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自己的身体本君很清楚,能撑到什么时候……”他顿了下,“也许明天,也许未来某一天,多一天就赚一天,也挺好……”
他继续交代,“如果到了那一天,对外就说本君闭关了,能瞒多久瞒多久,魔宫,还有阿言……该交代了之前已经交代了,不要难过。”
他拍了下文护法的肩膀,文护法平时那么拽一个人,此刻也红了眼眶。
曦言站在药房里,整个人如坠冰窟。
小说剧情里,父君的陨落是在她千岁以后,她以为自己至少还有五百年的时间,她一定会找到治愈父君的办法。但是她穿了过来,蝴蝶扇动了翅膀,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比如妖族的事,比如父君受伤。
父君的身体甚至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她当初身体不好尚且可以用三清盏。但是三清盏是仙族之物,她当初用的时候还是仙胎,而父君已经堕魔,连三清盏都用不了。
而且,三清盏会让人修为尽失,父君是魔族的君王,肯定不会愿意。
她仓促擦了下自己的眼泪,在文护法回来之前,拿完东西走了出去。
一切还是朝着小说的剧情那样发展了,甚至时间更加提前。
她几乎可以想象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父君会陨落,仙族会对魔族开战,此时的魔族根本不是根基深厚的仙族的对手,一切都会朝着原本的剧情发展。
曦言想得太投入,以至于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
墨昀之前被花护法叫出去问了些话,此时去而复返,站在曦言面前扶住了她:“阿言。”
曦言抬起头,看到她发红的眼眶,墨昀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曦言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地说道:“没事,眼睛里进沙子了,好痛。”
“我帮你看看。”
墨昀俯下身来,曦言又拼命眨了两下眼睛,低下头去:“没事了,好像出来了。”
“云白,我想吃烤鱼。”
“好。”
墨昀知道曦言这几天因为忧心自己父君的身体,心情一直不太好。
他没有盘根究底。
曦言和小毛球都喜欢吃烤的仙乐鱼。他和曦言一起去了一趟集市。
曦言今天格外的沉默,话不多,乖巧地站在墨昀身边,偶尔看到想要的东西,会指一指,对云白说:“我想要那个。”
她今天的声音也尤其软糯,眼睛里雾蒙蒙的,稠密的睫毛黑压压地垂下来,没有人会舍得拒绝她。
两人买了仙乐鱼和调料,最后还买了酒。
“想吃糖吗?”墨昀问道。
曦言眨了眨眼睛,点头。
墨昀给她买了一个糖人,塞进她嘴里:“等你吃完糖人,烤鱼也做好了。”
集市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一般两两一起来的都是一对。
魔族很开放,大街上就能看到人抱在一起啃。
墨昀下意识伸手遮住曦言的眼睛,曦言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睫毛扫过墨昀的掌心。
她将他的手拿了下来,直勾勾望着他,眼睛里清凌凌的,单纯中透着点媚。
她问道:“我们要亲吻吗?”
墨昀愣住,曦言专注地看着他,似乎在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墨昀的眼睛里又深又沉,他将她往旁边一拉,将她抵在了墙上。
其他人对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甚至没多少人停下来观看。
墨昀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哑得厉害,“你再说一遍。”
曦言踮起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简直就是挑衅。
墨昀很快压了上去,唇齿交缠,灼热的气息几乎将曦言烫到,他用力地吮吸她的唇,舔到她的唇角,吃到了糖人甜甜的味道。曦言用手勾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睫毛因为紧张抖动得厉害,心脏剧烈地跳动。
大街上人来人往,有兴趣地会顺便撇过来看一眼,没兴趣地直接走过去。耳边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吵吵闹闹,墨昀的身体将曦言牢牢挡住,她睁开眼,看到他涌动着暗潮的眼睛和发红的眼尾。
他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胆子真大。”
“不喜欢吗?”曦言无辜地问道。
墨昀很快败下阵来,说道:“喜欢。”
他贴着她的唇,指腹缓缓摩梭她的脸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以后不要这样了,我怕我忍不住……”
他顿了下,“找个地方直接办了你。”
“……”
墨昀抱着她,头伏在她颈边冷静了好一会,问道:“还要吃鱼吗?”
“吃。”
“嗯,给你做。”
曦言听着,觉得这句话哪里有些不对劲,没想出来,被墨昀拉走了。
晚上,墨昀和曦言一起动手烤鱼。小毛球和青芃也被他们抱了过来。
小毛球伤已经养好了,青芃的翅膀伤得重一些,现在还不能飞,但也快好了。
小毛球凑在青芃身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能听见它“呼噜呼噜”的声音。青芃则蹲在曦言身边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一下子似乎又回到了在落庭山的时光。
墨昀烤鱼,曦言帮着在旁边抹料。
小毛球站到曦言旁边用鼻子嗅了嗅,嫌弃地走开了,蹲去了墨昀身边。
曦言大怒:“渣球。”
她现在也会做饭了好不好。
然而,曦言还是有点高估了自己,能偶尔做出一顿能吃的饭不代表就能立刻厨艺大增烤出好吃的鱼。曦言没让墨昀动手,自己烤了一条鱼出来,确实不好吃,吃了两口便准备放下。
墨昀见状接了过来,很自然地吃了一口,评价道:“香料放太多了,下次可以少放一点。”
这条鱼并不大,曦言吃两口,墨昀再吃两口就吃完了。
他的吃相很优雅,动作从容、仪表堂堂。
曦言上辈子就很喜欢看古装剧,然而,每次看到剧里的角色,她总有种缺了些什么的感觉。曦言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可能只是眼光太高,觉得剧里的演员都不够好看,才会有种自己始终在找些什么的感觉。
但是,第一次在落庭山看到云白的时候,那种空缺的感觉一下子就被填满了。这张脸仿佛天生就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每一个地方都完美符合她的期待,甚至让曦言恍惚中产生过一种她其实一直在等他的感觉。
曦言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只剩一个骨架的烤鱼,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来,只低下头,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水。
等吃饱喝足,曦言便让青芃和小毛球回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只有他们烤鱼的火堆发出红色的火光。有魔卫过来查看,看到曦言在这里,朝她行了个礼后便离开了。
烤鱼的香味引来了不少不知名昆虫。
它们长得有点像萤火虫,虫尾像灯笼一般一闪一闪,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曦言说道:“其实,我第一次在落庭山看见你,便是故意接近你,想把你带回来,你被我骗了。”
墨昀没说话,他早就知道了。
她偏过头来看他,“你后悔吗?”
墨昀摇头:“这里很好。”
等有一天,他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她坦白自己的身份,也会带她去天宫。
那时候,他会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她,让她在天宫也可以像在魔宫一样的自由自在。
曦言伸手,装模作样地掐算了一番:“我掐指一算,你以后一定会前途无量,修为……也就比我父君差一点点吧。”
墨昀笑了一下,抬头:“借公主吉言。”
“喝点酒吗?”
曦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出了酒壶和酒杯,她往杯子里斟满酒,递了一杯给墨昀。
墨昀接过去。
曦言喜欢喝有甜味的酒,甜甜的,还有些微醺。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嘴唇被酒渍浸得很红,说话的时候还总喜欢望着他。
墨昀说道:“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曦言摇头,她往墨昀身前凑了凑,“亲我一下我就回去。”
墨昀还没说话,曦言已经凑了过来。
墨昀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还有鼻尖清浅的呼吸,紧接着,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这是曦言今天第二次亲他。
墨昀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点什么,但是没等他抓住,曦言将舌头伸了进来。
她的嘴里还有果酒的清甜,笨拙地撬开他的唇,四处点火,墨昀很快反客为主。
一切似乎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又似乎过去很久。
两人的嘴边都是婆娑果香甜的酒气,伴随着温热的呼吸和缠绵的吻。
然而很快,墨昀便感觉到头有些晕,然后眼前一黑。
脑海中那一丝清明终于被墨昀抓住。意识到曦言的目的,墨昀紧紧攒住了曦言的手,然而,手很快松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曦言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声“对不起”。
曦言将墨昀扶好,从他的乾坤袋里拿出了那把赤色长弓。
这把由战神莫执的神格碎片做成的长弓威力太大,而且非常危险,曦言知道墨昀肯定没有让它认主,不能藏进灵府,肯定就收在随身携带的乾坤袋里。
小说里,父君直到最后都没找到治愈自己的办法。他的修为太高,大部分灵丹妙药对他都没有效果,就连文护法也没有办法。
她想救自己的父君,只能靠这把长弓。
第37章 37 神族
晚上, 墨昀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变成了神域里一个强大的神族,穿着一身白衣,神情淡漠、法术强大, 天地在他面前似乎都显得格外渺小。
他到了神域以北,在一处断崖之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莫执。
他问莫执:“值得吗?”
莫执面色苍白, 满头银发在山风的吹拂下飘飞, 整个人似乎随时可以乘风而去化作虚无:“没有值不值得, 只有想不想。”
他回过头来,看着墨昀:“凡人短短几十载,朝生暮死, 尚且可以追寻点什么,你说,神,为什么会比凡人还要卑微。”
他笑了一下,是一种释怀的笑容:“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我很高兴。”
对面的白衣神祇似乎并不赞同,眉头皱得死紧。
莫执哑然失笑:“你看我,竟然忘了,整个神域里, 你是最不懂这些的。”
神是天地意志在天地间的代行者,他们只需要执行自己感应的天地指令。一个神, 如果生出自己的□□和念想,他的神格会破碎, 他会成为天地回收的废品, 从而陨落。
然而,随着漫长的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神生出了自我意志, 不再完全受天地意志的支配。
复沧是天地造出的最后一位神,也是天地最完美的造物。无论是他过分俊美的容貌、无人匹敌的强大法术,还是极难让他共鸣的情绪,都昭示着天地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他是天地的宠儿,注定可以活得很久。
“这样也好。”莫执喃喃道,“有些事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复沧。”
画面到了这里就中断了,紧接着,画面一变。
白衣的神出了神域,到了一处凡间的城镇。
他并不适应人间的热闹和繁华,神域一直都是清冷的。他们是神,无情无欲,独来独往,他从诞生之日起便过着这样的生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懂莫执的偏执。
他很疑惑,想来寻找一个答案。
他在凡间观察了半日,抬腿走进了城镇里一处最大的茶楼。
说书人声情并茂地讲着一个神与人相恋的故事。
复沧观察四周,学着凡人的做派,找了一处空闲的位置坐下。
他听了一下午,觉得故事实在滑稽。
他不懂故事里的神为什么会突然爱上一个凡人,更不懂他为什么连一个凶兽都解决不了,甚至连累凡人身死。
故事的逻辑也有问题,漏洞百出,如不是他性子向来沉静,早就拂袖而出。
说书人离开后,复沧招来了茶楼的掌柜,给了他一大袋金子,“把这里最好的说书人找来,我想听故事。”
他顿了下,按照他半日来观察到的凡人口吻说道:“讲得好,本……本少爷额外有赏。”
说着,又拿出一袋金子。
掌柜看见金子喜笑颜开,知道这是一位不缺钱的大主顾,忙道:“没问题,客官请稍等,我这就把城里最好的说书人给你找来。”
掌柜转身离开,一个打扮利落的红衣女子走了过来,伸手握住桌子上的一袋金子,在空中抛了抛,又接住,声音悦耳清脆:“要听故事,找我呀,我最会讲故事了。”
复沧抬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红衣女子在他对面坐下,撑着头笑着看他:“其实,听故事不如看故事,看故事不如演故事,眼下就有一出精彩的好戏,你要和我一起演吗?”
她说完朝对面眨了眨眼睛。
复沧尚未明白她的意思,就有一伙侍卫闯了进来,挡在了女子前面,“小姐,跟我们回去吧。”
侍卫气喘吁吁:“大人说了,这次相亲你去也得去,不去绑着也得去。”
“你们来晚了。”女子走过去抱住复沧的手臂,巧笑嫣然,“我有心上人了。”
画面再一转,复沧和红衣女子出现在一个水榭的凉亭里。
远处青山绿水,风景如画,亭子里摆着一桌好菜,女子夹起一筷子酸笋放到复沧碗中:“你尝尝,这是酸的。”
复沧将酸笋夹进嘴里,慢慢品尝,他的动作极其优雅,任何时候截下来都像一幅画,完美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女子坐在他对面,认真欣赏着眼前的“画卷”,眼睛里浸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