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婚事也算是他促成的,林瑶自然不会坏了表哥的好事。
迎春性子温柔,同他表哥应该很合得来。
来敬酒的多是当初几个在山海书院读书的同窗旧友,比如赵澜、梁丞、顾桢他们几个。
林瑶把他们都拦下了。
“上回锦程成亲的时候,我们都没赶上,今儿好不容易逮着他敬酒,你居然还拦我们。”赵澜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干了,摇头叹道。
林瑶笑道,“我表哥娶个媳妇儿回来不容易,你们今天就放过他吧,改日再然他治席请我们几个好好喝一顿,如何?”
“还能如何?人都被你放走了,我们还能去新房把人抓回来不成?”顾桢笑道。
林瑶也笑。
“话说回来,妹妹快生了吧?”顾桢又道。
林瑶点头,“大抵就在这几日了。”
“既然妹妹快生了,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家里陪她,等她生了,咱们再聚也是一样的。”顾桢对这个妹妹还是很在意的。
林瑶笑道,“这还用你说?”
“是是是,不用我说,你可是这天底下绝好的男儿,我们都比不上你半根毛发。”顾桢笑着调侃道,“像咱们阿瑶这样,媳妇有孕,还不要通房的,那可真是罕见。”
“诶,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就没有通房,当初内子产子的时候,我也没想过纳妾。”郭骁当即道。
顾桢道,“你不同啊,甄娘子可是你千辛万苦求来的,自然捧在手心。”再就是,他们的出身不同,他们这群人之中,除了谢琰和郭骁,全都是官宦子弟出身,家里婚前都会准备一两个通房教他们人事,而谢琰和郭骁他们出身寒门,自然不可能有通房。
当然这些话他只想心里想想便罢,不会说出来。
“不说这个,”见气氛有冷场的架势,林瑶直接转移话题,“昱谨,你和公主的婚期还没有定下来吗?”
谢琰叹道,“皇后娘娘舍不得公主,还想再留一年。”
闻言,林瑶有些同情他。
原本赐了婚,就要成亲的,可当时公主还未及笄,婚期便推迟了。
谁曾想,皇后娘娘舍不得公主,还要再留一年。
“公主是今年及笄的吧?明年也十六了,皇后娘娘还想留一年,岂不是要等公主十七了才与你成婚?”
谢琰和林瑶同岁,林瑶翻过年就十九了,再等一年,就及冠了。
若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岂不是要等到谢琰二十才能娶到媳妇?
这也太坑了。
“这倒没有,婚期定在明年十月。”谢琰道。
即便定在明年十月,也算很晚了。
林瑶没有再多说,毕竟不是他的婚事,他不好置喙。
吃完了喜酒,各自回家。
因今日喝了不少酒,林瑶特意沐浴更衣,散完了酒气才回屋。
回到屋里的时候,顾馥兰已经睡下,林瑶轻手轻脚的在她身边躺下,没一会儿顾馥兰感觉到身边的温度,便贴了上来。
到了年底,天气越来越冷,顾馥兰怕冷,每晚都要林瑶帮她暖被窝才肯睡,今儿也是因为林瑶去吃喜酒,回来晚了,顾馥兰是孕妇,扛不住困,便自己先睡下了。
林瑶搂住顾馥兰,又小心不碰到她的大肚子,心里算着日子,再过几天肚子里这个小的就该出世了。
嗯,是不是该想名字了?
要不然到时候取名权被他老爷抢走,他可没地方哭。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林瑶沉思片刻,心想,不管是男是女,这头一胎都取名纯,林纯。
纯粹,纯洁。
这个字寓意极好。
次日,林瑶醒来,顾馥兰还睡着,林瑶便躺在床上,并不急着起床。
早两个月,因天气降温,林瑶每日晨起去练武,回来的时候顾馥兰就起来了,因为被窝不热乎。
于是自那以后,林瑶便没有再晨起练武,打算等顾馥兰生了之后再说。
过了辰时,顾馥兰终于睡醒了,打着哈欠,道,“什么时辰了?”
“已到巳时。”
顾馥兰闻言一惊,“这么晚了?”
“是很晚了,快起床洗漱吧,一会儿就用早饭了。”林瑶道。
顾馥兰怀着身孕,起床也有些困难,林瑶便自己先起来,穿好衣服之后,才帮顾馥兰穿衣。
林瑶平日休沐的时候,都不叫下人进来伺候穿衣,顾馥兰没怀孕的时候,都是自己穿衣,顾馥兰怀孕之后,林瑶给自己穿衣之后还得给顾馥兰穿衣。
只不过林瑶调任吏部之后,便没多少时间给顾馥兰穿衣了,他要赶着上早朝。
林瑶帮顾馥兰把衣服穿好,才叫丫鬟进来伺候洗漱。
梳洗完,东院小厨房也做好了膳食。
东院只有林瑶和顾馥兰两个人,怕吃多了积食,林瑶只叫小厨房做三菜一汤便罢,每一盘菜分量都不多,一顿刚刚好。
用过饭,漱了口,顾馥兰擦完嘴,道,“夫君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一更天吧,昨儿闹得有些晚。”林瑶想了想道。
顾馥兰道,“幸亏当日我起了给诚表哥和迎春姐姐做媒的心思,要不然迎春姐姐就该倒霉了。”
“这话怎么说?”
顾馥兰道,“前儿黛玉回来,同我说,有个叫孙绍祖的,当初想娶迎春姐姐,好像大舅舅欠了他的银子,要拿迎春姐姐抵债,幸亏当时罗家和荣国府的婚事已经定下,不能反悔,要不然迎春姐姐说不定真要被大舅舅拿去抵债了。”
闻言,林瑶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
“黛玉也是从齐王那里听来的,齐王前些日子出去吃酒,听人说的。”
齐王?
林瑶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大舅舅欠人钱,我觉得不可能,八成是那姓孙的胡说,荣国府虽说大不如前,但还不至于欠他银子,他身上的官儿当初都是求到荣国府跟前才得来的,”顿了顿,林瑶有些不悦,“这人真是个白眼狼,当初他身无分文,死乞白赖的求荣国府给他个一官半职,如今挣下这么大的家业,不说感恩,竟还赖上了。”
若没有昔日荣国府的人脉给他这么个官职,他能有今日?
顾馥兰闻言,皱起眉,“还有这事儿?”
“这是好些年前的旧事了,你不知道也正常,”林瑶倒了杯茶,喝了口润嗓子,“这事儿我也是听琏二哥说的,当初琏二哥去扬州看望太太,跟我说了不少京城里的事儿,其中有一件,就跟这孙绍祖有关。”
“仔细说说。”
“也没什么稀奇的,这孙家祖上是军官出身,原是宁荣二公旧日的门生,也算是世交。当日孙绍祖他老爷病故,他又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因长得还挺壮实,高大魁梧,就走了贾家的门路,在京城袭了个指挥之职。”
“指挥……也不是什么高官儿,他怎么敢赖大舅舅欠他银子?”顾馥兰想不通。
林瑶叹道,“今时今日的荣国府又哪里比得上昔日一门双公的显赫?自从外祖父故去,这荣国府便一日不如一日了,要不是外祖母还在,这荣国府哪里还称得上是荣国府呢?到底是子孙不肖,没个能鼎立门户的。”
如此,也不怪旧日这些人,势力起来骑到头上。
顾馥兰闻言唏嘘,“造化弄人。”
“若珠表哥还在的话,荣国府也不止于此,琏二哥倒是生了个天才,但现在年纪还小,等他成长起来,至少还得等十年呢。”
第94章
贾家玉字辈中,也就贾珠是个能为的,奈何贾珠死的早,以至于宁荣二府竟没一个鼎立门户的。
宝玉虽然聪敏,但却不用再正途上,于经济仕途极其厌恶,二舅舅虽有心管教,奈何外祖母疼爱宝玉,二舅舅管得稍微严厉一些,就会招来外祖母,二舅舅束手束脚,以至于宝玉长到如今十七八岁还是一事无成。
“早就听闻荣府那边珠表哥是个能为的,只可惜早亡,好在珠大嫂子还有个儿子傍身,若不然这漫漫余生该如何度过?”顾馥兰唏嘘道。
林瑶闻言笑道,“太医说孕中多思,果真不假,你如今脑子里都想些什么?都快临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你还是少想些,等你这胎生下来,随你怎么想。”
“我就是随口一说罢了。”顾馥兰道。
荣府那边的亲戚,顾馥兰最亲近的便是李纨,无他,因她二哥娶的媳妇,是李纨的堂妹。素日在闺中时,姐妹便十分要好。
如今她二嫂嫁到顾家,成了她二嫂,夫妻和美,羡煞旁人。
李纨嫁到荣府,原也是一桩极好的婚事,可惜丈夫死的早,以至于李纨早早守了寡,年纪轻轻就暮气沉沉,着实叫人心疼。
林瑶摇头失笑。
“对了,如今迎春姐姐都出阁了,荣府那边,探春姐姐的婚事还没定下吗?”
林瑶无奈极了,“你操心这些做什么?探春自有二舅母替她操心。”
“要我说,二舅母若有心给探春寻摸一桩好亲事,何至于拖到如今?像咱们这样的出身,哪家不是早早就订了亲?也就荣国府,真是奇了怪了,女儿们都十七八了,还得外面的人帮忙张罗,当日若不是我提起,让诚表哥取了迎春姐姐,说不定迎春姐姐就被那孙绍祖给娶去糟蹋了。”
孕中的女子,脾气古怪,一时气性上头,谁都拉不住的。
林瑶也只能哄着她道,“二舅母是出了名的怜贫恤老,自家的女儿哪有不操心的?何况,这探春亦是庶出,寻常人家,谁愿意娶庶出之女?”
“这倒也是……”嫡庶之别,并不是那么好跨越的。
即便是顾馥兰心中不平,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探春虽说也和迎春一样养在老太太跟前,可也只是养在老太太跟前,要说真得到老太太的亲自教养,哪儿有这般好事?老太太年事已高,根本没这个精力教养家中孙女们,也就图个热闹,才把宁荣二府的女孩们都养在她跟前。
然而事实上,这几位小姐,都是请了女先生教导的。
“我大嫂娘家有个堂弟,虽说是庶出,但学问不差,今年应试中了举人,李家在江南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夫君觉着,这门亲可成?”
也许是要当娘了,对比她还大了三个月的迎春,顾馥兰多少有些同情。
她并不想把二舅母想得很坏,但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二舅母不愿意费这个心,倒也能理解,若是林瑶有庶女,她很大概率也是不愿意费这个心的。
林瑶好笑道,“你这是做媒人上瘾了?”
“你道好不好嘛。”顾馥兰道。
林瑶把人搂在怀里,叹道,“荣府可真得给你封个大红包,要不然岂不是白费了你这番心意?”
“你这意思,是我烂好心?”顾馥兰哼道。
林瑶摇头,“不敢不敢,只是我也心里奇怪,好端端的,你为她们操这个心做什么?若她们将来过得不好,少不得要怨你呢。”
“我又不是瞎点鸳鸯谱,迎春姐姐性子温顺,她这样的,配诚表哥就正好。探春要强,我嫂嫂娘家这个堂弟可是个能为的,将来探春嫁过去,少说也是个三品的诰命,差哪儿了?”顾馥兰道。
林瑶挑眉,“我可没说你乱点鸳鸯谱啊。”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帮她们?”
林瑶颔首,“当然奇怪,虽说荣府是太太的娘家,可你才嫁过来,同荣府那边的姐妹应该不熟才对,你这样为她们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你亲姐妹呢。”
“迎春姐姐这个,完全是当日你跟我说诚表哥夫人亡故,我才一时兴起提的,”顾馥兰顿了顿又道,“探春这里,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那时候正值外祖母的寿诞,我和太太一起去荣府贺寿,当时迎春姐姐和诚表哥的婚事,六礼已经过半,已是板上钉钉。我路过园子的时候,远远就瞧见探春姐姐在那边哭,我也没过去打扰,只听她同丫鬟说她命不好云云,我瞧着她也挺可怜,她在人前从来不认输的,没想到人后居然会哭得那么伤心。”
林瑶恍然。
顾馥兰有孕之后,心肠就特别软,这大概是为人母的后遗症。
兼之探春素日要强,在人前从不显出自己柔弱的一面,顾馥兰骤然不小心看到这一幕,哪里会不同情?
当然,这也是因为探春本就很出色,要不然也不会提出来。
李家也是金陵书香大族,族里当官的有不少,已诗书传家,族中人口极多。
顾馥兰的大嫂李蕴灵,林瑶也是熟悉的。
当日还在扬州的时候,这位嫂嫂对他也照顾。
李蕴灵出身李家长房嫡枝,她爹如今官拜一品,在朝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虽然顾馥兰说给探春相中的人,只是李蕴灵的庶出堂弟,但凭他出身李家长房嫡枝,这庶出的含金量也很不低了。
有个一品的伯父照拂,仕途不敢说一帆风顺,但至少没那么多波折。
顾馥兰是真的用心了的。
“你如今将要临盆,暂时不要想这些,等你生产之后,你若还想帮她,就去跟太太说,太太毕竟是探春嫡亲的姑妈,她出面的话,更好一些。”
“嗯,好。”
得到了林瑶的认可,顾馥兰也就不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一连几日,林瑶都在家里陪着顾馥兰。
腊月二十五这日晚间,林瑶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哼,便惊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他才知道是顾馥兰在哼,连忙起床点灯。
“兰儿,怎么了?”
“我,我肚子好疼……”
林瑶当即喊人,让丫鬟去请稳婆来。
因顾馥兰快要临盆,稳婆早一个月就请过来住到了林府,就在东院的厢房里住着,因此稳婆很快就赶了过来。
“哟,这是要生了。”稳婆过来看了一下,立刻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