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输不起,那就要杜绝一切有危险的可能。”唐老爷子坚定的道,引导唐瑾,“桓栋看着是不会害你,可你跟他认识时间长吗?熟吗?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伪君子能伪装一辈子,骗了所有人。桓栋他,也只是几乎不可能是这种人,但你不能排除那万万分之一的可能。
再者,也不是只有这一种可能。
你要知道,就算桓栋他是真的不会害你,可你怎么知道,不会是别人害他呢?这药是他想给你的还是别人提意给你的?药是从何处来?都经过谁的手?万一别人给药做了手脚但桓栋不知道,那岂不是既害了你又害了他在你这里的感观?”
道理唐瑾都懂的,要唐瑾自己选,他也不会用这药,因为他平时不太用红花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过敏,为了排队体质的意外和极小的唐老爷子所说的这种可能,他不会从各个方面改变自己的习惯,以避免意外的发生。
可是当这件事被这样拿出来讨论的时候,唐瑾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唐老爷子看唐瑾不出声,轻叹了一声:“我们的确是要信任朋友,我给你说这些,也不是要你去怀疑朋友怀疑身边每一个人的用心,多疑并不是一件好事,可谨慎小心从来不会有错。乖乖,你以后,是要入官场的人啊!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万万不可无!若你经手差事,必得事事如今天这般小心,才不容易被人害了。”
唐老爷子这是在打预防针呢!
唐瑾知道,一般的家长,也不会在孩子小的时候就教他们这些,可是唐老爷子年龄大了,很多事再不教,怕到时候也来不及教了。
唐瑾心里的那一丝不适突然就没了,笑着说:“不用就不用,我本来也没打算用它,并不是因为怀疑桓栋才不用。”
唐老爷子欣慰的捏了捏唐瑾的耳朵,这孩子真是太好了,并不是那种固执已见不听人言的,人也极为的聪颖小心,以后的路也能走的顺一些:“虽然小心谨慎会很麻烦,甚至有时候会误了事,但你以后就会知道,有时候小心谨慎能救了人的命,相对来说还是好的。”
唐瑾听着隐约的骡蹄与声车轮声,缓缓的点了点头。
回去吃了饭泡了热水澡,早早的睡了。
这一天晚上,皇宫里龙椅上的那个人用过了御膳,饮茶的时候,想起了马上就要殿试了,问身边正在侍候的大太监:“今天那些童子科的贡士如何?”年岁太小,只怕明天会出错,尤其是里边那个会元,才只有七岁。
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五书学完了?!
昭德帝很不喜欢有些大臣为了推行童子举而选一个年岁小的人来当会元,引人追风,搞得有些人投机取巧,他还是喜欢实干的人。
大太监汪升知道皇帝的心思,堆着笑脸道:“可是巧了,想来是陛下会问起,是以奴婢上值时刚好遇到了承礼殿的掌事太监,听说礼仪学的都很好。”想了想,他又小心的道,“听说这次童子科的那个会元是个稳重的,不像七八岁的孩子那样闹腾。”
嗯,说闹腾,这个其实是有原因的。
昭德帝的大皇子,七八岁时是个小主意特多,极为闹腾的人。
这昭德的大皇子虽说是大皇子,其实他已经是第三个儿子了,前两个孩子年纪小没有立住,不到三岁就夭了,是以昭德帝很是疼爱大皇子。可再是疼爱,男孩子到了人嫌狗厌的年龄,别管他是皇家贵胄还是平民子弟,都是一样的不讨人喜。
前两年,有时候昭德帝可是头疼死了自己的这个儿子,知道别人家都是这样后,是以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好感。
“那这唐家倒是个有福气的。”七八岁,能是个乖巧的儿子,可是不容易的。
这一点汪升可就不敢说什么了,谁知道七八岁的孩子到底是真懂事性子稳重还是被家里人给逼的,他笑着转移了话题:“这唐瑾会试的试卷已经呈上来了,陛下要是有兴趣奴婢就取来了。”
“拿来吧。”正好此时无事,自然要看一看。
汪升很快就从旁边一个盘子里取过了唐瑾的试卷,递给了照德帝。试卷当然不可能是原样的,而是抄录过的。
昭德帝看过唐瑾的试卷后,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能相信的轻声啧了一声,转头看汪升,挥了挥手里的卷子:“这能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写出来的?我记得今年考试的试题并不如以往那样简单吧?”
汪升识字,也是看过唐瑾的卷子的,但他也只是识字,并不是很能看懂。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也觉得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当会元,肯定是那些想复开童子科的大臣们特意为之。
不过,再怎么特意为之,肯定也是有些才学的,不可能当着圣上的面滥竽充数,更不可能大胆的找人代笔,是以,卷子应该是那唐瑾本人答的,到底有没有好到能当会元,那就不得而知了。
最近昭德帝心情有些不好,汪升侍候的很是小心,深怕昭德帝生气了自己遭了殃,连忙小心回复:“能不能写出来,殿试的时候陛下就知道了,想来俞大人他们应该也不敢糊弄陛下?”
后半句倒是说到昭德帝的心里去了,想想那些人也没那个胆子找人给会元捉刀,压下心里的一些气,点了点头:“那殿试时再看。”他要不要换个殿试的考题?
这样想着,他又看了桓栋的试卷,以及其余八人的试卷。大部分人答的都有些稚嫩,跟平常的贡士试卷不能比,但对于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也是很优秀了。
凭心而论,会元的试卷的确突出,选的并没有任何私心。不仅是文笔好,想法上也是有些不同的。
昭德帝觉得,自己想换殿试考题的心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殿试这一天,唐瑾早早的就起来,家里人也都没有能睡着的,全都起来送唐瑾出门了。
吃了饭,天才麻亮起来,秦大夫给唐瑾把了脉,笑道:“脉象没有问题,昨天没有受凉,不用喝姜汤了。”要是有受寒的迹象,就要提前喝一点,免得到时候万一头脑发热。
唐老爷子留第二麒他们在家里背书,跟唐转一起去送唐瑾入宫。
还是在含光门前集合,卯正时(6点)入宫,那时天也没全亮。在等候时,唐转问唐瑾:“你紧张么乖乖?放心考吧,没事的,考不上咱也没关系。”
唐瑾都有些不想回话了:“爹,你都问第四遍了,能入殿试,怎么可能考不上呢?只是名次不同而已,是你自己紧张吧?”
往常里,唐转虽然紧张,但也没有什么,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心跳的有些快,真是有些紧张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搓了搓手,在唐老爷子的注视下,转过了身去,不再让自己开口,免得影响了唐瑾。
殿试只考策问,等时辰一到,跟家长道别,按序入宫。
行走在清晨的皇宫里,已经能见到宫里的人,但四周却是安静的很。
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保和殿,开始点名。
二百四十个人,点完名就用了半个时辰左右,都快到辰正(8点)了,大家排好队等着皇帝到来。
辰正时,昭德帝到了保和殿,行礼的规矩大家都知道,在众人大声的朝拜这个国家的帝王时,唐瑾的内心激动起来。
当你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了解一个帝王的时候,你没有什么感觉,可当你亲身经历的时候,你不可能平静得了。
等昭德帝旁边的太监喊了平身,昭德帝带着大家对着孔夫子画像行了礼,画像被抬走后,昭德帝也没有废话,只一句殿试开始后,就高坐上位看下边的人颁发策问试题。
唐瑾的位置在前排,他拿到试题后一怔,不止只因为试题不是印刷的是手写的,更是因为这道策问题好像出了四书五经的范围。
策问题只有一句,很好理解,却很难回答。
第97章 快来订阅我∩_∩
“商之国何用?”唐瑾在心里轻轻的将这句话念了出来,思索着这道策论题背后的深意。
他在唐家地窖下的图书室里看到过很多乡试会试的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问商事的,这不太正常。
世人都知道,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最未等的,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有很多种,但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中国是一个农业社会,商业的发展会在一定程度上……
唐瑾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事的时候,他要想的是,皇帝为什么要出这样一道策论题?他想要看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答案?
他身处于咸朝,一个宋之后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不,身处在这个时代,应该说是国家而不是朝代。
这个国家的工业水平,唐瑾皱了皱眉。说实话,他对于这个国家的工业水平了解的并不多,这么些年来,他都是在努力的念书念书再念书,没有机会更没有时间了解这一些。
就他所了解到的那些,手工来很发达,根据历史的发展,它的资本主义应该是处于将要萌牙的时代,对外贸易早在汉唐代时就已经有了,宋代时的海贸也有了一定的规模,那么现在呢?
唐老爷子从来没有跟他说起过海外贸易的事情,或许可以推断出一点:他年轻的时候国家初建,没有精力发展海外贸易,是以他也没有接触过这一方面的事,后来回了李家村,即便是跟外界有联系,要么是所知的信息有限不足以知道这些,要么是国家跟本就没有怎么发展海外贸易。
那么皇帝出这个题,是想要发展或者大力的发展海外贸易吗?
如果他不想的话,就不会这么问。
比如一个人经常从一家糕点店门过经过,他要是不爱吃糕点,就不会关注好不好吃的问题,只有他想买了的时候,才会想知道那东西好不好了吃。
皇帝要是从来没有动过海外贸易的念头,也不会来问商业对于国家有什么用处。
不对不对!
唐瑾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偏了。
元朝的时候,做海外贸易的人很多,沈万三就是从这里发了大家,才将自己父辈子辈的名声都盖了过去,他是从历史的进程和旁观者的角度里才知道咸国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应当会发展海外贸易,所以下意识的以为皇帝问的是这个。
可不是,皇帝问的是商业对于国家的用处,而不是海外贸易对于国家的用处,他可不一定是想发展海外贸易,或许这样问有别的原因。
题他会答,有后世的目光和经验,他答的绝对会比绝大部分人答的好,可答出来的答案会不会得皇帝的心就不知道了。
如何才能答到皇帝的心上,首先得知道皇帝这个人对于商业是怎么样的一种态度。
上一次,同桓栋聊天时,可不只聊到了皇帝喜欢什么样的文风,对于他的日常也聊到了好些,大体上知道他是一个开明有为心胸也好的皇帝,会听谏,哪怕上谏的人不讨他喜欢,是好意见也会听取。
那么,他需要避讳的地方就不多了?
不对,殿试刚开始是由阅卷的大臣先阅一遍的,这里边的人意见可就多了,而且为了保险,他不能坚定的拥护,不但要指明商业对于国家的好处,还要说明有可能的坏处,利避都要分析出来。
他要把卷子答到,就算是不支持发展商业的官员看了,也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的程度。
这其中的度,并不是那么的好把握,尤其答好后螣抄前要小心检查,不能哪一句话过于尖锐,犯了支持派或者反对派的忌讳。
唐瑾认真思索着,眉头轻皱,上边的昭德帝离唐瑾很近,隐约能看到他的神情,觉得真难住了他,但左右前后大约也是一幅被难住了的样子,也没显示出他与众不同来。
一开始考试,昭德帝在上边坐了一会儿,就回后殿里喝茶去了,大殿里自然有监考的官员。
入了后殿后,昭德帝对于今天侍候在身边的大太监高贵道:“你去外边盯着那个会元。”
高贵脸上高兴的应下了,退了出去,心里嘀咕着唐瑾这入圣眼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不止是唐瑾意外,所有来考试的更是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一道策论题,绝大部分的人在这个年龄,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对于商业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无处下手。
唐瑾理顺了思路,开始打草稿,写到一半处的时候,身边来了个人站在旁边看着,他顿了一下笔,从对方的衣服上来看,知道应该是个宦官,也没抬头,继续写。
至于一个宦官为何能下场走动,做着类似监考官的活儿,他表示存在就是合理的,对方能站在他面前就没有问题。
不过唐瑾还是留心着对方的动作,以免万一真有什么事发生。
不过对方也没多停留,没一会儿就走了。
中午到了未时(1点)时,殿上响起了三声梆子声,要吃午饭了。
唐瑾听到一片轻微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他将自己的草稿卷子笔墨等收拾到篮子里好放在了桌下,等着人来发了午饭。
殿试的时候,也不可能有什么菜啊汤啊的,就是两张大饼,一张鸡蛋面的,一张油面的,还有一碗带着点温度的水。饼吃起来挺酥的,水喝起来带着一点淡淡的姜味。
各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饭,也不能交头接耳,是以整个殿里也只能听见轻微的饮食声,还有偶尔的一两声小声叹气声。
饼吃不完,拿发下来的一张油纸包好放在了篮子里,水给的不多,喝完了可以再要,不过也没有人再要。
虽然殿试上可以出恭,可要被两人全程监看着,到底很不方便,少喝一点忍着就行了。
饼不够也是可以再要的,不过本来份量就足,很少有人会吃不饱,个别饭量大的人也饿不着多少,就都存着少一事的心思了。
吃的七分饱后,唐瑾拿布巾细细的擦过了手,提起考篮拿出东西来,继续在草稿纸上答题。
殿试和会试一样,都不是天黑就要交卷,而是有时辰限制,过了申时(下午5点)就要交卷了。
唐瑾很快就写完了,拿起来通读一篇,发现自己写的有些长,要点没有明确到让人很快记住,就又改了一遍。
等他誊写时,已经有人交卷了。
唐瑾心急了一瞬,不过很快明白还有一个时辰,够他写完,就平复心情,认真把题誊写到卷子上。
而自一个人交卷时,也没有再见过皇帝出现。
昭德帝早在后殿坐了一会儿就去忙政事去了,中午用了膳才过来,而且还是带着奏折过来的,在后殿里看奏折。
他一忙起来,都把殿试的事给忘记了,直到汪升说有人交卷子了,这才意识到时间过了,抬头问:“可是那个会元交的卷子?”
汪升道:“并不是,是本省乡试的那个童解,范潇,户部范大人家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