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建国微微转开头,他们来之前也没有吃饭,这会直接被勾出了馋虫。
王晓峰咽了咽口水,看着陆子瑜手里的袋子移不开视线,口中却道:“当然是说好了的,你给厂里图纸,厂里给你干股分红!”
“呵呵,白纸黑字不是这么写的吧?”陆子瑜挑了挑眉,纠正了对方的措辞,“是我给厂里提供技术支持,这些我已经给了,我的义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等分红就好了,不是吗?”
王晓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怒喝道:“分红,你还想要分红?你有新款的图纸为什么不给厂里,你这是吃独食!是违约!”
陆子瑜掀了掀嘴角,脸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好似王晓峰说的都是废话。
“既然这么说,那就去告我好了,违不违约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不知道哪条法律规定,个人成果需要被无偿征用?如果是国家问我要,那完全没问题,但你——能代表国家吗?”
“你……我代表的是省里!”王晓峰说着,被陆子瑜的目光一扫,对方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神,看得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等他反应过来后,不禁更怒了,“你别以为我不敢告你,一告一个准!”
陆子瑜点点头,又叉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那旁若无人的态度看得人愈发火冒三丈。
窦建国拦住面红耳赤的王晓峰,上前一步开口道:“我劝你把图纸交出来,大家仍然按照合约办事,这样对谁都好!”
“呵呵,说得好像我真违约了一样。”陆子瑜把空了的袋子往桌子上一放,气定神闲地开口道,“先不说我有没有图纸,首先我没有把技术卖给你们,给你们设计图,只是出于一番好心,我可是连一分钱都没收过,还有技术指导的费用,你们自己应该清楚,我有问你们要过吗?其次,我的图纸我做主,只要我高兴,说不定隔壁省很快能建起同样的厂房,你们要试试吗?”
“你——”
王晓峰气得脸都歪了,但这会他却不敢再放狠话,要是陆子瑜真的把图纸给了其他人,整个厂子都得跟着遭殃,那他们还靠什么吃饭。
窦建国一脸愤慨地说道:“工厂那么多工人都等着吃饭,他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要是没了这份工作,拿什么来养家糊口,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喝西北风吗?”
陆子瑜诧异地看着他:“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窦主任还是慈悲心肠!你说他们养不起家,那你倒是把这一身行头卖了,添补添补呢!怎么光说不做,就只会慷他人之慨吗?”
窦建国微微变色,沉着一张脸说:“你不要太自私了,要不是国家培养你,你能够有今天吗?”
“所以国家培养你那么多年,就养出了一个见利忘义满口仁义道德的小人?”陆子瑜一脸嘲讽地看着他,“看看你油光满面的脸,再看看你凸出来的肚子,你要是少吃几顿,可以资助多少失学的孩子,你怎么就那么自私,连自己的嘴也管不住!”
窦建国瞳孔一张,整个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他呼吸不稳地怒瞪着陆子瑜,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气急败坏之下,他下意识地往前冲了两步,却在陆子瑜的一句话中猝然顿住了脚步。
“想打架吗?”陆子瑜说着,动了动自己的两条大长腿,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窦建国握紧了拳头,只觉得腹部开始隐隐作痛,他下意识朝自己的肚子看去,猛然发现原本劲瘦的腰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团。
陆子瑜留意着他的举动,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当场毫不掩饰地嘲讽道:“不用太在意了,等到了冬天,还能少穿一件衣服,多好的事!”
“你——”
窦建国气得鼻孔生烟,哪怕他觉得男人身材无所谓,这一刻也忍不住去挑对方的短处。
然而陆子瑜年轻,不说滴酒不沾也很少碰,生活规律饮食节制,窦建国的问题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更别说他本就没有窦建国魁梧,要不是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肌肉分明,很容易被人误认为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窦建国忍不住拿二十岁的自己和对方比,然而看着陆子瑜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脸上蓦地多了一股郁气。
王晓峰见他不说话,只得接口道:“这件事你再好好想一想,厂里可以花钱买下你的设计,只要你开个价,一切都好说!”
陆子瑜但笑不语,往门口抬了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王晓峰有些不忿地张了张口,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悻悻然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窦建国憋着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陆子瑜这人他以前也听说过,不过是个被父母兄弟看不起的废物,而那时候的他是村里最风光的人,谁见了他不是高看一眼?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恃才傲物,可才过了多久,他就被原本远不如他的人比了下去!
恍惚间,窦建国觉得,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可应该是怎样的呢?看着眉眼冷淡的陆子瑜,他还是忍不住放下了一句狠话:“我们走着瞧!”
陆子瑜微微努了努嘴,只给了他一个满不在乎的眼神。
等到窦建国带着满腔怒气离开,陆子瑜才起身往里间走去,把事情告诉了舒遥。
“我大概也听到了。”
舒遥把饭盒往他面前一推,幸好现在天气热,放一会也没关系。
陆子瑜拿起包子,三两口就吃掉一个,等吃完两个包子,他摆摆手示意自己饱了。舒遥想了想那包桂花糕的分量,就把剩下的收了起来,放在阴凉处等饿了再吃。
“唉,还不如以前呢,看不顺眼直接……打一顿了事。”
舒遥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假装自己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她倒了杯果茶递给对方,说:“打一顿怎么够,起码得打两顿!”
陆子瑜噎了噎,一脸无奈地说:“我也就说说,打他我还嫌脏了自己的手。”
舒遥弯了弯嘴角,说真话都没人信,她还能怎么办?
“对了,我上午接了一个单子,对方回头就把定金打过来,一千台分三批交货。”
陆子瑜愣了一下,脑中冒出了一个数字,他微微抽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微妙地说:“这下真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舒遥笑了一声,说:“我想给省城还有县里的医院捐二十台手机,另外我打算把一部分尾款改成医疗设备,你觉得怎么样?”
“嗯,也不拘医疗设备,其他好东西也可以。”陆子瑜想了想,觉得学校的实验设备有些落后,就把这一点提了出来。
舒遥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实验设备嘛,自然是越先进越好,她当即找来纸笔递给他,说:“你给我列个单子,回头让他们先给图纸,你看看哪些是你要的。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和你说,我报价的时候只说了一千二,对方默认成国际通用货币了。”
陆子瑜握笔的手一顿,直接把字写歪了,他抬起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舒遥,片刻后忽地笑了起来:“你可以的,人家外汇局该给你发个奖状!”
舒遥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笑话我吗?”
“没有!”陆子瑜坚决否认,他竖了竖大拇指说,“我是真这么觉得,这会创汇多重要一件事,你这轻而易举把人带坑里了,人家还要感谢你,这事一般人可做不成!”
舒遥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权当他是真的在夸自己了。
第85章 七零极品原配
工厂那边的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销量低迷远不如预期,产线已经处于半停工状态。一边是积压的库存,一边是工人的抱怨,厂里没有想着如何寻出路,反而把问题归结在了新款的面世上,认为是新款的出现挡了他们的路,还把陆子瑜当成了罪魁祸首。
在王晓峰之后,又有几拨人找过陆子瑜,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拿出新款设计图帮工厂渡过难关。但对方一口一个“不帮就是不道德”,陆子瑜自然不会买张,工厂那边就觉得特别没面子,最后放下狠话说要撕毁合约,甚至还找出了合约中的一条漏洞,就此单方面终止了合同。
舒遥都懒得生气了,门外汉管门内事,这次的合作早就变成了鸡肋,以工厂现在的管理模式,那两成干股要兑现也是遥遥无期,现在这样了断倒也落得清静,权当是他们给地方经济做贡献了。
不过,舒遥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次解约并不是上面的意思,是有人眼红陆子瑜那两成干股,故意从中作梗想要分那一杯羹。但他们显然忘了一件事,蛋糕只有做大了才有可能分到大块,否则也就沾一点蛋糕屑罢了。
到后来,工厂那边实在撑不下去,不得不给上面打了报告,最后由上面派了专人下来负责销售,工厂的库存才不至于越积越多。
舒遥听说的时候,迷你电话已经降到了二百五一台,还是全国统一零售价——销售负责人以前管理过百货公司,好歹也有些经验,知道现在已经错过了最好的价格垄断期,只能用降价来保销证售量,而制定统一价,也是为了提高透明度,减少信息不对称带来的误解,简单讲就是不想让人钻空子。
这么做确实有效果,至少从实惠的角度看,迷你电话肯定优于糖果手机,特别是那种量大的需求,加上它比固定电话少了一笔基础建设的费用,也是不可忽视的优点。只不过,前期的负责人因为自视甚高得罪了不少人,效果也就没有预期的那么好,有些不差钱的单位宁可高价也不低就。这也间接成全了舒遥,那些需求全都跑到了她这里,算下来也不比那干股少多少。
眼见她这边赚得盆满钵满,终于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这天,舒遥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对方是一个中年人,衣着打扮颇有些“分量”,身旁不远处还跟着一辆小汽车。
“我家老爷子想要见你。”对方挺直着身子,说话的时候带了些高高在上,看舒遥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眼底全都是算计的光芒,说完他直接比了个手势让舒遥上车,似乎笃定了她不会拒绝。
舒遥皱着眉退开了一步,对方的态度让她感到不适,她也不是没见过上位者,真正高明的人反而不会将喜怒形于色。或许你觉得和对方很谈得来,但其实对方只是出于礼貌在敷衍你;也可能你觉得对方有些疏离,事实上你恰恰入了对方的眼。而不管是哪一种,初次见面的时候,绝不会是这般颐指气使的做派。
她扫了眼小轿车的车牌,不冷不热地回道:“我不认识你,也不认得你口中的‘老爷子’,没什么可谈的。”
中年人见舒遥转身要走,立刻追上一步说了一句话:“你难道不好奇自己的身世?”
“身世?”舒遥微微一愣,脑海中回忆起了某些细节。
中年人见她这般反应,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说道:“你只要跟我走,就能了解你真正的身世,到时候你会感谢我的。”
闻言,舒遥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对方预期的兴奋,反而颇为冷淡地说:“如果你现在让开路,我倒是可以感谢你。”
中年人微微一愣,随即微沉了脸说:“果然是农村出来的,一点礼数都没有,要不是老爷子念旧,你以为孙家会找你回去吗?”
“孙家?”中年人见舒遥错愕的样子,立刻就误会了,说:“知道是孙家,还不赶快上车,要让人等多久?”
舒遥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说:“孙家是哪根葱,不认得。倒是你,农村的狗都知道不能挡了人的路,难不成这城里是反着来的,人还得和挡路的狗讲礼貌?”
“你——”
舒遥转身就走,完全不理会对方气急败坏的叫声。
不管孙家是什么来历,在她这里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如果她今日还是剧情里的秦舒遥,孙家人绝对不会出现,为了利益而来的“亲情”,她会需要吗?
不过,对方的话倒是解开了她的一些疑惑,上回秦二夫妇闹事的时候无意中说漏过嘴,她似乎真的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但她当时心不在此也就没有在意,现在想想她确实和秦家人不太像,加上那家人对她的态度,不是亲生的也没什么可稀奇。
回去后,她把这件事当作笑话告诉了陆子瑜,对方听说“孙家”倒是愣了一下。
“孙家很有名?”舒遥向来对地方势力不太感兴趣,除非必要她也不会主动接触,在她眼里这种人往往和麻烦挂钩,而她最讨厌麻烦。
陆子瑜想了想说:“不久前,有人问我打听过你,他自报家门说姓孙,我当时以为对方是想谈生意,就只简单和他说了可以去店里找你,没想到他们是冲着你来的。”说到这,他顿了顿,“如果是那个孙家,我倒听说过一些,但传闻他们家门风不怎么样。”
陆子瑜口中的孙家,早先在省城很有实力,但后来家中发生变故,子辈大多流离失所,直到这几年才陆续回归。可惜的是,回来的这些子孙都没有特别大的出息,不过是靠着祖上的余荫维持门庭,但这样的风光不可能持久,照着现在的情形,他们早晚要被时代的浪潮拍死在沙滩上。
至于陆子瑜提到的门风,还要从上一代也就是孙老爷子的儿子辈说起。
孙家那代人一共有四个儿子五个女儿,可谓枝繁叶茂,而问题就出在那几个儿子身上。民间有种不成文的说法,家里孩子多的,老大或老小会相对受宠,而中间的很容易成为隐形人,孙家也不例外,而后就出现了兄弟阋墙的事,并且这中间还夹杂了桃色绯闻。
据说是老二和老大的媳妇联合起来设计了长兄,两人算着时间给老大戴了绿帽,想要混淆兄弟两人的血脉,好将家产收入自己的囊中。但这事无意间被最小的儿子撞见,他立刻告诉了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不想看见这件事的不止一人,最后不知怎么的,老大老二都没有事,反而是老三老四出了意外,不久后一家人分崩离析,这件事到最后也没个交代。
舒遥听完这番狗血,心里给孙家划了一个大大的叉,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接近她,总归是不安好心更多一点,如果她刚来省城的时候对方找过来,她还能说是条件不允许不知道她的情况,但现在么……她只能呵呵了。
“可你怎么会知道,这事应该过了很久了吧?”她不由好奇陆子瑜是从哪里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