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们又念第二人:“江西省南昌府,孙帆。”
这孙帆唐瑾也知道,是江西省的童解。
接着念第三人第四人都是唐瑾知道的,也都是童解,他猜测很快就会念到自己。
唐老爷子拉了一下认真听读的唐瑾袖子一下,用着秦省的方言低声问他:“你听出什么来了没有?”
唐瑾考虑了一下,不太确定的用方言回答道:“听说朝中有个一品大官俞大人是江西省的,还有一个一品大官赵大人是河北省的?”
第三名是河北省的,所以是哪个省出了大官,他们省的童解就排在前边吗?
不过第四名到以后他就不知道这些省里有没有什么大官了,不清楚这个想法对不对。
唐老爷子沉默着,没有回答,又认真听了起来。
唐瑾也认真听着,马上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秦升咸阳府,唐瑾。”
他提着自己的考篮,回身对着唐老爷子他们说:“老爷爹三叔舅舅哥,我去考试了。”
这场面也来不及多话,大家都点着头,唐瑾就提着篮子上前了。
四周的人已经明白过来,先点名字的都是各省的童解。此时看到唐瑾个子低,年龄不过七八岁竟然已经是童解了,大都吃惊或意外,场上响起的嗡嗡声比范潇出场时更大。
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年龄如此小的童解。
唐瑾上台阶时,唱名的官员还看了唐瑾一眼,见他小小年纪面色无惧,镇定自若半点也不怯场,倒是有些意外。
年纪小的孩子念书这样好是不常见,可这种从容更是不可多得。他见多了学习好却考试的时候紧张的手都抖的青年人。
唐瑾上了台阶时注意到唱名的官员看着他,仰头对着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唱名的官员意外极了,也对着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点完头后愣了一下,感觉这不对呀,他们不但不熟更不认识啊。
他心里刚升起想要转头看一眼唐瑾的念头,突然想起现在不合适,就只能继续唱名了。心里倒是把唐瑾给记住了。
唐瑾进了门以后,在右边被搜身、检查,检查完了以后,有差役拿着一个牌子递给他:“进了门以后,顺着通道直向前走,在最前方。”
唐瑾接过来一看,檀木色的牌子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宿”字。
翻到背面,有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天”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这“宿”字的位置是按千字文里面的字序来排列的,他是天字排号房第十四个进场的人。
进了考场,唐瑾顺着中间的通道一直往前走,四周静悄悄的,两边的号房密密麻麻的一排排,只有路边的灯牌照着路。
走了十几张,突然看到前边站着一个人,衣着整洁,面料可见精细。
唐瑾在他六步开外站住,看着他。他记得,排在他前边的人是隔壁山西省的。
姜誉见唐瑾不走了,对着他讪笑了一下,搭话道:“你这么小就考上解元了啊。”
唐瑾不觉得一个童解当得起解元的名称,看对方神色正常,口音的确是山西省的人,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
姜誉心下松了一口气,走进两步,离唐瑾有三步的距离,故作轻松的道:“这里安静的很,一个人影都没有,要不我们再等一个人一起走吧。”
原来是胆小,唐瑾心下明白,侧头看了一眼前边不远处站岗的差役,沉默不语的继续向前走。
他的沉默,让姜誉的心突然提了起来,这次考试这么难,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小的孩子考上童解?那他出现在考场里……
瞬间,各种怪谈从脑海里一掠而过,心咚咚咚的跳了起来,他连忙低头看唐瑾有没有影子。
看到以后,他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不说话?”
“瞌睡,困,不想说话。”唐瑾其实很精神,但是为了安慰这个邻省很胆小的童解,只好这么说了。
“你还困啊?我都快被这里吓死了!”姜誉听到回复,激动的跟唐瑾聊起了天来。
两人一路走到最前边,看到了左边的一排号房侧面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天”字。
两人已经听见轻声的说话声了,转到号房正面,唐瑾抬头往门牌边的牌子上边看去,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上边果然写着“天”字,里边坐的正是范潇,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范潇刚收拾好,准备睡觉,抬头看见了唐瑾,忽然明白过来,他应该就是桓栋口里秦省的那个小童解了,也是这次童子试里年纪最小的一个童解。
他上下打量了唐瑾一眼,见他穿着一般,人长得俊秀白净倒是讨长辈喜欢,不过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就不再关注他。
唐瑾找到了自己的号房,看到门上挂着一张布门帘。
别的号房没有布门帘,他们可能因为是在第一排,前面没有号房子挡着风,所以才挂了。
不过,答卷的时候,这个门帘是要取下来或者挂上去的。
他揭开门帘,认真来看,四尺多宽的号房,门边离地面两尺多处在墙上架有有一张半寸厚的木板,这就是考桌了。里边一尺处高度也架了一张木板,这是考凳。
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环境比起在秦省乡试时的号房也没好上多少。
唐瑾放下考篮挂起门帘,动手把充做桌子的这一块木板取下,架到底下,与凳子合并成一块,组成一张床。
现在时间还早,离正式开始考试还有两个时辰,他要好好的睡一觉。
不过……
他把考篮放到床底下最角落处,看着是不容易够到,不过如果人在床上睡着了,有人偷偷摸摸进来取走也有可能。
于是他又提了出来,放在了床上的角落处。
放下门帘后,号房里面一下子黑暗了起来,连外边细微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三月的天气已经不冷了,不过只穿袜子脚也冷,唐瑾没脱鞋面向里边,头对着考篮睡了。
他个子低,四尺宽号房的长度他睡着刚刚好,想起那些十一二岁的少年要卷缩着睡,还有往常参加会试的成年人躺在上边更加委屈,不由感叹,考试真是不容易的事,幸好他年龄小。
很快进入梦乡,等听到锣声醒来的时候,掀开门帘一看,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四周各种声音涌了进来。
和右边隔壁的姜誉正在和人说话,看到唐瑾醒来后笑道:“你睡得真是好,我开始都睡不着。”
唐瑾笑了笑,坐在床上打开考篮,从暖壶里倒点水在布巾上擦了手,拿出薄油饼吃了起来。
吃完后检查了一下笔墨砚台,把桌子放上去,等着发卷。
姜誉凑过来和他说话,聊了没几句,鼓声响起,要发卷了。
会试场上的声音瞬间安静下去,唐瑾很快等到了卷子,仔细检查了一下纸张,发现没有问题,便开始磨墨,在卷首处填写自己的信息。
写完一会儿,有举着写了考题灯牌的差役缓缓从他们面前走过,边走边唱题。
唐瑾在草纸上抄了考题,开始答题。
这一次考试的题和在秦省乡试考试的题难度差不多,唐瑾上午答完,中午吃过饭休息一会儿,下午检查修改过后,把题和答案誊抄在了考卷上。
他誊抄的时候,有一个考官站在他旁边看,唐瑾抬起头来打量了对方一眼,是早上说话的那个短胡子官员。
看就看,唐瑾没有受到影响,低下头继续抄,对方看了一刻钟才离开。
等他交了卷子离开的时候,发现天字排的人基本都走光了。果然不愧是各省魁首,一个比一个学霸。
等出了考场,在龙门前和其他考子等待放排的时候,听到大家都在诉苦说这次考题难度大。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十一二岁,最小的年龄也有十岁,比唐瑾都大,是以竟然没有人凑上来和他说话。
等人数够了,差役打开龙门,大家一起出去。
在考场外找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唐老爷子他们。
第二麟也在,显然他已经考完了。
“乖乖,乖乖!你不知道在我进场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第二麟兴奋极了的对唐瑾说着,想引起唐瑾的好奇欲。
“哦,发生了什么?”唐瑾看她一点都没有考后的沮丧,反而把全副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不由有些好奇。
第86章 大家快来订阅
“有人他作弊哎!”第二麟兴奋的,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唐瑾意外,天子脚下作弊,而且还是国子监的考试,不是决定命运的中书省覆试。
不过他很快明白,这人上一次的乡试怕也是成绩极差,担心这次过不了,甚至是乡试成绩有水分,才会铤而走险。
“就在我进去前不久,看到有差役把他架了出来,永不被录取,还要枷号示众呢!你是巧了,就晚出来这么一步,他刚晕过去,被人抬走了!”
第二麟语气兴奋,边说边挥舞着手臂比划着,还在猜测:“我想他一定是上次作弊没被发现,这次才敢冒这样大的险,没想到京城的差役眼毒被发现了,胆子也真是太大了!”
第二恒在旁边跟着叹道:“这次考不过,以后还有机会考童生秀才,认真学习,童生总会考过的,一辈子都是机会。这一下子,不但自己要被流放,连子孙两代都要被牵累了。”
“就在那里,乖乖你看,他刚就是在那里被枷号的!”第二麟指着门外一个地方,兴致勃勃的对着唐瑾道。
放在现代,经常能听见人说作弊,听的多了好像也没多大感觉。可古代不同,作弊被发现的处罚很严重,虽然作弊的人也多,花样也是层出不穷,可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司空见惯。
唐瑾顺着方向看去,见门外很多人都指着那个方向谈论着。
几人向着停车的地方走去,唐老爷子问起了考试的事,唐瑾说了。
第二麟这时终于忍不住道:“乖乖你不知道,这次策论老爷讲过一部分,我都答了,虽然还有题不会做交卷早,但肯定能过!我能过呢!原本还担心过不了!”
几人边说边到了车边,驾车回去后,洗漱一番吃了秦大夫做的饭,喝了祛寒的姜汤,就睡下了。
累一天,倒是睡的很熟,唐瑾起来时候,天快要黑了,第二麟还在睡。
注意过后,唐瑾开始复习自己学过的知识。
阅卷官在紧张的批阅着考卷,一天后,成绩出来了。国子监这次的考试,不会排名,只会把不合格的人名单公布出来。
唐瑾没去看,第二麟去了,回来后,津津有味的对着唐瑾说起看到的事:“有六十八个人没考上呢。有的人哭的那叫一个惨啊,白来了一趟。”
这在意料之中,因为也没有什么做参考,唐瑾也不知道这淘汰掉的人算是多还是少。
“我可真是危险啊,这平均上是每省的最后两三位呢!我虽然没在最后两三名,可是最后几名的成绩也差不多,真是感谢老爷这段时间的教导,不然我怕是过不了。”
“感谢他就亲自给他去说。”
第二麟有些不好意思:“这用说嘛?我以后一定孝顺他。”
“你的感激放心里,不说出来谁知道?”唐瑾鼓励第二麟大胆一点,最后第二麟去了,回来脸有些红,眼睛亮亮的对唐瑾说:“老爷夸我了哎,让我好好学习呢!”
“那就去看书,明天就要考试了。”
“反正考不上,不在这一时。”第二麟轻声说,唐瑾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又道:“知道知道,这次考不上,以后可还是要考童生秀才,总得学习的!”
唐瑾一直在复习,晚上睡前检查了一下东西,第二天又是早早起来。
大家一起去考场,这次是中书省的覆试,尤为重要,将会淘汰大部分人,决定了你有没有资格进去入殿试,算是真正的会试了。
考试的地方没变,但时间变了,这次考两天。
第一天考完后可以回来,第二天继续。这有好处,人可以休息好,也有坏处,检查麻烦。像会试,人是直接在里边待三天的。
进场的流程跟上次一样,只是被叫到名字进门时,唐瑾感觉一直有人在盯着自己,转头一看,是那个报名时炫耀自己考了亚元的贵省考子。
进了门以后,领到的号牌还是“宿”字牌,号房也一样。
这次姜誉在旁边等着唐瑾,跟他一起进去。
唐瑾到了后细心的检查了号房,没被人做手脚,这时姜誉过来问他上次答的怎么样,两人说了一小会儿话,看姜誉还有要说下去的意思,唐瑾就表明自己困了,姜誉只好走了。
唐瑾刚睡下,门帘就被揭开,他没动,那人一直盯着他,嘴里嘀咕着“还真是”。
唐瑾转过身坐起来,对方吓一跳,讪讪道:“我来看看你。”
只从上次进场时见到唐瑾,他一直不相信唐瑾真考了第一,这次就注意着,看到他进场后还是不相信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学的多高,才来验证,没想到,他没看错,对方真的是个解元!
唐瑾在昏暗的环境下不悦的盯着对方:“有盯着别人的精力,你还不如好好念书!”
这亚元不知怎么的心虚,道了声“对不住”飞快地跑了。一个孩子都考了解元,他信心收到了打击!
唐瑾考虑了一下,检查一遍号房,没发现问题,继续睡。
听到锣声起床后,又检查一遍号房。
不怪他如此谨慎,他年纪小就得了童解,已经在考子里有些名声,谁知道有没有人嫉妒他,他小抄什么的陷害他。
再者,唐家这种情况,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人认出来,他更是得小心。反正小心无大错,驶得万年船。
两天就这样过去了,两次考试的内容都一样,章句七律诗策论这些,不过这次考的题量大,策论难一些而已。
第二麟考的不好不坏,总体没上次好,情绪有些低落。
跟唐瑾对完题后,更是沮丧:“我这次一定过不了!”
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多了选两三百人,少了可能只选一百多人,按概率,基本上中的人都在省内前十名了。
第二麟的名次差太远,就算恶补几个月,进步大,也没有与人竞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