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韫呼吸一窒,泛红着耳尖再也说不出旁的话,半晌,只憋出一声:“混账。”
自崇华殿出来后,舒皖便照常想从福宁殿拿了折子搬去暖阁陪沈玉,刚迈入殿内,却瞧见她的书案上坐着翘着二郎腿的、足以让她皱眉的男人。
“安安。”舒长夜头也不抬,似乎在翻阅案上的奏折,随口唤了舒皖一声。
舒皖冷笑一声:“哥哥好兴致,日子选好了?”
“喏。”舒长夜眼神示意被夹在宫灯琉璃罩上的那张纸。
舒皖拿过,展开一阅,挑眉:“十月初七。哥哥真是心急。”
“自然。”舒长夜心情似乎很好,他都没有跟舒皖生气,也没有来掐她的脖子,只是如常地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舒皖将纸条塞入袖中,缓缓答:“父后回宫,朕去问候罢了。”
“呵,那个老鳏夫有什么值得你看的?”舒长夜终于抬眸望了她一眼,眸中讯息危险,“看我不好么?”
“朕这不是来看了。”舒皖垂目望进他漆黑的眸子里。
舒长夜与她对视片刻,惊讶地道:“你何时长这么高了?我竟才发觉。”
“哥哥心怀天下,怎会注意朕这点小小的变化呢。”舒皖一把捉住舒长夜的腕子,连拉带扯将人丢出福宁殿,轻笑,“皇兄,新婚之前妻夫见面,可是不详的,还请皇兄这段时日避避嫌。”
舒长夜就这么被提溜着扔出了宫,他挣扎了几下,竟然没有挣开,眸子顿时阴沉下来,恶狠狠道:“你赶我走?”
“哪有?”舒皖目光带笑,眼神却凉凉的,“朕怎么舍得对皇兄不敬呢?不过为你我之后平安顺遂罢了,你说呢?”
舒长夜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陌生,他盯着舒皖注视了一会儿,忽道:“你是谁?你根本不是明安!她不可能有这种眼神。”
舒皖轻笑:“皇兄说什么胡话,朕不是朕,还能是谁?莫要胡闹了,快些去准备你的嫁妆罢。”
她说完,就毫不留情地关了门,将舒长夜阻隔在外,自去书案上检查方才舒长夜都看了些什么折子,内容无非是些郡县递来的,想来舒长夜是检查一下自己对郡县地方的控制程度。
舒皖微微松了口气,目光却瞥见掉落在桌角下面的皇帝本纪。
“这东西,应该在这里么?”舒皖喃喃自语一声,将皇帝本纪拿回来擦了擦,隐约记起昨日她似乎翻看过,后来是怎么安置的,不太有印象了。
“闻钦。”她唤,“有事要给你做。”
远在某殿办事的某人立刻放下怀里的美人赶了过来。
她的领子被拽得有些松散,懒懒问:“何事?”
“你去做些手脚,务必让舒长夜知晓并且相信,我并非舒明安。”舒皖目露狡猾,幽幽看着傅闻钦。
“好。”傅闻钦应声正准备走,身后却又传来幽幽的一声:“闻钦,等这件事结束,你好好分说分说,你瞒了我什么,如何?”
她身形一顿,回头,舒皖正端着副含笑通透的神情与她对视。
傅闻钦蜷了蜷手指,轻咳一声走出福宁殿。
舒皖这才从容不迫地坐进椅子里,交叠十指将手肘撑在书案上思索了一番,向外道:“传方知鹤、吴桂。”
话音未落,宫侍禀回道:“陛下,韩大人求见。”
“请。”
韩珠此刻来寻,八成是兵部尚书魏崇的事有了定论,舒皖便又吩咐:“方知鹤和吴桂不必请了,你等带人退下,朕与韩大人有要事相商。”
角落里守着的宫侍便领命退下,引韩珠走入。
韩珠神色惶急,又带着几分喜色,进门行了礼便道:“陛下!臣已安排好了,明日便可在杏芳斋面见魏崇。”
舒皖点了点头,“你想法子让方知鹤与吴桂也过去,密传,不要引人注意。”
韩珠急忙应下,心下已知陛下怕是要开始行动了。
“去罢。”舒皖从书案上揽了未批的折子,全部装进一个包裹里,片刻未歇地往暖阁那边赶。
她真的太心急了,想要赶快解决了心头大患,心无旁骛地迎娶沈玉。
这些日子里陛下一有空就往暖阁跑,暖阁里又住着那样一位,明眼的宫人都知道暖阁那位怕是正得圣眷,就等陛下及笄后封位呢,谁都伺候得十分殷勤,连沈玉平素的吃食都好了不少。
舒皖去时,里面正在呈送午膳,临门的宫侍见她过来正要宣禀,舒皖急忙对他摇了摇头。
她将一包裹奏折交给宫侍,悄悄地走了进去,听见沈玉问:“陛下今日不来吗?都这样晚了。”
立在旁边的宫侍明明瞧见舒皖了,却因着陛下授意,支支吾吾:“许是...许是正在路上呢。”
那边没了声音,半晌,才等到一个有些失落的“哦”。
舒皖强忍笑意,这才自外间缓缓走入,徐声问:“半日不见,先生想朕了吗?”
沈玉吓了一跳,手中的筷子都滚落在他膝上,正要起身行礼,陛下却伸手按在了他的膝上。
“好好坐着吃饭,起来做什么。”舒皖向身后使了个眼色,宫侍便悄悄退下了,她从善如流地钻进沈玉怀里,轻轻,“朕也没吃东西呢。”
属于陛下的那股甜香又萦绕在沈玉鼻尖,他的胸口被陛下的脑袋蹭着,就这样揽着陛下,赧然地道:“那微臣与陛下一起进些。”
舒皖却换了个方向,将脸颊靠在沈玉怀里,声音娇柔:“朕批折子乏了,手也抬不动......”
沈玉的耳尖早就红了,温吞道:“那微臣...喂陛下吃。”
他以为这样已经可以了,足够让陛下满意了,可陛下却又用手环住他的腰,将小脸埋进他衣领中不言语了。
“陛下?”沈玉轻轻唤了一声。
“筷子都掉在地上了,先生拿什么喂呀?”
陛下的声音好似有些闷闷的,像在赌气。沈玉后知后觉,他应该起身去拿一双新筷子来,可动了动,陛下却始终紧紧搂着他,不让他起身。
“不是还有勺子能用吗?”舒皖暗示。
沈玉目光犯愁:“可是陛下,有些菜,用勺子不好盛,微臣该如何呢?”
舒皖勾了勾唇,懒懒地道:“用先生喂。”
“什么?”沈玉呆了一瞬,没有明白过来。
舒皖吸够了沈玉,这才缓缓坐起来,她如今的身高已足够与沈玉平视,透着狡黠的神色徐徐道:“用先生呀。”
她的手心摩挲着沈玉胸口光滑的衣料,才歪着脑袋问:“难道要朕亲自教吗?”
沈玉反应了半晌,才猛地意识到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双颊发烫,却是没能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来,僵着身子往口中衔了一片青笋,凑近送到陛下唇边。
舒皖含笑的眸子注视着他,昂首接过,顺带用舌尖舐过沈玉微咸的唇瓣,慢悠悠把青笋吃了下去,问:“委屈你了吗?”
“没...没有。”沈玉连忙收起面上残存的难堪,甚至极力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来。
“别这样,别这样。”陛下却抚摸着他的脸颊,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嘴角,说出的话足够令他心颤不已,“沈玉,朕心悦你,不会欺负你的。”
第43章 大白舒长夜闯入暖阁
沈玉的眸子浅浅的,里面好似藏着一弯清泉,舒皖从他怀里起身,去吻在他的眼睫上,男人蒲扇似的睫毛轻颤,搔得舒皖嘴唇发痒。
她知晓沈玉多半是害羞了,亦或者是无法正面回应她的心意,不过舒皖并不在意这些,她本就打算好要与沈玉长此以往地消磨下去了。
“朕今日带了折子过来,这会儿去瞧,你好好坐在这里吃饭。”舒皖终于舍得起身,轻轻拍了拍沈玉的手臂。
“陛下...”沈玉眸子轻颤,“陛下不用了吗?”
“朕在这里,先生好像会更觉拘束。”舒皖以手背蹭了蹭沈玉的脸颊,缓缓道,“反正朕一生孤苦,无人亲近,先生不愿意与朕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
她话虽如此,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沈玉的表情不放,男人果然如她所愿露出纠结又难过的模样来,低声回:“微臣没有,微臣其实......”
他又咬紧了唇,漂亮的唇瓣都被印上浅浅的月牙。
舒皖浅浅勾唇,目光黏连着从沈玉身上移开,果真去了案上批折子。很快便要发动宫变了,她等了很久,总觉得一切都未准备周全,但其实已经足够了。
廿日,舒皖易容变装过后,在傅闻钦的掩护下出了宫,她的马车特地绕了几圈才往杏芳斋去,直上雅间,等她进了屋,魏崇、方知鹤和吴桂,已尽在了。
吴桂与魏崇挨着,面上还带着未失的笑意,看来之前方才有过一场愉快的交谈。
“陛下。”屋内三位大臣立时起身,被舒皖拂手免去。
“坐罢,朕今日来,是与诸位有要事相商。”舒皖开门见山,“不知几位对如今衍朝朝局有何看法?”
魏崇顿首,回:“陛下,如今朝局势分三股,只是宁桓王那边因手握兵权,多少分得了些倚重,只是长此以往,恐怕会人心不稳。”
吴桂快言快语:“臣也以为如此!陛下何不趁宁桓王还算安生,就此分权呢?”
相比起这二人,方知鹤明显要委婉得多:“臣知陛下与王爷情意深重,只是治国一事自古只能存有一主,若两家独大,难免动荡。”
舒皖静静听她们说完,轻笑道:“朕今日叫诸位来,就是为此事。朕想借你们三人,帮朕稳定社稷。只是如今要与舒长夜抗衡,缺乏人手,他手下十七万精兵,若是相争起来,皇城的禁卫军怕是不怎么顶用。”
魏崇立即道:“陛下!臣今日就是为此而来!陛下可知,当年先帝密诏臣入京,是为了什么?”
“什么?”
“先帝垂暮之时,早已看出威后偏爱长女,将皇位传位陛下日后必有争端,所以自那时起,臣就开始豢养了一批私军,养在江南,数达十一万。”
舒皖眼神都亮了一瞬,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她就知道先帝不会糊涂至此,忙道:“如今进京关卡皆被舒长夜用兵把守,朕自有法子让她将这些人撤走,只是急需魏大人及时支援,好顺利从他手中夺权!”
“臣定不辱圣命。”
“吴桂。”舒皖点名道,“届时你与魏大人兵分两路夹攻,此战若成,朕就封你做将军。”
“真的!”吴桂肃然起身,精神抖擞。
“魏大人乃朝臣老臣,你二人都还年轻,阅历尚浅,朕便暂且封方知鹤为军师,互相辅佐。”
方知鹤立马领命:“臣谢陛下信任。”
舒皖清婉面容露出笑意,满脑子都是娶沈玉的日子终于要到了。
“诸位早做准备,日子就定在十月初七罢。”
然与此同时,暖阁内,沈玉正独自收拾陛下留在他这里的衣物,待叠好一角时,一张纸却从袖中飘忽而出。
沈玉微顿,拾起一看,方见纸上写着:十月初七,宜婚嫁,珠联璧合。
沈玉指尖发烫,方想起陛下那日许过要娶他的事,原来竟是真的,陛下连日子都选好了。之前不要他,是不是想留在大婚之夜,再......
他目光盈盈,修长手指将纸张缓缓折好,妥帖藏匿于枕下,望着陛下留在他榻上的那件朝衣,缓缓将脸颊贴了上去。
陛下说娶他是真的,那说心悦他的话,是不是也是真的?
他丝缎般光滑的发如墨散开,铺撒在床铺间,又掏出怀里珍藏的玉簪,轻轻吻了吻。
“大人!”安静的殿内忽然一声惊呼,连滚带爬跑进内殿来的宫侍面露惶恐,“大人,宁桓王往这边来了!”
什么?沈玉微顿,正想着宁桓王身为女子,应该不会踏足他的内殿,正要起身穿衣,可那人竟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阴沉的眸子盯着沈玉。
沈玉顿觉不妙,他虽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这位王爷,可对方素来与他不对付,一见着此人,往昔他受折辱的那些画面全都不由自主涌上心头。
“王爷。”沈玉只犹豫了一瞬,很快起身行礼,他身上只穿着件基础的薄衫,十分没有安全感。
“沈玉。”舒长夜大步走来,一把钳起沈玉下颏,目光逼视,“我就说你是个惯会爬床的,被我妹妹弄得很得趣罢?”
来人一开口就没有什么好话,沈玉早已对这般言语侮辱习以为常,淡淡道:“陛下乃正人君子,王爷莫要污陛下清白。”
“正人君子?”舒长夜想起底下人传话说舒明安三天两头往暖阁这边跑,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说着就要去扒沈玉的衣服,冷声道:“倒叫我看看你的朱痣还在不在!”
“王爷!”沈玉大惊,他的朱痣可不在手臂上,而在胸口,如此私密的位置,怎么能叫外女瞧了去,连忙剧烈地挣扎起来,他死死护住胸口的衣服,可身上这件薄衫终究太过脆软,舒长夜一用力,他下面的衣服便被扯下一条来。
“王爷!这儿可是后宫,微臣......微臣早就将自己视为陛下所有,王爷怎可乱来。”沈玉双目赤红着躲避舒长夜要撕他衣服的举动,舒长夜几次竟没争过他,恼怒至极反手甩了沈玉一巴掌。
“贱人!你这淫夫竟敢反抗我!”他用力扯开沈玉双手,沈玉终究不曾习武,哪里当真争得过舒长夜,很快败下阵来,被舒长夜按进榻间深喘,面上尽是屈辱之色。
而舒长夜十分手快,一把撕下沈玉的衣服,瞥见他胸口那颗朱痣,脸色却愈发阴沉了,“真是贱人,你可真会耍手段,成日吊着陛下,难怪她日日往你这边跑!”
沈玉没了回音,他屈辱得眼眶都湿了,只觉得他被外女看了身子,便不清白了,宫人皆在殿外将里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要如何跟陛下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