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遥是被司机的声音拉回现实的。
“小姐,一共二十刀,您看怎么付?”
闻言,她钝钝回过神儿来,付了现金之后,便匆匆往酒店里的快步走。
大约是因为她从钟知贺家里急匆匆跑出来,未曾好好整理过自己发皱的衣裳和头发,显得有些散乱,一路走回去的时候,有不少人侧目看她。
不大习惯路人的注目礼,孟遥就这么一路低着头,好不容易才到了电梯前,看着才层层下降,直奔一楼的电梯,悄然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路从钟知贺家回来,总有种紧张的感觉,好像她在做贼,奇怪得很。
“叮——”
电梯门开的声音响起。
孟遥就是这么一个愣神儿的功夫,稍没注意,就被身边一起排队的另外几个人抢先上了电梯。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电梯已经被抢先进去那几位填满,再没有下脚的地方。
在她试图挤上去之前,电梯上的另外几个人就已经礼貌地按下了关门键。
好。
很好。
连电梯都要欺负她。
孟遥深吸口气,又将两边电梯各自都按了一遍。
一会儿功夫,等就等了。
实在不行,旁边就是楼梯间的门,她走楼梯也不成问题。
正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再度响起铃来。
孟遥看了眼紧闭的电梯,就这么一个上楼的功夫,又菡怎么又打电话来。
她无奈地从包里将手机掏出来,以为是孙又菡,下意识要滑开接听键。
已经滑到一半,却注意到屏幕上来电显示赫然写着一个大字——“贺”。
看到这个字的一刻,孟遥不知为何本能的手一软,险些将手机扔了。
他怎么这个时候又打电话来啊?
成年人在一.夜.情或者一.夜.情乌龙之后,不是应该礼貌地给对方一些空间,或者礼貌地当个死人不再出现吗?
虽然孟遥现在还想不明白她到底希望对方是个什么态度,可现在是实实在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她平时骚话再多,可那也只是口嗨,跟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完全是两回事。
就算没做,睡在一张床上就足够她尴尬的了!而且!她还一整晚拿他当抱枕抱着!还在人家身上肆意乱摸!
……
希尔顿大酒店出入口的拱门下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男人身量高大,穿一身藏青色西装,白衬衫敞着两颗扣子,没系领带,衬得整个人潇洒闲散,很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他单手拿着手机搁在耳边,目光远远落在电梯门口一脸纠结的年轻女孩身上。
“嘟、嘟、嘟……”
电话里“嘟”声响了五遍,才终于被对方接起来。
“喂?”孟遥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了吗?”
钟知贺微微扬起下颌,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语调是惯有的波澜不惊:“你回酒店了?”
孟遥有些狐疑:“干嘛?”
“我在你住的酒店,你在房间?我过来找你。”
此言一出,有如平地惊雷,远远望过去,电梯门口的孟遥倏然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
在她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之前,钟知贺移开眼,看着地板,迈步向里。
俨然一副刚刚进门,并未发觉她的样子。
电话那头人有至少五秒钟没有出声。
“孟遥?怎么不说话?”
……
“我,我在啊,我在房间里,你过来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孟遥已经趁着钟知贺没注意,慌忙跑到电梯旁边的楼梯间里躲了起来。
酒店的客人、工作人员都有各自的专用电梯,是以,这个楼梯几乎没有人走。
孟遥将楼梯间的门开了个小缝,一边悄悄看着外面钟知贺的动向,一边故意引导:“我就在十二楼,你快点来吧。”
十二楼,她相信只要不是脑子瓦特了绝对不会选择走楼梯。
一来一回的说话间,钟知贺已经渐渐走到电梯门口。孟遥所在的楼梯间和旁边两架电梯并排,从她所在的位置,看不到电梯周围的情形。
不过,电话里,钟知贺很快便应声道:“嗯,我上电梯,这就来。”
“好,”孟遥松了一口气,关上楼梯间的门,“等你啊,哥哥。”
“嗯,挂了。”
“叮——”
电梯门合上的提示音响起,孟遥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倚在墙边长长出了一口气。
幸亏她恰好发现,又灵机一动躲了起来,现在直接从酒店出去,关掉手机,保准他找不到她。
这招金蝉脱壳,实在是妙。
事不宜迟,孟遥调整过紧张的呼吸,便又上前一步,拉开楼梯间的门,预备趁着钟知贺上楼的功夫赶紧跑。
纤细白皙的手指按在门把上,打开门的那一刻,她急不可耐地意欲踏出门去。
可是,却未曾想被人拦住了去路。
对方按着门另一边的把手,稍一使力,便令她节节退败。
与之而来的,是对方身上不容忽视的侵.略.性气息,然后是须臾之间,电光石火,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困在墙壁的夹角,和他的手臂之间。
薄薄的镜片抵挡不住对方如炬的目光,他强迫她对上他的眼,任由他眼里的火,将她肆意灼烧,无处遁形。
孟遥呼吸一窒,好久好久,才弱弱问:“你、你不是上楼了?”
“这重要?”
孟遥点点头,又在对方挑眉看她之后,顺从地改为摇了摇头。
“那…你找我是?”
话音未落,孟遥只觉得那种来自对方眼睛的灼热感倏然增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转瞬间急剧缩短。
几乎鼻尖碰到鼻尖。
他的呼吸缓缓洒在她脸上,痒痒麻麻。
然后,她听见他哑声问:“昨晚的事,要怎么算?”
▍作者有话说:
文案这不就来了嘛
壁咚已经来了,回国还会远吗!掉马还会远吗!
第31章
隔着一扇门,门外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酒店大厅。
门内是急剧接近的男女。
整个楼梯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他们这样贴近站着,几乎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甚至,孟遥可以看见眼前男人纤尘不染的透明镜片下,蝉翼般翕动的睫毛。
炽热的男性气息寸寸掠来,这样的情形下,身体比头脑先一步给出反应。潮红不知何时开始爬上面部肌肤,她本能地闭上眼,满脸写着视死如归。
不过。
一直这样闭眼至少十几秒,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孟遥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
即便已经早有心理准备,对上钟知贺那双狭长的眼睛时,她还是觉得猝不及防。
以及心跳猛地停了一拍。
最近这些日子,她的心跳不是偶尔停拍就是偶尔过快,这让孟遥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去医院查体。
楼梯间的门隔音能力并不好,从他们这里,可以清楚地听见门外大厅里的声音。
不管是走路声、说话声,还是一些其他声音,都可以听得七七八八。
正在两个人僵持着的时候,门外有大概两个人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而且,似乎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与之相伴的,还有两个人的对话声。
似乎是来自两个脚步声的主人,听她们的对话大概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哦亲爱的,你刚刚真的看见有两个客人进去楼梯间吗?”
“当然,我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他们是一起进去的吗?”
“不是的,一前一后吧。”
“步行梯二楼在维修,过不去人的,他们进去几分钟,上不了楼,怎么还不出来?”
“不知道,不如我们进去看看。”
“好,进去看看。”
楼梯间门外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几句,刚刚在门口不远处暂停下来的脚步声又再度响起,而且愈靠愈近,几近破门而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明明是在门外,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孟遥身上,她的心跳几乎是跟着门外两个人的脚步相同的频率节拍。
孟遥咬着杏眼圆睁,看着眼前仍旧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不住地无声地用口型跟他说:
“怎么办,要不要躲起来?”
“或者你离我远点?这样别人会误会的。”
“这样真的很奇怪啊。”
可是对方一直不为所动。
直到。
门外的脚步声终于放大到最大,在门外停滞下来。紧接着是“咔吧”一声,门把被按下,门内的人还保持暧昧的姿势僵在原地,门外的人已然推门而入。
孟遥清楚地知道,从那两个工作人员打开门的角度看过来,一眼就可以发现他们。
届时。她又可以光荣地躺下,再度被医生宣布治疗无效,患者已经社、会、性、死、亡。
孟遥干脆再度闭上眼,紧张地准备接受审判。
楼梯间的门被工作人员从外面推开,孟遥心跳也跟着两个工作人员停下的脚步一齐停下来,千钧一发电光石火之际,孟遥忽地觉得唇上一热,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温热双唇软软贴上来,唇瓣相合,灼热的气息顺着胶合的皮肤来回渡。
她猛地睁开眼,便一眼望见眼前清晰得不可思议的脸。
男人闭着眼,神情莫辨。
紧接着,她注意到站在门口推门进来的两名工作人员,正不约而同用愕然的眼神看着他们。
未及孟遥反应此时此刻她到底该作何表现,唇上温热稍离,钟知贺略略移开,声音很低,仿若凑在耳边呢喃低语。
他说:“专心点。”
这一句话,将暧昧的氛围拉到更高点,可也将刚刚僵持的局面打破。
门口的两个工作人员趁着他们两个暂时没继续亲,忙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非常抱歉。不过,请问二位是我们酒店的客人吗?”
这两个人有些眼生,孟遥什么印象。他们大概也对孟遥这个在这里住了十几天的住客没什么印象。
她是这里的住客,这个问题应该她来回答。只是她经过刚刚的事情,脑子实在有点宕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倒是钟知贺,理所当然地从她随身手包里拿出她的房卡,冲着门口的工作人员扬了扬:“住十二楼,1213。”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打扰了二位。”
“没关系,是我该说不好意思,”钟知贺说的是刚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们问题的事,他随手指了指孟遥,说的漫不经心,“小姑娘有点害羞。”
“呃,二位继续,”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指指楼梯,“不过二楼正在维修,客人们想上楼还是走电梯比较好。”
-
一直到稀里糊涂地坐上钟知贺的车,车程过了大半个小时,孟遥才稍稍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儿来。
一般在重要的事情上,她都是习惯打直球,所以这个时候,她一回过神来,便直接问此时正在开车的钟知贺:“你刚刚……亲我,到底什么意思。”
几米之外的交通灯由红转绿,宽阔的马路上,整排等红灯的车几乎同时重新发动。
钟知贺的法拉利超跑抢先冲了出去,他一手按在方向盘上,一手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眼镜,又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说呢?”
避而不答、避重就轻。孟遥现在弄清了,这些都是这人惯用的伎俩。
孟遥低咳一声,略显郑重道:“我认为男女之间,亲吻是表达好感的一种方式。”
她说了个开头,故意停顿下来,想看看对方的表现。
车子过了个急弯。车外,道路两旁的建筑极速后退。借着过弯的功夫,他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
紧接着,他又用惯用的伎俩,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那,孟小姐,你认为男女之间,亲吻和一起睡觉哪一种更能表达好感?”
在孟遥一眼瞪过去之后,对方紧接着又补上一句:“没有冒犯的意思,我说的是单纯的一起睡觉,睡觉是动词,但不是激烈动词。”
“!!!”
他不解释还好。
这么一解释,孟遥觉得更加冒犯。
什么叫是动词,不是激烈动词?!
她忍无可忍,干脆学着他往常的样子,冷脸问他:“您能闭嘴吗?”
“of course.”
话音落下,一时间,狭窄的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汽车行驶时发动机的轰鸣声。
不过,仅仅两分钟之后,孟遥就忍不住再度开口:“这是要去哪呢?”
“……”
无人应答。
“这好像是去你公司的路?”
“……”
依旧无人回答。
就像这个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孟遥不死心:“你怎么不说话?”
“……”
“想不到你报复心还挺强,您能不闭嘴了吗?”
说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到达目的地,稳稳停在马路边。钟知贺这才不紧不慢地看过去,满脸散漫:“不好意思,刚刚在开车,你说什么?”
……
她是想问他要带她去哪里,现在已经到了他公司门口了,她还有问的必要吗……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见她不说话,钟知贺修长的手指不急不缓地探向安全带的方向,边跟孟遥说:“对了,关于你刚刚问我的那个问题。我觉得,孟小姐是个成熟的女人,碰巧,我也是个成熟的男人,成年人之间,一个吻,孟小姐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