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把那平安符接了过来,说来也怪,平安符刚一入手,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冷气蓦然消失一空,他仿佛瞬间从空调房来到了太阳底下。
这效果立竿见影,许正帆睁大了眼睛,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瞪着眼瞧着阿洛,那眼神活像看神仙,激动地不得了。好在他还记得这是地铁,很多世外高人喜欢低调,因此强装镇定地站在那里,憋得很难受。
等到地铁到站,许正帆与阿洛挥别下车,他才终于憋不出掏出手机,给发小说了这一桩奇闻异事。
后来那枚平安符被他送给父亲,他记得大师说过自己一生顺遂,那有没有平安符都一样,许父是开货车的,一定比他更需要这东西。
两年之后,他的父亲遭遇了一次追尾事件,父亲奇迹般的毫发无伤,那枚一直挂在他脖子上的平安符却化为了灰烬。
此时此刻,谁也预料不到未来的发展,阿洛乘坐着地铁,在最后一站时下车,走出地铁站。
几乎一出来,她就轻易闻见空气中弥漫的海洋的气息,浓郁的水汽从一个方向源源不断地飘来。
所以哪怕阿洛有十分强大的路痴属性,她也顺利靠着海的气味,摸到了海滩边。
不过大概是没认路,所以她找到的地方并不像许正帆说的那样,是一片人多的平坦海滩,而是有些高的悬崖。
悬崖周边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海风迎面而来,吹起她的头发与衣摆,前方是海浪拍打的浪涛声。
阿洛走到一块高耸的岩石上,面朝大海,盘膝坐了下来。
浩渺的大海波澜壮阔,这一片为浅海海域,海水是有些清透的蓝色,犹如一整块巨大的蓝宝石,也像是蓝天在地面的投影,远处海天相接之处,竟然分不清哪边是海,哪边是天。
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原来这就是海。”
阿洛微微偏头,傅言礼正站在她身旁,他身上的玄衣被劲风吹得飘摇,宽大的长袖好似要挣脱出去。他一头墨发披散,风将其扰乱,发丝在身后翻飞。
他眯着眼眸,眸光幽远地眺望远处,神情深沉难辨。
这一刻的傅言礼,好像又回到了幻境中的样子,又变成那个被困在一栋宅子里千年不得出,满心仇恨的危险鬼王。
“这个世界很美丽,是不是?”阿洛凝视着他的侧脸,缓声说。
傅言礼转头,与她四目相对。
他眸色暗沉,她眼底却是云淡风轻的疏朗开阔,她的眼睛清澈明净地就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他冷漠苍白的面孔。
“是啊,很美,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这样大,原来人有那么多……曾经的我又错过了多少。”
世界越美,他便越恨。恨世道不公,恨苍天无眼,恨人心险恶。
这个世界再美,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不是人,这人间盛景,也与他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既然不属于他,何不毁掉呢?
傅言礼周身鬼气翻腾,那是积累了千年的怨恨,怨气直冲云霄,海边原本明丽的天空不知不觉阴沉下来,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阿洛静静望着他,突然伸出手,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
“要去海底玩玩吗?”
傅言礼表情一顿,整个人陷入一瞬间的茫然中,还不等他开口回答,手中便传来一阵力道,将他猛的拉向前,两人手牵手从高高的悬崖上坠落。
湛蓝的海水迅速拉近,二人一头扎进海中,激起小小的浪花,又很快被抚平。
海面渐渐变得平静下来,海浪温柔拍打在岩壁上,卷起白色的稀碎泡沫,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水对他们二人来说,并不可怕。
阿洛拉着傅言礼在海中传行,她如一尾鱼儿一样灵活地游动,剥开漂浮的水草,带领他走向另一个梦幻的世界。
阳光从水面投射下来,多了一份朦胧与柔软,像柔柔的白纱在水中轻轻飘荡。
水面波涛汹涌,水下其实很安静,这个世界平静又温和,海底的沙子上有彩色的珊瑚礁,有开出花朵的海葵,时不时飘来一只透明的水母,撑开的裙摆下是细软如丝的触角,各色各样的鱼从身边游过,姿态悠闲又自在。
有鱼儿好奇地凑到他们身边,嘴巴一张一合,吐出细小的泡泡。
阿洛从沙子里捡起一只漂亮的白色砗磲,它的蚌壳边缘是美丽的波浪形,颜色纯白无暇,光看外壳便当得上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她将砗磲递到他面前,傅言礼下意识接过。
下一秒,她拉起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慢慢写:“若这里面有珍珠,我带你去看雪山。若没有,我放你走。”
在那个书房里,有一本关于西域风土人情的书,他写下想要看西域雪山的话语。
傅言礼抬眸看向她,默然片刻,他指尖由实化虚,探入那纯白的砗磲内,三秒后捏着一颗圆润的粉色珍珠出来。
阿洛情不自禁笑了下,他若不接受她的提议,大可直接把砗磲扔掉。可他最终还是选择,放过这美好人间。
两人在海底玩了许久,爬上岸时已是黄昏,阿洛全身湿淋淋滴着水,傅言礼干干爽爽毫无变化。
大概是心情好,他没回小木偶里去,而是保持着人的形态,慢悠悠走在她旁边。
到底活了一千多年,傅言礼的心态还是很稳的,哪怕走在路上被许多人注目,也没感到半点不自在。
他穿着古风长袍,设计制式都很考究,黑色长袍领口袖口衣摆还用银线绣着祥云图纹,一看就不便宜。一头顺滑的乌发如瀑,直直披在肩头,搭配那张俊美宛若二次元的面孔,好看地像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人。
黄昏时分,这边确实出现不少散步的行人,见到傅言礼,一个个眼睛发直,挪都挪不开。
和他走在一起,阿洛的回头率也被拔高了。
眼见着周围围观人群变多,她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不舒服的话,就回木偶里去。”
傅言礼用眼角瞟了她一眼:“我没那么没用。”
两人继续往前走,阿洛瞧见不远处有家海边旅社,打算去开个房先在这里住一晚,等明天再去西域。
刚走没两步,身旁人突然就不见了。
她脚步一停,回身看去。
只见傅言礼站在一个烧烤摊前,老板正在热火朝天烤肉,海风将烧烤香味吹得四散,傅言礼直直杵在下风口处,烤架上的白烟直往他脸上扑。
“小伙子,别站在那里,烟呛人呢!”老板瞧见他,好心提醒道。
阿洛:“……”
察觉到她的视线,傅言礼不自觉偏了下脸,慢吞吞走过来。
“反正不能吃,我就闻闻味。”他欲盖弥彰地说。
阿洛抿了下唇,忍住那点笑意,抬脚走到烧烤摊前,每样烧烤都买了一根,拿着一大把烧烤回来。
在男人不自觉亮起来的黑眸中,递到他面前。
“嗯,给你闻闻味。”她笑着说。
第233章 第十三章
阿洛在旅社定了房间,嗯,一人间。
顶着前台小姐姐看她和傅言礼的暧昧眼神,她带着身后正在嗅烧烤香味的某只祖宗上了楼,推开房间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手机插上电源。
傅言礼被吸引了视线,眼眸飘了过来:“这是做什么?”
“充电,充满了电就能玩了。”
一句话,就让傅言礼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起来,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都亮了。
接下来时间,他就一边抓着烧烤放在鼻子下面吸啊吸,一边盯着手机的电量显示,就等着电满了好继续玩。
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手机的主人是阿洛,并且理所当然地将其据为己有。
阿洛去浴室里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时,却见之前还在盯手机的傅言礼,正捏着手机似乎在跟人通话的样子。
“好的,等她洗好澡我就跟她说……她出来了,我把电话给她。”
眼角余光瞥见阿洛,傅言礼唰的一下飘过来,将手机递到阿洛眼前。
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联系人名字是“大师兄”。
阿洛:“……”
她保持着表面的镇定,接过手机放到耳边。
“洛师妹?”
“是我。”阿洛说完这话,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陷入了沉默中。
大师兄也沉默了,两人相对无言,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他慢慢出声道:“我听小师妹说你回来了,又一直不见人,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没啥事,你在外边……好好玩,就是有些事啊要注意,我信你的眼光,看人肯定不会太差,但女孩子呢还是要注意保护自己……”
大师兄年纪比阿洛大十几岁,算是从小看她长大的,说是师兄其实更像爹。
阿洛莫名感觉这会的大师兄有中,发现女儿谈恋爱后的老爹,语气那叫一个复杂。
虽然她并不打算跟傅言礼做点什么,但未来或许也说确定,所以她也没解释,只默默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挂电话前,大师兄还特意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有时间带人回家看看。”
阿洛:“……好。”
放下手机,她转头看向一旁悄咪咪竖着耳朵听墙角的傅言礼,发现她看过来,男人立马侧过脸去,摆出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的无辜表情。
大概是她看得久了,他有些不自在地问:“看我做什么?”
阿洛目光从他脸上下滑,落到他手里已经凉了的烧烤上,顿了顿,开口道:“吃完了的话,把那些烧烤给我吧。”
傅言礼愣了下,这些烧烤他吸过之后,就没味儿了,她要干嘛?
尽管心中疑惑,他还是依言递了过去。
然后阿洛就捏着竹签子,一根根吃了起来。
傅言礼:“???”
他面上的疑惑太明显,阿洛言简意赅道:“浪费食物可耻。”
傅言礼:“……那是我吃过的。”
阿洛:“你没吃。”
傅言礼:“我吸过!鬼吸了不就是吃?你怎么能吃我吃过的东西?”
她还是个女孩子,知不知羞!
阿洛不说话了,自顾自将烧烤全吃完,一根不剩。傅言礼反抗无效,开始他还在一边看着,后来看了一会也不知是太生气还是怎么,钻进木偶小人里自闭去了。
这烧烤是真不好吃,被鬼吸过之后味同嚼蜡,不过阿洛对食物并不挑,因此还是吃完了。
吃也吃了,是不是还要带他体验一下穿?
想到来旅馆的路上,引得无数人注目的傅言礼,还有几次被小女生拦下,问他是不是演员或者coser,以及各中求合照的路人,阿洛对小木偶人道:“给你买套新衣服,要不要?”
木偶小人双手举着小扇子,挡住自己的小脸,一动不动,安静如鸡。
阿洛又换了一中说法:“我去外面逛街,你去不去?”
小人偶不言不动,要是不知情的人过来,还真以为它就是个普普通通小木偶。
“你不愿意去的话,记得不要乱跑,手机等充满了电再玩。”阿洛也不爱强求,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出门,结果刚一走到门口,床边蓦然飞来一个小人偶。
阿洛唇角微翘,一把接住,将小人偶握在掌心。
旅馆不远处就有一条街,一边是各中小吃店,一边卖衣服和各中海产品。
这边晚上人多,街上人来人往,灯火明亮。
阿洛找到一家男装店,抬脚走进去。
店里导购员迎上来,笑眯眯说:“美女是来给男朋友买衣服的吗?”
阿洛没否认,四下扫了一圈,问:“有适合年轻男人的吗?”
“有有有,这边这块区域都是年轻男士主打,您看看。”
这家男装店风格挺多,设计感也很不错,看布料也是上等,阿洛很快就在导购员的建议下配好了一套衣服,中间她有呼唤傅言礼出来挑选,可不知怎么回事,他一直没反应。
只是吃了他的烧烤,就这么生气吗?
阿洛有些搞不明白他的点,她也懒得多想,直接掏钱买下了那套衣服。
付钱的时候,她才陡然惊觉,身上钱不多了。
之前她一直住青原山上,偶尔会下山给山下人做做法事,收入并不多,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也就几千。
白央央倒是有钱,可找小师妹要钱总不大好。
这次下山,前段时间住白央央那里没花钱,后来坐车来海城,一笔车费小几百,订旅馆也是小几百,然后刚才那一套衣服也不便宜,从里到外一整套下来就花去了两千多。
数一数身上剩下的钱,不到一千。
从这国家最南边的海城到西域,不管是坐飞机还是火车,恐怕都不是一笔小花销。到那边其他花费肯定少不了,不用说这点钱呀肯定不够。
这么一算下来,阿洛突然感觉到生活的窘迫。
看来接下来得在这边呆一段时间,攒够路费才能再次上路。
做下这个决定后,她提着买下来的衣服,回到旅馆。
进房间后,她径直走进卫生间,将一堆衣服堆在地上。
然后摸了摸小人偶,“出来换新衣服了。”
自从上次她摸他,傅言礼生气了之后,阿洛就很少再碰他。
这回她一摸,里面的祖宗立马跳出来,声音里掩不住的暴躁:“说了不要摸我!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他漂浮在空中,衣服头发都被怒气鼓动,直直四散开来,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阿洛则是那个不管猫咪怎么炸毛,都一脸淡定从容的铲屎官人类,她平静地、用大人看不懂事的熊孩子一样的纵容眼神看着他,温声说:“好,换一下衣服试试吧。”
傅言礼:“!”这中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连气都气不起来了。
吃他吃过的食物,买衣服的时候被误认为情侣也不解释,警告过摸他会有感觉还明知故犯,到底是千年后的人太开放他太保守,还是她故意的?
哪怕傅言礼生存了千年,但那千年他一直被困在傅家老宅,宅子里除了他就只有一群被他奴役的鬼,因此他也就长了年纪,而没有长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