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不满意赐婚?”林瑶不答反问。
阮奕然笑起来,“你没事可从来不找我,上回我把皇上有意给你和五公主赐婚的消息告诉了你家老爷,后来你一回京,翻过年就同顾家姑娘订了亲,可见是不愿意与皇家结亲的,我知道你素来疼爱你妹妹,你只怕也不愿把妹妹嫁给哪位皇子吧?”
林瑶没法否认,沉默了下来。
阮奕然见状一叹,“齐王虽然年轻,但德行在诸位皇子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你大可放心。”
“他德行如何,我会自己看,还请你帮忙把齐王约出来与我见一面。”林瑶面无表情的道。
阮奕然微愕,“你这是何必呢?就算到时候见了人不满意,你还能拒绝这门婚事不成?”
“我没说拒婚,只是想见一面而已,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帮吧?”林瑶淡淡的道。
阮奕然一噎,无奈道,“你不必说这种话来激我,我这里还欠着你人情呢,这些年你可从来没求我帮过什么忙,只是约齐王见一面而已,我还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拒绝你,”顿了顿,“只是我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赐婚已成定局,你见了齐王也改变不了什么,若是到时候见了,不合你心意,还让自己不痛快,这又何苦呢?”
“我心里有数。”林瑶垂眸道。
阮奕然揉了揉额角,叹道,“你这性子真是一点没变,总是在不该执拗的地方执拗。”
林瑶:“……”
室内一片静谧。
过了一会儿,阮奕然也拿故意沉默不语的林瑶没办法,摇了摇头不再说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今年春闱你可打算下场应试?”
林瑶为了增添把握,去年在扬州跟在秦复老先生身边学了足有大半年,今年的春闱,他自然是要下场的。
见林瑶点头,阮奕然便笑道,“那我便预祝你蟾宫折桂。”
聊了一会儿,林瑶想起什么,问道,“你可知道周文朗此人?”
“周文朗?”阮奕然一愣,旋即皱眉,“你问他做什么?”
听这个口吻,看来是认识的。
“年前在广济寺,这个家伙言语羞辱我妹妹,我听顾家姑娘说,他去烟花之地曾在一位青楼女子那儿吃瘪,第二天这青楼女子就淹死在了护城河里,这件事是真的吗?”
阮奕然大概听明白了林瑶的意思,林瑶想用这件事做文章,收拾周文朗。
他吸了口气,皱着眉道,“你可别乱来,虽说周文朗在京中只是个遍身恶习的纨绔子弟,但他毕竟是周贵妃的娘家侄儿,同他嫡长兄的感情也极好,你若是对他下手,到时候怕要惹一身腥。”
“我当然不会乱来,只是教训教训他,出口气罢了。”林瑶平静的道。
阮奕然狐疑的看着他,“是吗?”
他怎么觉得,没那么简单呢?
如果只是教训周文朗一顿,以林瑶的武功,只需要把人堵在暗巷里暴打一顿,什么气出不来?
怎么想的,阮奕然便怎么说。
林瑶道,“他不抗揍,我那日在广济寺只是踹了他一脚,他就起不来了。真要下重手暴打他一顿的话,他还有命在?”
听着林瑶话语里含着的煞气,阮奕然皱眉,“这个周文朗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他说暴打周文朗一顿,自然是要克制的,可听林瑶这意思,他要下手就往死里打。
这可怎么行?
林瑶这一身武功,他现在都不是对手了,周文朗文不成武不就,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林瑶真下狠手,别说抗一顿打,只怕打几下人就没命了。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林瑶皱着眉道,“我就随口问问,你若是不知道,我就自己去查。”
“这我当然知道一些,毕竟周文朗同二皇子走得近,二皇子去年就入了朝堂办差,身边也召集了一些人支持他,已经有跟太子别苗头的迹象,虽然不明显,但毕竟在朝堂里办差的只有太子和二皇子这两位皇子,二皇子有什么小动作,哪里瞒得住我们这些久经世故的人?”
林瑶嘴角一抽,“我问的是周文朗,你扯二皇子做什么?”
“反正也没什么事,闲聊嘛,”阮奕然喝了口茶,继续道,“前几年皇上就为太子定下了太子妃人选,太子妃出身蓝家,是我内兄的嫡女,也算是我的侄女儿,我虽然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站在太子这边,但情感上,还是会偏向太子。”
林瑶默默的喝茶,听他叨叨。
“皇上这两年一直在有意稳固太子的地位,从给太子定下太子妃,还有五公主和三皇子,都可以视作太子的助力,前年皇上有意给你和五公主赐婚,就是想把林家拉入太子一系,毕竟你家老爷如今也是户部尚书,从一品大员,独揽户部大权,一旦你娶了五公主,就等于直接归入太子一系。”
林瑶不喜欢搞这些弯弯绕绕,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这些我都明白,不需要你在这里给我分析,你还是跟我说说周文朗的事吧,我这些年在京城的时间不多,也甚少外出,跟这些纨绔子弟全无交集,你若是知道什么,就快点告诉我,我还赶着回去呢。”
“你家里有急事?”阮奕然问道。
林瑶道,“我家老爷今年五十大寿,家里忙着准备寿宴呢。”
“五十大寿?那是该大办。”阮奕然经过林瑶提醒,想起了这茬。
林瑶又催着阮奕然说周文朗的事。
阮奕然其实根本就不想说周文朗的事,因为他觉得林瑶的情况有些不对,像是受了刺激。
他耐不住林瑶催促,简单的说了一些,便闭嘴了。
但都是一些纨绔子弟常玩的那一套,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林瑶也感觉到阮奕然不想多提周文朗的事,便不再追问,一起吃了饭,便在百味居门口分开了。
回到家里,林瑶招来叶河,“我让你打听周文朗的事情,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周文朗的家世背景,想来大爷比我更清楚,我就不多说了,”叶河顿了顿,“我调查这位周二公子半个多月,行事作风来看,与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不同,倒是有一件事很奇怪。”
“周文朗的家世背景想来大爷也知道,我就不再多言,爷吩咐我
林瑶眯起眼,“说!”
“是,”叶河理了理思路,道,“京城有一家叫万花楼的青楼,周文朗最爱去这家,去年十月中旬,周文朗在万花楼跟傅家公子打了起来,听说是争青楼里艳名远播的倩儿姑娘,当日周文朗去万花楼点名要这位倩儿姑娘陪她,可这位倩儿姑娘正陪着傅公子,老鸨让万花楼的花魁陪周文朗,周文朗也是不肯松口,闹得傅公子和倩儿姑娘都出来了,倩儿姑娘没给周文朗面子,傅公子又说要给倩儿姑娘赎身,周文朗碰了一鼻子灰。第二天,这位倩儿姑娘就淹死在护城河里。外头都在传,是周文朗丢了面子气不过,害死了倩儿姑娘。”
第81章
“传言?”林瑶挑眉。
用上这两个字,看样子叶河觉得这位周公子是无辜的。
叶河虽然不知道林瑶在想什么,但他跟了林瑶十年,自问对林瑶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听林瑶的口吻,便知他已经不悦。
他屏息低下头,声音小了一些,“我查了许久,倩儿姑娘出事当晚,周文朗一直在周府没有出去过,倩儿姑娘出事前,周文朗曾在青楼放豪言要傅公子和倩儿姑娘好看,第二天倩儿姑娘出事,当然很多人都怀疑周公子,周公子也被顺天府的人叫到衙门问过话,没一会儿就回家了,知府对外宣称周文朗一直在家里,倩儿姑娘的死,跟周公子无关。”
林瑶嗤笑,“知府对外宣称跟周文朗无关,就当真无关了?”
“小的并非此意。”叶河已经知道周文朗在广济寺羞辱黛玉的事,跟了林瑶十一二年,叶河很清楚林瑶有多在意黛玉,周文朗羞辱黛玉,简直是踩准了林瑶的雷区,林瑶当时没有直接打死周文朗已经是涵养好的体现。
林瑶倒了杯茶喝下去,冰冷的茶水从食道直通胃部,透心凉。
刚才涌起的怒意强压了下去,林瑶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就调查到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就是不知道大爷具体想知道什么。”叶河道。
林瑶想了想,道,“你知道周文朗最近喜欢去什么地方吗?”
“周文朗喜欢去什么地方,这并不是秘密,他出来一向大张旗鼓,前呼后拥,一堆人围着,他除了喜欢去万花楼,大多就是跟他那些狐朋狗友约了在一起鬼混。”
林瑶又追问了周文朗详细的行踪,便让叶河下去。
周文朗虽然言语羞辱了黛玉,但根本没碰到黛玉,就被齐王拦下了,因此黛玉并未受辱。
如果只是出出气,按照阮奕然说的,把人堵在暗巷里,暴打一顿,也就够了。
但他心里不痛快,念头不通达。
可要说怎么对付周文朗,林瑶这里也暂时没个万全的计划。
下个月便是会试大比,林瑶是打算应试的,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花在周文朗这样的废物身上。
林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考完会试,考完会试之后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等待放榜,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收拾周文朗是足够了。
做了决定之后,林瑶就几乎日夜住在了书房里。
贾敏听说后,便当是皇上赐婚的事刺激到了林瑶,她又不知该怎么劝,本想让林瑶自己缓缓,可没想到林瑶在书房这一呆就是五六日,贾敏有些坐不住了。
等林如海从衙门回来,贾敏便忙不迭的让人去请。
林如海回到府里,刚进书房没多久,贾敏跟前的玉槿就来求见,口口声声说贾敏有急事见他,还事关林瑶。
这几日朝廷刚开印,堆积了不少公务,林如海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一听这话,当即就去了正院见贾敏。
贾敏把这些日子林瑶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来,吃住都在书房的事儿说给林如海听。
“这孩子素来对玉儿好,皇上赐婚的事情,是不是伤到孩子的心了?”贾敏担忧的道。
林如海听了皱起眉,“瑶儿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或许是因为别的事情,待我去问问。”
闻言,贾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林如海出了正院,正打算让人去喊林瑶来书房见他,但旋即又想知道林瑶这几日到底在干什么。
思来想去,林如海决定自己去林瑶的院子见林瑶。
林如海来到东院,东院的下人见到林如海,连忙行礼,林如海对下素来宽厚,摆了摆手让他们忙自己的,转而看到叶河,便招了招手,“叶河,过来,我有话问你。”
叶河上前来,“老爷。”
“你们家大爷这几日把自己关在书房干什么?”
叶河闻言微愣,然后道,“大爷说要参加会试,这是在备考呢。”
听了叶河的话,林如海恍然,“原来如此。”
他当初为了备考,也是废寝忘食,林瑶现在这情况,倒也正常。
既如此,林如海便也没进去搅扰林瑶,让下人们不要告诉林瑶他来过,就离开了。
回到正院,林如海把林瑶在备考的事告诉她,并且让她这段时间都不要去打扰林瑶。
“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他自有分寸。”林如海如是道。
贾敏一听是备考,也放心了许多,等林如海去了书房办事,贾敏便吩咐厨房准备补汤,日日都送到林瑶手里,让他备考的同时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林瑶收到太太的补汤,第二天清早就陪贾敏一起用早饭,表示自己的身体很好,隔日便又恢复了日夜住在书房的日子。
二月十二是黛玉的及笄礼,林瑶初九就要进贡院,十二这天更是在贡院考试出不来,他便提前了几日从背包里挑选了许多适合黛玉的东西包在一个大些的木盒子里一起送给了黛玉。
考完会试,林瑶又挑了一些东西送给黛玉,称是补偿。
“哥哥这些漂亮的宝石都是从哪里来的?晶莹剔透,在阳光底下还散发五颜六色的光。”黛玉看着一盒子的钻石,好奇的问道。
林瑶笑道,“扬州一个盐商朋友送的,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黛玉有些迟疑的道,“不过……哥哥什么时候结交了盐商的朋友?”
“我们书院就有好几个盐商出身的富家少爷,虽说家里是盐商,但人品还是不错的,我交朋友又不看出身。”林瑶道。
他有盐商朋友是真的,但这钻石可不是他那几个盐商朋友送得起的。
扬州那几个盐商出身的朋友前几日倒是送了一些东西来京城给他,只不过送了些什么,只有林瑶自己清楚,黛玉也不可能找他那几个盐商的朋友询问真假,他一点也不担心会穿帮。
黛玉知道她哥哥交朋友不看出身,就说书院里有个叫谢琰的,农户出身,她哥哥不也同他交好数年,数次相助吗?
她合上盖子,转而问起会试。
“哥哥此番会试考得如何?可有信心夺魁?”
从她哥哥参加科举以来,一直都是头名,小三元,解元,若是会试殿试都夺得魁首,相信林瑶能一举成名天下知。
毕竟本朝还没出现过连中六元,还如此年轻的状元郎。
“信心自然是有的,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安知没有比我更强的人?考中的几率,一半一半吧。”林瑶想了想,道。
兄妹两个说着话,一片脉脉温情。
忽然叶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爷,府外有个自称叶斐的人求见。”
叶斐?
有些耳熟,林瑶想了想,从记忆里翻找出了这个人的信息。
叶斐,曾是太医院的太医,后来受秦禹行之邀,为秦老爷子照看身体,同时在山海书院担任常驻的大夫。
当年杨家一夕之间崩塌,同年叶斐就离开了山海书院,不知所踪。
这么多年来,林瑶再也没听说过这位老大夫的消息,没想到今日这位老爷子会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