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丝毫不为所动,目视前方眼神冷淡,看上去陌生又疏离。
魏晞知道这招不管用。
萧逸海有小情绪了。
她暂时想不出好的理由,只能低垂着脑袋,让自己看上去很惨很委屈。
“哥哥怎么会突然来医院呀?”
静谧片刻。
“魏晞。”
“……嗯?”
男人盯着她:“知道我为什么抛下活动去找你吗?”
“你是不是以为你很有魅力?”
“你很享受这种被人争夺的感觉是吗?”
魏晞心如沸水,忙抬头:“我不是,我……”
“你自己说是我的未婚妻。”萧逸海冷冷看着她:“不是我逼你的。”
“既然想要成为我的人,就必须得明白什么叫忠心,什么叫职责。”
“你的职责就是恪守本分。”
魏晞垂下眼,指甲抠的手心生疼。
到底还是叫他误会了。
可此时此刻,萧逸海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饶是她说出花来,他也不会相信。
她轻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萧逸海声线重了几分,吓得魏晞一颤。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掺杂着威严:“这些还用我来教你?你没有心吗?活这么大没人教过你朝三暮四不是什么好词吗。”
魏晞的头就要埋起来了,指甲在手掌里越陷越深丝毫感觉不到疼。
“是不是我太纵容你了,所以你才一次比一次有恃无恐?”
“魏晞,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许久许久,空气中只回荡着萧逸海的喘息声。
魏晞就那么听着,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子,深深戳进她的心。
直到萧逸海忽然开口:“还是你故意的?”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她下意识抬头,湿漉漉的双眼对上萧逸海那双狭长的双眼。
男人前一秒还满眼凌厉,微愣了下,后一秒便敛去不少怒气。
在魏晞吸着鼻子抹了一把眼泪后,男人眼中的戾气已全然不再。
萧逸海退回到刚才的位置,松了松领带,又不耐烦地将西装外套褪下随手扔在一边。
未几,他也走到窗前,刚才魏晞站的位置。
窗外有明月高挂,参天大树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萧逸海阖上双眼,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打火机轻擦崩出火花。
他吸了一口,轻舒了口气。
说几句就哭。
真是无语。
萧逸海本意是要给她机会。
先把她放到休息室,给她足够的时间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样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越想越气。
尤其是一打开门看见她还想要跳窗逃跑,怒气就直逼他的大脑。
又忆起初次见她和吴屿在一起的画面。
那时候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几分欣喜。
她另有心仪的人,那事成之后也不会缠着他,他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愧疚。
而这次,怎么就不一样了。
刚才他和别人讲话时,会不自觉走神。
明明只需要碰杯浅饮,他却每一次都一饮而尽。
短短四十分钟,他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香槟。
即使是这样,依旧浇息不了他内心的怒火。
就像是有火苗窜到香槟上,火势倏地大了起来。
被他一口吞入腹中,烧得心脏都开始躁动。
萧逸海用力掐了掐鼻梁,耳边再次传来魏晞窸窸窣窣的抽泣。
接着,声音越来越大,颇有些收不住的架势。
他虽然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撒谎成性,可偏偏这时候他还是不自觉偏头看向她。
抱着双腿,将头埋进臂弯。
整个人小小的缩在沙发角落里。
脱了鞋,白的发光的脚趾上涂着正红色指甲油。
脚趾也随着肩膀一同颤抖。
萧逸海目光微沉,刚想走过去脑海里又忽地闪过刚才的画面。
她的手挽在那人的臂弯里,两人的手掌揣在一个口袋里。
出租车等在那还不知道上车,还要亲昵的打闹。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他们又打算去哪里?
朋友住院了,怎么还能笑得花枝招展。
一想到这,萧逸海再次被阴霾笼罩,他冷着脸:“不许哭。”
抽泣声戛然而止。
却还时不时传来一阵吸鼻子的声音。
带着小心翼翼地委屈。
“你的形象关乎到公司形象,我不希望我的工作再被你的事情影响。”
“公司里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魏晞哽了几下,鼻音浓郁:“从前也不知道。”
“多少还是有几个人认识你,所以你并不是完全透明。”萧逸海看着他,语气凝重:“谨记你的身份。”
说完,萧逸海拿起外套,大步走出房门。
“……”
他刚走出去,魏晞就撇撇嘴抹掉所有眼泪。
秒变不屑脸,抽出一张纸擦了擦鼻涕后朝门口做了个鬼脸。
随手拿起桌上两粒葡萄扔进嘴里。
话不让说也就算了,哭也不让哭。
就许你骂。
都不让人哭的?
从一开始的眼神警告,到现在的语言警告。
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等着吧,都给你记本上!
很轻三声敲门声突然传来,魏晞立马缩回沙发角落。
来人是子昂。
放在茶几上一杯热牛奶,告诉她:“魏小姐要是饿了再跟我说,萧总的应酬要九点才能结束。”
魏晞轻轻点头,柔柔道:“帮我谢谢他,让他好好应酬别为了我分心。”
她依旧抱着双腿,眼泪也如同细雨般落下,晕染在裙子上。
萧逸海微笑着和人碰了下杯,余光瞧见子昂走来,他偏过头问:“怎么样?”
“在哭。”顿了一下,子昂说:“其实我感觉魏小姐和吴屿并没有什么,我陪着她一起进了医院,看两个人打招呼说话的方式,像是挺陌生的。”
“是吴屿送魏小姐室友去的医院。”
“而且,她还担心您身边没人,让我赶紧回来找您。”
萧逸海:“……”
子昂瞧着老板的脸色似乎有些回转,又说:“下午,她在公司跟我打听好几遍您去哪里了,我说您参加慈善宴会,她还担心您会喝酒,说是喝酒刺激您的脑神经,对您的病情不利。”
萧逸海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早说?”
子昂:“……”
子昂:“???”
萧逸海现在只觉得事情曲折崎岖。
他似乎是误入迷宫被困在里面的人。
刚才他还觉得众生皆醉他独醒,如今却只剩下剪不断理还乱。
“萧总。”子昂抬眼,试探着问:“您……生什么病了?”
静默一瞬。
萧逸海在心里骂了一句,后又吩咐子昂:“带她到地下停车场来。”
“您要提前走?”
萧逸海没理会大步在前面走,子昂在后面摸了摸鼻子。
下午他问魏晞萧总得了什么病,魏晞也支支吾吾不肯说。
这两个人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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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萧逸海点燃一根烟。
烟头的光影投射进他眼里,忽明忽昧。
他目光微沉盯着某一处,直至看见门口出现那个瘦弱的身影。
一开始她还抬着头,直到与他对视上又猛然低下。
怎么看都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萧逸海突然感觉很烦躁。
这股烦躁来自于他心里的别样想法,一看到她就陡然滋生。
他急于撇开,却总是觉得藕断丝连。
子昂为她打开后排车门,魏晞慢吞吞上车,扫了眼坐在另一边的男人,后轻轻坐下。
紧贴车门,中间空出的位置还能再坐两个人。
车启动的同时,萧逸海开口:“坐那么远干嘛?”
魏晞不说话。
“近点。”
魏晞依旧不吭声,攥着扶手的手指更加用力。
萧逸海明显发现她这一动作,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她的手臂,又被她缩回去,就差整个人贴在车门上了。
“我叫你过来。”
抽泣声在下一秒传来。
萧逸海:“……”
碍于子昂就坐在前面,萧逸海只得平稳情绪。
“我不就说了你几句,把你吓成这样?”
哭声不减,吵得萧逸海头疼,他无奈:“……你到底想干嘛?”
没人看见此时低着头,面朝窗的魏晞得意地勾了下唇角。
须臾,轻声道:“我要回家……”
这一路上。
萧逸海不说话,她便不说话。
以沉默抗衡沉默。
但凡萧逸海说一句重话,她就开哭。
男人就立马把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
就在魏晞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暗自鼓掌时,子昂开口:“萧总,到了。”
魏晞一抬头,似是被雷击中。
这是到哪儿了?
她要回自己家,怎么现在来到萧逸海的别墅了?
怔愣之时,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
“下车,跟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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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魏晞第二次来这里。
没有一回生二回熟的心境,反倒是越来越胆怯。
松柏随风舞动,跟他一路从庭院走进大门,萧逸海走到玄关处拿起遥控器,整个大厅瞬间灯火通明,显得外面的黑夜更加幽深。
魏晞冷不丁就想起萧逸海刚才教训她的话。
——“什么叫忠心,什么叫职责。”
现在再看萧逸海现在的动作,魏晞更慌了。
他将西装外套和领带都褪下来搭在手臂上,一步步走近她,沉声道:“在这等着。”
眼看着萧逸海走进电梯,电梯停在二楼。
虽然不知道他上去干嘛了,但魏晞隐约觉得这应该是她最后的自救时间。
四下扫了一眼,她将目光落在了厨房。
等萧逸海下楼时,看见沙发上没了那个身影,心里一颤。
再一听厨房有声音,他才大步走过去。
眼看着女人拿起一颗鸡蛋打进锅里,又将各种调料一一撒进去。
没一会儿,香味四溢。
萧逸海将双臂环在胸前,没舍得打扰这个光景,看她左边晃晃右边晃晃。
魏晞觉得这锅面里少点什么。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应该放几根青菜点缀一下。
刚一转身就被倚在门口的男人吓得一颤,手不小心打在锅沿上烫得直接跳起来。
萧逸海赶紧走近,抓着她的手来到水池边。
冰凉的水流很快驱散了痛感。
魏晞的半个手掌也被烫红。
她握着自己的手腕,抿了抿唇,又哭出来。
萧逸海浅浅看了她一眼:“又哭什么?自己碰到的也哭?”
“还不是被你吓的。”魏晞哭了一路,现在嗓子变得喑哑。
萧逸海真的无语了:“你自己碰到又来怪我?”
水龙头一关,痛感再次袭来。
烫伤的滋味简直难以言表,微风拂过都能疼到心里去。
她咬着嘴唇,眼泪唰唰掉。
睫毛都簇在一起,眼瞳瑰丽似是一颗红宝石。
今天她的眼泪很多,大都是扰人情绪的。
而现在,则连动静都没有,只能看见眼中源源不断的泪水,似乎取之不竭。
无声的眼泪反而更能砸进他心里,比之前泛起的涟漪还大。
萧逸海刚要抬起手,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保姆赵阿姨。
她一脸茫然看着厨房里,握着手紧贴着就差抱在一起的两人:“你们干嘛呢?”
又在看到魏晞时,突然眼前一亮:“太太您来了!”
魏晞:“……”
魏晞:“???”
还没等她说话,萧逸海回过头:“你出来干嘛?”
“我听见厨房有动静,还以为进贼了,谁能想到你们俩在厨房约会。”赵阿姨打着哈欠往回走,边走边嘟囔:“现在这年轻人,真是不明白……”
“……”魏晞抽回手,用袖子盖住。
转过身关了火,说:“你今天喝了很多酒吧,把面吃了再睡。”
她又抹了一把眼泪:“我走了。”
与他擦肩而过时,魏晞也没忘吸鼻子。
然而直到她走出厨房,男人还没有挽留的意思。
魏晞的步子越来越沉重,走得越来越慢。
手掌的疼都比不过现在内心的焦灼。
不是让她等着吗。
怎么她要走,他都不拦着?
这是冷处理了?
连骂都不骂了?
不要啊!!
都跟你服软了,你就给个台阶还不行吗!
我都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