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国王在冬眠——青浼
时间:2021-10-08 09:22:14

  单崇有一点点困惑,唇线抿直,想了很久,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掀起眼皮子扫了眼不远处的背刺,他虽然微笑着,语气却变得有点儿薄凉:“背刺和你说什么了,嗯?”
  “说挺多,”她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在钻进被窝,她老实地说,“说你缺钱除了因为抠之外,还有确实非要花钱不可的理由。”
  啧。
  “怎么了,”男人垂下眼,没多少笑意地轻笑了声,嗓音在电话的磁波里低沉沉的,“心疼师父啊?”
  这话说的,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正隐约在有些薄怒边缘。
  便听见她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下,奇怪道:“心疼你什么?今晚你大杀四方,四海诚服。”
  单崇愣了下。
  “你只是可能要做的事相比平常人来说有点儿多,但又不可怜,我心疼你做什么,可怜的人才值得心疼。”
  ……
  哦。
  这个回答。
  就还挺顺耳的。
  靠在床边,男人垂着眼,一晚上波澜无惊的漆黑瞳眸此时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破绽……像是被人用破冰锤强硬凿开缝隙,其实冰封之下并非毫无涟漪。
  今晚各种言论听到耳朵起茧,知道内情的怕不是也觉得他很惨,各种目光将他捆绑起来——
  却因为她一句稀松平常的“你只是可能要做的事相比起平常人来说有点儿多”得到了释放。
  想到方才在车里,打开门的瞬间她那乌黑的瞳眸盯着他问他要不要抱一下,那双眼中如她现在说话时一样直接,是不带任何掩饰的纯粹与纯净。
  她在他的面前,好像……总是毫无保留。
  心里微微一动,他坐起来了一些,吞咽了口唾液,喉结滚动。
  低低“嗯”了声,他耐心极佳没直接挂了她电话,就继续扔出送命题,陪她胡扯:“那你还想给我打钱?”
  “嗯,”卫枝一点儿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难的,说,“如果你问我要我就不想给了,但是你不要,我就想全部都给你。”
  “我问你要就不给?”
  “主动问人要钱的不是骗子吗?”
  “你主动给的就不是骗子了?”
  “我可以不打到你账号上,”她用大聪明的语气道,“南城这边医疗条件挺发达的,我认识的人就在市中心大医院外科,肯定和奥托博克品牌有点儿合作,医生嘛,说不定能搞点内部折扣来……”
  她连品牌都查好了,脱口而出,一点儿都不觉得绕舌头。
  他没跟她计较这些,就注意到她提到的关键字——
  医生?
  “就你上次说的邻居大哥?”
  “我说过?”
  “说过。”
  不过也是在喝醉的情况下,当时他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听她说完也就说完了,事后就扔到了脑后,没有再琢磨这件事。
  然而今日不知道是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真的把他累着了,又或者是眼下安静的房间气氛太到位,靠在床边拿着电话,很少和人这么闲聊电话的男人突然觉得,猛地提起这号人,挺煞风景。
  还打折。
  打个屁折。
  缺他那九五折的几万块怎么着?
  “哦,那就说过吧,不重要,”电话那头的小姑娘没心没肺,“认识了那么多年的人,每年发‘哥哥新年快乐‘也是挺费劲的,让他发挥一点余热——”
  “你管人家叫哥哥?”
  “他比我大。”电话那边沉默了下,像是有点好奇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怎么回事,“不叫哥哥叫什么?”
  “上回还说是大哥。”
  “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
  单崇换了个坐姿,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多,但是忍不住,犹豫了下后说:“要是就是过年问好的关系,就别麻烦别人了,就那万把两万块钱还人情不费劲?”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显然是哪怕微醺状态,依然被“就那万把两万块”这种话从男人嘴巴冒出来而感到震惊。
  停顿了好久,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中毒药了吗?”
  男人笑了:“没有。”
  卫枝斩钉截铁:“那就是疯了。”
  “……”
  嗯。
  就当他是疯了。
  就像是逢魔时刻,今晚仿佛一切都乱了套。
  比如此时此刻,他特别想说,一会儿挂了我的电话你就老实睡觉去,要是大半夜打电话给你那个哥哥问什么义肢价格,给你腿打断。
  ……
  半个小时后,几层楼下的某个房间里,挂掉电话,卫枝也成功地失眠了。
  没能把银行卡密码给出去,导致她第二天郁郁寡欢,从早上开始就浑身不舒服,推开窗差点被外面的冰雪气息冻得当场去世,果断打电话给单崇请了个假——对面对于小徒弟缺席还知道请假这件事尤其惊讶,男人甚至陷入了三秒的沉默。
  “哪不舒服?”他问,“你现在在哪,听着不像是老实呆在房间里。”
  “出来吃早餐,”此时卫枝已经出门了,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还冻得直哆嗦,满脑子想吃点儿热腾腾的早餐安慰一下自己,听见他这么问就是蔫蔫的,“心情不太好。”
  电话那边的人跟没有心似的笑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天被人围攻的人是你。”
  这话说的,小姑娘当时就停下了脚步,寒风之中咬咬唇:“不好笑啊。”
  对面见她来了脾气,也不再招惹她,轻哂结束话题,就挂了电话……被他这么一打岔,卫枝也不想再走了,再过去一点儿就到了雪场,早餐店里怕不是人会越来越多。
  她就近选了一家店拐进去,要了一笼包子和一碗牛奶,牛奶蒸腾着热气,她往里面加了一勺糖。
  端起热腾腾的牛奶喝了一口,对面就坐下来一个人。
  她掀起眼皮子看了看,是陆新。
  “我在外面看有个人有点像你,就进来了。”陆新说着,上下打量卫枝,见她今天包的得粽子似的,“你今天不滑?”
  卫枝扶了扶腰,调整了下坐姿,特别友好地把手边那笼包子推给陆新:“今儿休一天……吃点?”
  陆新要了点别的,跟卫枝分一笼包子。
  卫枝刚夹起一个包子咬了口,认认真真用嘴吹吹牛肉包子里的汤汁,就听见坐在对面的人说:“昨天晚上我也看见崇神发的视频了,那个大跳台的。”
  吹包子的动作一顿,小姑娘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他一眼,“嗯”了声,不太热情也没有说想要换个话题。
  “跳的真好,我之前还以为他跳不了了。”
  “是吗,”卫枝咬了口包子,满嘴香喷喷,有点儿含糊地说,“你没看过他跳小跳台和中跳台么,腿脚利索得很,哪来的错觉?”
  “他退役以后再也没跳过大跳台嘛。”陆新说,“就以为他跳不了了,八米台和另外两个还是有区别的。”
  “没跳过随便上内转2160°?”卫枝有了背刺的证明当实锤,相当理直气壮,“真有这本事天赋,退役?体育局抬也会把他抬到冬奥会比赛台上去。”
  “……那没有,昨天我听俱乐部的人说,他不跳也不是跳不了,是家里人不让什么的,所以后来他也没怎么发过大跳台的视频——哎,有点惨。”
  卫枝微微蹙眉。
  这事儿没什么丢人的,但是被外人拿出来当八卦津津乐道,她就不那么爱听。
  无论外人是什么样的语气——
  惋惜也好。
  叹息也罢。
  同情就更加大可不必。
  关他们什么事?
  单崇跳不跳八米台,跳的好不好,为什么不跳到底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非要刨根究底?
  他承诺退役上课课时费分他们一半了还是不退役去比赛奖牌给他们掰半拉?
  这些人在强行感同身受个什么劲?
  配吗?
  她今天一身火,刚开始冷,现在燥得慌。
  陆新见她不说话,继续说:“我估计,崇神昨天应该被戴铎逼狠了,急了……你是不知道戴铎那条外转2160°的视频很多人后面都在@崇神,火药味很重的,估计是把他逼得没办法了,出来跳了下,好证明自己。”
  他停顿了下,评价:“跳的挺好的,就是可能他也没想到那么多人看了更不买账,觉得他在浪费自己的天赋——”
  “然而天赋是他自己的,浪费不浪费和吃瓜群众有关系吗?有这时间,关心关心自己平地上的BS360°转过来没有不是更实际?”
  小姑娘的声音打断了他,这时候陆新终于听出她声音不太对,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往桌对面看去——
  看她用纸巾擦擦嘴,纸团成一团扔回桌面上。
  “他出来跳那一个视频就两个原因。”
  她竖起两根手指。
  “一,带货。”
  她说。
  “二,我想看。”
  停顿了下,在陆新震惊的目光中,她面不改色继续胡扯道:“什么证明自己给大家看,别搁那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他要想证明自己早就证明了还用等着这么多说他不行的流言蜚语起来之后才证明吗——昨天那就是我想看——我、想、看!”
  陆新一脸放空。
  卫枝面无表情,越说越来劲,说到后面她自己都快信了:“我从戴铎那得了灵感,赖地打滚想看我师父飞八米台,他被我闹得没办法了,就去飞了个——嗳是的,我都不知道这事儿居然那么值得你们奔走相告——不就是飞个台子吗,啧啧。”
  陆新:“……”
  卫枝:“我师父对我也太好了吧!”
  她放炮仗似的,憋着一口气把一大串少女之幻想讲完,话语落下,早餐铺好像都整个安静了三秒。
  然后在陆新地震的瞳孔倒影中,卫枝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
  她微微眯起眼。
  随后听见身后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小徒弟突然知好歹,师父怎么这么感动?”
  卫枝:“……”
  卫枝回过头。
  对视上身后那人含着笑意的眼:“还想看师父上什么道具,你说,眨巴一下眼算我输。”
 
 
第61章 酸甜的东西
  吹牛批被牛当场一头撞破是一种什么体验?
  卫枝眨巴了下眼,脑子一片空白——就恨不得坐上哆啦A梦的时间机器,回到三分钟前,捂住自己的狗嘴,然后为陆新鼓掌附和:对对对,甭管您说了什么话放了什么屁,您说的都对。
  她都不想问单崇怎么来了……
  这条路就是酒店到雪场的必经之路,他早上去雪场前吃个早餐怎么了?
  犯法吗?
  卫枝已经丢脸丢到活不成了,索性装聋作哑,决定无视立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当他不存在,淡定地说了声“早啊”,就把头转了回来。
  她对陆新说:“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我们老吵架?”
  陆新发现了。
  他还想提醒卫枝,他们吵架的主要(唯一)原因和起源就是单崇——
  但是他不敢,主要是因为罪魁祸首就站在那,并且一点要挪开的意思都没有。
  所以他也只能无力地动了动唇,在男人微笑着的注视中点点头,主动认错:“不是你的错,大多数情况下是我太武断的判断……”
  或者说是万通堂给他灌输的小道消息太片面。
  没办法。
  通常有什么消息他就是在俱乐部这边得知的,而俱乐部这边放出来的消息,都是经过他们总结的,又不是《南城早报》,会加上主观色彩,属实正常。
  卫枝也知道不能怪他。
  但是不得不承认,在这节骨眼上,之前单崇他们听见她交的新朋友是万通堂的就蹙眉这事儿突然就变得合理了……
  不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就是大家说话用的不是一张嘴,听声音用的也不是一边耳朵。
  卫枝看了看面前这笼刚刚和她的朋友分享过的包子,冷了,面皮发硬,可能里面的馅儿也变得结成了一团……
  之前明明很美味是没错。
  但是现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老这么吵架也挺累的,”卫枝说,“要不以后就别一起玩了。”
  人来人往的早餐店里,小姑娘用最平和的语气要同人绝交。
  别说是陆新,就连单崇都有点被她这杀伐果断的脑回路震惊到了,男人挑起眉,从后侧看着小姑娘的侧脸——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好像很难把眼前淡漠神情的渣女和他动不动就要哭鼻子、要抱抱的小徒弟联系到一起去。
  那可就真他妈……
  有点妙了。
  他干脆把椅子拉开坐下了,要了碗牛奶,一张饼,在桌边两人的注视下往牛奶里加了三大勺糖。
  “别看我,你们继续,”他淡定地对正“谈分手”的二人说,“我就一路过吃早饭的,搭个桌。”
  卫枝看了看周围,伴随着早餐高峰期,店里确实坐满了。
  她犹豫了一下,没胆子跟他说要不你换家店吃,谁家不是牛奶豆浆奶茶油条包子了,非在这凑什么热闹?
  她正犹豫,陆新又叫她,同她讲话。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