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在里面还没出来。
薄原不急不躁，抽到第二根时，那体育器材室的门才终于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秦宇走出来，表情有些失落黯然，被吐出的烟雾呛得咳嗽几下，略狼狈，但还是保持半个手臂的距离，适应之后对着薄原露出笑。
其实，席梨芝的话也进了他的耳朵。
懦弱驱使，秦宇不愿意把自己树立在薄原的对立方。
大不了……就换个女生喜欢，反正是这么打算的，姜芸前阵子还求着复合，也不是不能考虑。
竞争者这种身份，已经不战而败。
看着对面男生认怂的样子，薄原扯扯嘴角，摁灭了香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
坐上回家的车子，晚八点的外面已经漆黑如墨，月色皎皎，是淡白的光晕。
车窗阻隔了外面的吵闹声。
席梨芝连平时戴耳机的习惯都顾不得了，她眼眸放空看着窗外，有点恍惚。
她会因为有好感的话被他听到而惊慌失措，但这个秘密，就算不是今天捅破，她高三毕业前也一样会告诉薄原。
暗恋无罪。
早恋就是禁忌。
她心里的尺度其实分辨的很清楚。
这么一想的话，今天被他知道也好，日后想起来，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正愣愣飘着心思，她包里的手机震了震，来了消息通知。
席梨芝拿出来，按开界面。
是同桌发来的。
马丽霞：【哈哈哈。】
马丽霞：【如果说，你对薄原有好感，我其实一点都不意外，你信不信？得意.jpg】
她回了一句，好奇：【怎么发觉的？】
马丽霞：【你收薄原的那张奶茶券，脸居然会红。】
马丽霞：【还有，拍黑板报的时候，总之就是有迹象，而作为同桌，我感觉出来啦。】
席梨芝看着屏幕，抿下唇，不知道要怎么回。
但同桌的直觉，确实是对的。
无从反驳，也不必否认。
想了想，她指尖输入，发送：【请帮我保密，就当是三个人的秘密吧。】
马丽霞：【欧克欧克，我嘴巴很严的。】
马丽霞：【先说好啊，如果你俩在一起被别人瞧见，那就不是我泄密了。我感觉薄原他好像也喜欢你哎，上次群里林念被拒绝的多无情，可今天他居然对着你笑。我的天，笑得还挺痞帅呜呜呜。】
看到那句好像也喜欢你，席梨芝眼睫一抖，拿着手机的手也顿了下。
她奢望薄原的喜欢。
又害怕是真的喜欢。
从小都是规规矩矩的生活，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去任何不该学生去到的场所，上学听课，学习画画，所有轨迹贴合乖乖女。
——尽管有时候，她也很想叛逆一回。
然而，那些事又没那么大吸引力。
可薄原不同，是她贪念，却又不敢在高三时期靠近的存在。
感性让她滋生了对他的喜欢。
理性，则提醒着这样做不对，让她迟疑着，没那么有勇气。
大概就是如此，世上才有暗恋这么一码事吧。
席梨芝忽然觉得矛盾，心里仿佛很空，又很满。
空了，是暗恋的秘密被泄露，却不敢一鼓作气问他要不要在一起。
满了，是他笑着看过来，并不是讨厌的态度。
她垂下眼睛，有些不知道调整心态，也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薄原。
窗户纸一旦捅破，就很难复原。
虽然自己笨拙的掩饰。
以前藏着喜欢。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他听到喜欢，勾唇抬眸看过来时的神情。
因为有妄想贪欲，所以更想占为己有。
·
早上的月季叶，沾了浇水形成的水珠。
时间临近预备，校园内已经没有打扫的学生，基本回了班。
席梨芝踩着点上楼。
“终于来了啊。”黑压压的教室里，同桌最先看到她，露出笑：“这两天你来得有点晚啊。”
席梨芝忽然就想起昨天早晨，爬墙跳进薄原怀里，仰头几乎就可以接吻的一幕。
她脸热，略有心虚。
昨天是真迟到。
而今天，她自己选择晚点来，减少在教室的时间。
虽然薄原永远都比她晚，有时候甚至旷课，一下午都见不到。
马丽霞笑嘻嘻的凑过来，低声问了她好多，比如什么时候对薄原有好感的，打算跟他在一起吗，还考不考虑美术考试竞争保送名额。
问题一下抛来太多，席梨芝拿书的动作放缓，心里也还没做好那么多的决定，只挑着最后的问题，说：“要去考试的。”
不单单是保送名额，爷爷和哥哥都对她寄予厚望。
先不说爷爷从小呵护她长大。
只想到哥哥席知州是优秀的鬼才音乐制作人，她就有股冲劲，想成为让席知州骄傲的妹妹。
即便——
同父异母。
那么多的问题，席梨芝只回答了最后一个。
马丽霞哪里肯满足，又缠着她重复问前几个，她含含糊糊应着，内心是真的也没答案。
预备铃响起。
终于要准备上课，马丽霞才意犹未尽放过她。
教室门口经过了薄原的身影，朝着后门走着。
他没翘课，也没过来追究昨天那句的有好感。
她感觉到心终于安定，却也隐约失落。
席梨芝敛眸，收回了视线。
一上午的课程顺利结束，啦啦队排练完毕，姜芸跟两个女生出校门去玩了。
席梨芝去看三楼对面，那树枝茂盛靠边的小阳台后空无一人。
不知道他跟那几个男生去了哪儿。
她总觉得，自己和薄原的世界，除了在学校课堂，其余都距离很远。
准备午休时，马丽霞拉拉她的校服袖口，轻声问：“学校旁边那间台球店搞活动，包间和大厅都一律半折，要不要一起去？”
席梨芝明白过来：“你想去打台球？”
她不记得同桌什么时候学的打台球。
“是啊，不会就学。”马丽霞解释自己不是单纯去玩，补充：“高三再忙也要劳逸结合，休闲生活不能缺少，而且，万一席制作喜欢会打台球的女生呢。”
席梨芝哑然失笑。
但还陪着一起去了。
十多分钟后，她站在上次来找薄原的台球店门前，略微出神。
马丽霞已经进去了，一楼大厅熙熙攘攘，弥漫着烟味，但半折的优惠，再加上可以少加钱选二楼包间，距离学校又近，这些缺点也就可以容忍。
办好次数卡，马丽霞回头看她还在外面发愣，挥手招呼她：“快过来呀芝芝。”
回过神，她迈步走了进去。
大概搞活动的缘故，一楼跟上次来的时候相比，明显嘈杂，也乌烟瘴气了许多。
不光有柒中眼熟或不眼熟的人，还有穿着附近九中校服的男生，话里话外全是最近约了哪个学校的女生。
上楼梯前，马丽霞蠢蠢欲动，说：“你上楼找个空包间，我先在这转一圈，找个老实好心的小哥哥教我们。”
她点下头，其实自己对学打台球兴趣并不大。
只当陪着同桌过来。
上楼之后，在走廊靠边的角落，席梨芝注意到了五六个外校男生正围着一个女生，最中间的男生个子最高，也最流里流气，轻挑的开口邀请一起去包间玩，还要加微信。
被围着的女生穿着柒中的校服，校服裙子私改过，短了些，到了膝盖以上。
然后隔着不远的距离，她认出那女生。
不仅同校，还同年级同班。
是姜芸。
姜芸长相是不错，尤其还化了淡妆，穿着改短的裙子自然而然有种成熟女生的媚。
温胜荣从包间出来抽烟，瞥见了这幕，也不知道该管还是不该管，犹豫间，只得话多商量，长按键给薄原发过去语音：【你猜我出来抽烟看见谁了？哼，九中的徐东又来这找妹妹了。】
围着的男生们是九中的，最中间高个子的是九中打架出了名徐东，在九中的坏学生里，算是一把手了。
这边的姜芸还在笑着周旋，但明显越来越扛不住，在想找人求助目光扫视的时候，和席梨芝四目相对了。
姜芸其实挺怕的。
但在看到席梨芝之后，姜芸为求脱身，生了舍人为己的心思。
在此，只能说席梨芝她活该倒霉。
男生的围堵下，姜芸紧张的用手指了指那边的方向，强笑说：“好巧，那是我们班的班花，也来了。”
席梨芝闻言满脸惊愕，心里咯噔一声。
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男生已经转头，目光齐刷刷。
为首的徐东嘴里叼着烟，顺着姜芸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个小美人站在那，柒中校服，脸蛋很好看，偏乖纯净，黑色长发梳成马尾，不同于姜芸成熟的风格，但轮长相，绝对不输。
“我操，可以啊，漂亮妹妹。”
徐东吐出烟雾，熏得姜芸连连咳嗽不止，他走过来，带着身后那帮如同跟班的小弟：“妹妹，加个微信？再交个朋友打会儿台球？”
席梨芝被围住，就如同刚才他们围姜芸一般，像捕捉猎物。
她浑身僵硬，手指攥了又攥。
脑袋里第一个想法就是马丽霞千万别也被盯上，第二个念头，就是该如何自救。
而此刻，隔着十多米远的温胜荣还在断断续续发语音，发给里面打球的薄原。
很快，温胜荣发现了徐东他们改变目标，也发现了被围着的人是她。
让人头疼的差生有很多种。
相比九中打架泡妹不要脸的徐东，薄原根本算不上恶劣。
所以，尽管他冷淡淡的散漫不羁，仍旧有很多女生趋之若鹜。
包间里，温胜荣出去抽烟了，三个男生还在打台球。
阳面的包间，光线足的有些刺眼。
薄原黑色的棒球帽阴影，刚好遮住眉眼，俯身低头打球时，黯淡的区域在眼尾的小小泪痣紧下方。
案桌上的手机不停发出提示消息声响。
按开去听，是温胜荣的语音：【你猜我出来抽烟看见谁了？哼，九中的徐东又来这找妹妹了。】
“……”
薄原兴致缺缺，眼都没抬。
手机被扔到一边，语音消息自动继续播放着。
【围着的女生是咱们柒中的，长得还挺不赖。】
【哦对，好像跟薄哥你这学期一个班啊。】
临近语音的结尾几秒，温胜荣忽然顿了下，然后惊愕爆出粗口：【我操，怎么被堵的换成了席梨芝！】
台球相碰的声音，力道有些失控，导致球很快速的进洞。
薄原连球杆都没顾得上放好，直接扔到边上，大步往外走。
这儿并非没有店里的服务生经过，只是徐东混混的恶名太大，店老板也不愿意多管闲事。
在店老板眼里，给徐东这个混子微信号，再陪着玩会台球，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相同的事，对于平时很乖，还没出校门又倔的席梨芝来说，就是无法接受的妥协。
席梨芝紧握着手指，努力寻找着机会，想要跑出这个男生围着的小圈子。
而后，那边有包间门开了。
是另几个男生，其中有人穿着柒中的校服。
在看到最前面薄原的时候，她几乎滞住了呼吸。
柒中，九中，隔着一条马路，算是挨着高中。
大家平时也有过照面，有头有脸的几个，柒中薄原，九中徐东，付斌，也都互相认识。
只不过，席梨芝不接触这些，完全是懵然只想逃的状态。
薄原没看任何人，只看着她，直接开口：“让开。”
颇带冷意与痞意。
徐东站着没动，周围的九中男生都识相挪了挪地，给她空出过去的位置。
席梨芝来不及多想，立刻从围着的圈子里出来。
心脏因为害怕跳的很快，本能的，她跑去站到薄原他们边上。
席梨芝明白，起码，他们不会伤害自己。
温胜荣笑：“东哥，这样多不合适啊，就在我们柒中门口，你看，你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人家妹妹愿意给就给，不愿意就拉倒呗，堵着算干什么。”董辉说道。
徐东只对薄原有几分面子，其余的完全不放在眼里，语气很横：“老子就是要个女生的微信，又没在这搞她。”
明晃晃的恶劣。
赵磊没忍住，先骂出：“你他妈这辈子没见过女的？”
徐东作为九中无人招惹的老大，哪里有人敢这么说话。
徐东有点想发火，但碍于薄原在，只忍耐了下，告诫：“注意你的破嘴，看在薄原的面儿上，刚才那一句老子当你放屁。”
薄原扯了扯嘴角，讽笑出声轻且短。
他说：
“说得不错。”
“你是真像这辈子没见过女的。”
说完，薄原偏眸，看过来对她说：“进吧，那是我包间。”
席梨芝怔愣半秒，很快的点头，第一次被九中那些混子流氓男生堵，她确实有点受了惊吓，转身准备进去。
然后，她听见后面的声音。
徐东：“薄原，我操/你妈！”
第23章 旎吻 他也想。
旁边的温胜荣他们最先动了手。
席梨芝没忍住, 回头看过去。
她紧捏着手。
心惊胆战的程度，已经刷新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以往认知。
混乱，嘈杂, 骂声打声一齐涌进耳朵里。
偏偏薄原给了她最安稳的一句。
他把自己黑色的帽子戴在她的头上, 遮住大半混乱的视线。
嗓音淡淡，听到她耳朵里时，人已经离远了她几步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