什么啊？”
陈娜看着眼前这个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的人，觉得有点崩溃。
“怎么了？”舒意一头雾水，“不就是一起出来吃顿饭，难道还要我换个晚礼服不成？”
“那也可以稍微正式一点吧。”陈娜反驳，“我不是在微信上说了让你好好打扮吗？”
“而且你甚至没有化妆！”像是发现什么重大外星文明，陈娜声音瞬间飙高八度。
“我化了。”舒意严肃指正，“你不能因为只有底妆就觉得我没有化妆——而且就算我没化，你也不用这么惊讶。”
“OK，OK。”陈娜举手投降，放弃和她争论，“今天时间来不及了，再有下次，我一定提早三个小时就把你按在造型师面前。”
-
饭局约在一家颇为出名的粤菜酒楼。
在去的路上，陈娜已经仔细给舒意分析了一遍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以及其中的利害关系。
陶莹提前一步，在酒店门口与她们会合。
她看了眼舒意的装扮，眼神虽然轻飘飘，却仍透露出几分不赞同。
进包厢前，陶莹将舒意拉到一旁，再次轻声嘱咐：“我刚刚才知道，张振利也在，等会儿进去以后机灵点，等着撕这个资源的女明星大有人在。不求你一次成功，起码在人家面前露个脸，挂个名号。”
她静默片刻，像是在组织措词，“但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放松就好。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总归有戏可以拍。”
舒意轻轻拍了拍她悬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背，“放心。”
包厢门甫一拉开，里面的热浪裹着交杯换盏的声音扑到舒意脸上。
看见有人推门而入，大家短暂地停了一瞬。
“舒意来了？来来来，这边坐。”
不知是谁提了一嘴，凝滞的空气再次流通起来。
舒意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顺着招呼她的声音走去。
“陆老师，又见面了。”
“这么久没见，更漂亮了。”陆穹热情地摆手。
“老陆，怎么认识的，介绍介绍？”隔着几个人，有人打趣。
舒意抿着唇，安安静静地听。
“嗐，”陆穹笑笑，“我和小舒，那可是老熟人了。当初《野望》那部片子，还是我拍板定下的她。”
“陆老师是我的伯乐和恩师。”舒意轻声附和，“要不是陆老师，我可能早就退圈了。”
“那也是你自己争气。”陆穹也不揽功，话里有话地笑道：“你要是演技不过关，演什么都没用。”
当初在《野望》时，陆穹还只是一个选角副导演，这么多年磨砺下来，在圈里不说地位多高，也还算能递得上话，三五句话间是帮你还是贬你，也有那跟着揣摩心意的人。
这桌上围坐的一群人，哪个不知道今天这场酒局的目的，闻弦歌而知雅意。
舒意挨着个敬了一圈酒，坦然听着桌上各位对她客气的恭维。
陈娜一早跟她交过底——陆穹的女儿一心想往娱乐圈发展，他免不了要为女儿筹划几分。
陆穹出面替她牵线搭桥，帮她说话，一则是有几分欣赏后辈的成分在，另一方面，陆穹属意的一部电视剧资源目前正在接触她。
说到底，不过是双方资源的简单置换罢了。
“你还没见过张振利吧？”陆穹啜一口茶，给她解释，“他出去接人，估计也快到了。”
“接人？”舒意小小惊诧几秒，她还以为这场饭局最大的角色就是张振利呢。
“这部电影目前的投资方，是明远旗下的一家影业集团。”
不知为什么，舒意耳边蓦地炸开陈娜说过的这句话。
应该……不会吧。
她心里有些打鼓，旋即又想到，这有什么好心虚的，就算来的真的是周启楠，那也没什么。
不过三五分钟，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其时舒意正忙着应酬一位主动端杯来与她攀谈的编剧。
听见推门声，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当先推门而入的，是身材瘦削但颇为精神的张振利。
他进来之后，倒也不急着往酒桌旁走，反而热情地回头，招呼着身后的人。
舒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头不知怎么一阵悸动。
跟在张振利身后的男人，舒意再熟悉不过——周启楠。
他的目光在包厢里逡巡一圈，很快便锁定在她身上。
舒意盯着他，看见他意外地挑眉，似乎回过头对着身后说了句什么。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周围的一切都逐渐褪色定格。
从周启楠背后，一个人慢慢踱步出来。
身量高挑，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柔顺的黑发从帽檐下露出几缕。
那件大衣，几个小时之前，舒意亲手将它披在主人身上。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张振利的声音隐约从身边传来。
舒意回过神，颇为心虚地朝沈晏川的方向递去一眼。
他摘了帽子，蓬软的头发稍微有几分凌乱，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不少，双眼低垂，专注地看着面前摆着的碗碟。
在张振利介绍到他时，也只是短暂而迅速地抬头，露出颇为礼节性的一个微笑，眼神似乎都没有朝其他方向挪过一丝一毫。
舒意在桌子底下摸出手机，悄悄打开微信。
“你怎么来了。”
不对不对，她把这句话删掉。
“我不知道你也会来。”
也不对。
舒意踌躇半晌，最终发过去一个讨好的表情，跟着解释：陈娜突然跟我说有饭局，我想你下午行程比较忙，所以没跟你说。
消息发送成功。
舒意忙抬头，观察沈晏川反应。
他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偶尔偏头去听身边人的讲话，间或插一两句嘴。
却始终没有低头看手机。
舒意一边分心听着桌上人的谈话，一边分出几分心思来观察沈晏川。
终于让她找到机会。
酒过三轮，沈晏川站起身。
舒意忙不迭跟身边人耳语一句，跟在沈晏川身后出了门。
也是不凑巧，出了包厢还没走远，就碰上一行人从外走来。
舒意低着头侧身，等这一群人过去，再抬头时，眼前哪还有沈晏川的踪迹。
“小舒啊。”
舒意还在左顾右盼找沈晏川，耳边倒是先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舒意按捺心神，“陆老师。”
陆穹点点头，“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风？”
舒意笑笑，没有接话。
“我看你的状态不是很好，”陆穹倒是不介意，自顾自说，“张振利这个人，脾气是有的，能入他眼的人，不管是谁什么咖位，他都不在乎；入不了他的眼，就算找来天王老子求情，他也不给面子。”
陆穹伸出手，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拍，“机会难得啊。”
“我知道了。”舒意敛了敛心神，严肃道。
第65章
这场酒局, 到最后散场时, 确然是宾主尽欢。
舒意自在包厢外被陆穹提点之后, 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几乎拿出了毕生习得的社交技巧，在酒桌上尽心捧场。
临走前, 张振利居然还特意绕到她面前与她告别, 言辞间不仅有让她去试戏的打算, 更是流露出几分偏颇。
待人散的七七八八, 舒意长舒一口气, 只觉得心累。
周启楠和沈晏川不过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席。
也许是想着大老板贵人事忙，大家也没多做挽留, 至于沈晏川, 听了席上大家的攀谈，舒意才搞明白，原来是张振利有意请沈晏川为新电影主题曲操刀, 又有了周启楠的助力，索性便请他一同来小聚。
舒意掏出手机，微信显示有99+的新信息。
只不过没有一条来自沈晏川。
莫名地, 她想到沈晏川临走前的眼神。
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轻轻从她身上掠过，没有关切，没有在意，甚至连点头致意都没有。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沈晏川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也许是喝了太多酒, 也许是包间里空调温度太高太闷热，舒意觉得自己好像喘不上气，高度紧张之后的精神松懈带来一阵阵眩晕。
“喝完酒别马上吹风，当心头疼。”陈娜余光瞥见舒意摇下一半车窗，忙出言规劝。
舒意恹恹道：“嗯，就一会儿。”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伸手将车窗摇了上来——明天一早还有一支广告拍摄，她得保证自己的状态。
“你今晚害怕吗？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突然想到了什么，陈娜转过身，对着舒意严肃道。
舒意怔愣片刻，反应过来。陈娜是还以为她住在原来的小区，担心今晚她再收到什么来路不明的快递，或者更恐怖，遇到什么极端私生吧。
她舔了舔唇，涩声道：“我换了个地方住，之前忘了告诉你了。”
听到她说出新地址，陈娜用意味颇为深长的眼神打量了她足足一分钟，才压低声音叮嘱，“上次那个住址泄露的事，大概率查不出什么来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尤其注意不要被人偷拍。”
从酒店到住处不到一个小时行程，下车时，舒意的酒意已散去不少。
陈娜送她到房门口，“今晚早点休息，调整好状态，明天七点我来接你。”
舒意点头，心里盘算，如果自己动作快一点，洗漱完还有时间可以和沈晏川通话，就算聊久一点，到明早陈娜来，也有五个小时，足够好好休息。
这样想想，她上楼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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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预想中的黑暗并没有到来。
玄关处静静亮着一盏云朵状小夜灯，澄黄光线格外柔和熨帖。
可她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开过这个灯。
“沈晏川？”舒意试着出声。
屋子里一片寂静。
舒意弯下腰，一手撑着玄关处的柜门，一手去脱脚下的短靴。
一大块黑影笼过来，将她罩在里面。
黑影还穿着驼色的工装靴。
舒意顺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灰色男士棉拖——她下午在家呆着无聊时，无意间发现的。
不止是这一双鞋。
也不知这房间里的布置是沈晏川准备的，还是租房时房东提供的：鞋柜里有新的男士拖鞋，卫生间里也准备了各类齐全的未拆封男士洗漱用品。
舒意直起腰，看着眼前没动静的人，努努嘴，“怎么不换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晏川没有动，神色莫名。
“我还想回来给你打电话呢，头好晕啊。”舒意自顾自朝客厅走，将垂落的头发挽起来。
说到头晕，她倒是想起一件事，“刚才在酒桌上我被灌了好多酒，还好陈娜提前给我准备了解酒药。”
话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点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