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强迫症。”
直到把所有碎片都收拾好, 胤祚才起身, 他来到胤礽旁边跟着他坐下, 问:“你跟皇阿玛怎么了吗？”
胤礽笑了笑，没说话。他不想让六弟知道他跟皇阿玛互相刺对方心窝, 说出来有些蠢。
谁没点小秘密呢，不想说正常, 胤祚耸耸肩, “好, 你不想说没事，但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 咱们先吃点东西, 我陪你喝酒？”
胤礽还是沉默着，但头点了点。胤祚笑起来去门口吩咐宫人上菜，并嘱咐瓜尔佳氏已经没事了, 让她早点休息。
瓜尔佳氏向胤祚连连道谢, 欣喜的吩咐宫人把早已准备好的晚膳端过来。
屋内两人喝着小酒，胤祚已经吃过了, 所以只喝酒吃菜。待三杯酒下肚，这话夹子就打开了。
胤礽酒杯重重的磕在桌上，他皱着眉像是真的在寻求一个难题的答案般，问道:“六弟，你说人都是会变的吗？”
“是啊”胤祚回答得非常快，非常坦然。
胤祚回答得太过果断, 胤礽愕然的看着一脸本就如此的胤祚，楞楞的问:“你也会吗？”
嗯？胤祚挑眉，这个“也”字很有灵性，就是说二哥和皇阿玛说了什么导致二哥觉得皇阿玛变了，一时无法接受深受打击。
“呃...会的。”这个问题胤祚上辈子也思考过，最后得出结论，没有人是一直不变的。只是变得更好还是更坏罢了。
人的目标、情感、初心、欲望等等...会一直变化，不变的只是很多种里面的一种或几种而已。
“所以有一天你会讨厌我、怀疑我并且远离我，我们之间相处的种种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美好，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胤礽觉得这一切都很荒谬。
他今天刚被皇阿玛狠狠地刺了一剑，现在又面临六弟已经隐隐开封的刀，整个人有种眩晕感。好像到今天为止他才真正睁开双眼看世界，世界原来是这样的吗？开眼就崩塌？
在胤礽的世界里他跟皇阿玛和六弟是一家人，他们从前是怎样现在就是怎样，三人感情不会变，会一直这样下去。结果另外两人摇摇头说不一定？
他最重要的两个人心里，自己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胤礽身心遭受到严重的冲击。
什么鬼？这怎么了，他不就说了句会变吗？人会变不是正常的吗，二哥这一脸世界观崩塌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胤祚倒吸一口凉气，二哥神情不对。连自称“孤”都不要了，胤祚觉得二哥都快哭了，事情大条了，天知道他两岁后就再没见二哥哭过了。
此时的胤礽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胤祚感觉二哥在黑化的边缘大鹏展翅。初春的季节里，胤祚急得汗都出来了，他估计二哥是想岔了，但他不能马上否认自己刚说的话，那会让二哥觉得他在哄他，进而更钻牛角尖。
胤祚抓住二哥的手腕，拉回他有些涣散的注意力，“二哥、二哥你看着我。”
胤礽寻着声音转过头，四目相对，胤祚确保二哥看着自己的双眼后，认真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哥，我无法保证自己一直不变，因为未来还很长有太多不确定。现在就笃定的说自己不会变，会有种不负责任的感觉。”
胤祚纠结的挠挠头，思索着怎样措辞更好，“我也无法想象未来我会因为什么事而改变，我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坏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变得更好，这是无疑的。我唯一能确认不变的是我们是兄弟，是很要好很要好的兄弟。”
胤祚用力抓着二哥的手传达自己的力量，“我们的过去当然是非常宝贵的，是我以后老了都要一遍又一遍回忆的美好，如果未来我怀疑你、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而做出难以挽回的事。那一定是我变坏了，那代表现在的小六已经死了，顶替我的是另一个陌生的坏小六。二哥到时候不要被我的表象迷惑，抓住时机该下手时就下手。”
胤祚一通真心话讲下去，话题成功的转向奇奇怪怪的沉重方向去了。
“...”胤礽喉咙一梗，脸上受伤的表情一顿。越听越不对味，怎么扯到生与死了？
过了过了..
“你酒喝多了吧，在说什么啊，什么现在的你死了，明天的你不是你？”胤礽伸手贴在胤祚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不耐烦的一挥手，“有二哥在你怎么可能会死，以后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别说。”
“嘿嘿...”
危机解除，看二哥好像恢复正常了，胤祚傻乎乎的笑了。
胤礽看胤祚那傻样心里莫名有气，但这气来得毫无道理。胤礽只得憋住这份气，狠狠的的撸了一把胤祚的头闷声道:“喝酒！”
此时的胤礽下定决心，他不会让胤祚有机会改变的。
第二天胤礽是被小厮叫醒的。
要上早朝了，基于昨晚不正常的太子，小厮不敢进门，贴在房门上轻声叫着。
胤礽艰难的起身，脑仁突突的痛，宿醉后遗症的威力果然不可小觑。
胤礽正准备下床才注意到身边不止自己一人，六弟在他身边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睡得正香呢。
昨晚两人喝酒聊天的回忆瞬间回笼，想起昨天自己突如其来的矫情和莫名其妙的想法后胤礽老脸发红，把头懊恼的埋入双手。
半晌胤礽才抬起头整理好情绪，嗯...可能是昨晚的夜色有问题，也可能是酒有问题，总之不可能是他的问题。
昨天的他已经死掉了，请勿再提，谢谢。今天的他是全新的爱新觉罗胤礽！
胤礽亲身为大家做反面教材，深夜请勿瞎想，容易变成黑历史。
胤礽起身小心的越过胤祚，打开门出现在人前的又是那个矜持华贵的太子。胤礽吩咐门口的侍卫守着，不要让人打扰到胤祚休息，自己跟着小厮去洗漱了。
早朝时索额图特意观察过太子和皇上之间的氛围，两人表情上都没什么。不过皇上几次视线都直接跳过太子，太子回话也是低着头不与皇上接触。
索额图心下明了，明显双方在冷战。
各地无灾害、无战争，朝会上大多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今天下朝很快。
等胤礽回到毓庆宫果然六弟已经先走了。
胤礽走后没多久，胤祚就醒了。他早早的就在偏厅等皇阿玛了，吵架的两位当事人，其中之一已经哄过了，另一个当然也得哄。
康熙早就听梁九功说胤祚在偏厅等他了，所以早早结束早朝后就来了偏厅。
一看到胤祚，康熙幼稚劲上来，他像个吵架吵输了的孩子拿胤祚撒气。不理他也不看他，径直走过胤祚身边，坐在自己办公的位置上看起了奏折。
过几天要举行每年一次的狩猎比赛了，这些奏折要尽快处理掉，所以他很忙，没时间搭理人很正常。
“这是谁招惹我亲爱的皇阿玛啦？”胤祚也不在意，熟练的哄着。
康熙冷笑，“自然是你那好二哥，怎么，你要去替朕教训教训你的好二哥么？”
“你们昨天都聊了些什么啊，你都不知道二哥昨天受到多大的打击，一幅世人皆会负他的表情。”想到昨天的二哥，胤祚心有余悸道。
“呵，他怀疑朕对你别有用心，朕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呃...”胤祚咋舌，果然啊...根据昨天二哥的表现，他其实大致能猜到一点两人谈话的方向。
言语化刀，伤人伤己啊。
胤祚一脸沉痛，捶足顿胸道:“我真是个罪人。”
康熙白了胤祚一眼，“别耍宝。”
胤祚马上收敛脸上夸张的表情，谄媚的走到康熙身后帮他揉肩，“那皇阿玛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
康熙悠闲的喝口茶，左顾右言道:“往左边一点，力道再重一点。”
也许是报应吧，两人吵架的导火索是胤祚。以至于胤祚苦兮兮，上一个人还没完全哄好，又马不停蹄的继续哄着下一个。
在胤祚哄人的功夫索额图暗中接触但到了胤禛。
索额图在下了朝后跟在胤禛身后，借机避开旁人，寻得两人独处的时间。
索额图没多说什么，只是说有些事想跟四阿哥聊聊，希望四阿哥能赏脸给个机会。
胤禛知道索额图与六弟不对付，他也想看看对方找他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稍稍思考后便同意了。
第二天，索额图把胤禛约到一个地处偏僻的酒楼相会。
索额图先看到的胤禛，他赶紧迎了上去，笑意盈盈的说:“因为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所以不好带四阿哥去那些有名的酒楼，招待不周还四阿哥请见谅。不过你别看这家酒楼地段不好，但味道比起一些有名的酒楼还要好。”
胤禛听完笑了笑，“索大人，大家都这么熟了，开门见山吧，您找我有何事？”
“四阿哥果然爽快，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直说了。其实索某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四阿哥可否替在下解答下。”
“索大人请讲。”
“四阿哥这些年可怨过？”
第85章 矛矛盾盾 索额图：我雄起了
又是这老套的招式, 这熟悉的问题，胤禛差点笑出声。不过索额图还在接着往下说，胤禛便收敛了些。
“如今朝堂上皇上明显在提升太子和六阿哥的影响力, 将来若太子继位后重用六阿哥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您呢？您不比他们二位差, 皇上交给您的事, 您都完成得非常好, 可没人在意。皇上的目光全放在了太子和六阿哥的身上，明明您也非常出色, 可就是不被人看到。您甘心吗？”
他甘心吗？
胤禛也曾问过自己，他甘心吗？
答案是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时不待他, 所以他便骗自己, 这样也挺好。
看着沉默的四阿哥, 索额图觉得有门，他再接再厉道:“六阿哥是一个神奇的人, 他脑海里有许许多多让人赞叹的知识与想法。他是大清的功臣, 但他只适合做，去实现那些奇妙的想法。诡秘的朝堂不适合单纯低调的六阿哥，想必他自己也知道, 所以一直不愿意多与朝臣接触。在这方面四阿哥您作为六阿哥的亲哥哥, 其实可以帮帮自己的亲弟弟，比如说代替他在朝堂上月其他人周旋。”
索额图一边说一边观察胤禛的表情,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要您对六阿哥下手，而是帮他接过一些他不喜欢的事，好让六阿哥安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相信以你们的关系六阿哥也很乐意把这些事交给您。况且如今您也是做阿玛的人了，难道您要您的孩子以后也只能在朝堂上默默无闻，不被人看见么。”
孩子...弘晖！胤禛双手紧握拳头, 这点戳中他的心窝了，他要让自己的孩子也很自己一样一辈子只能做个可有可无的尚书？
索额图很聪明，他从胤禛的角度出发，在强调不会、一定不会伤害胤祚的基础上，从现实、情感和孩子三方劝说，说实话很难不让人动心。
更何况对象是个并不甘于现状的人呢。
胤禛表情不变，淡淡道:“索大人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说有何目的呢，这么做索大人又能得到什么？我以为索大人和六弟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现在看来索大人对六弟异常关心呀。”
“也没到不好的份上，都是以讹传讹罢了。”索额图笑着替胤禛倒了杯酒，“实不相瞒，我确实有些怕六阿哥，因为他对太子的影响太深了。但太子身份特殊，六阿哥这样容易成为太子的弱点，这对双方都没好处。况且让六阿哥远离太子，这也是您想要的不是吗？”
索额图端着酒杯轻轻的碰了碰胤禛的酒杯，诱惑着：“双赢，如何？”
胤禛低着头默不作声，半晌才道：“我需要时间考虑。”
“好的，我期待四阿哥的回答。”索额图也知道不能逼太紧，他有信心胤禛会同意的。
索额图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菜，招呼道：“四阿哥不吃点么？他们家味道还是很好的。”
“不用了，酒很好喝，谢谢款待。”胤禛拿起酒杯对索额图示意了下，然后一饮而尽，就起身准备告辞。
“那四阿哥慢走。”索额图也不留人，待胤禛走得没影的时候翻了个白眼，把自己酒杯里的酒直接倒了。
三日后，同一地方，同样的人。
“你需要我如何做？”胤禛沉声问道。
索额图内心狂喜，面上不动声色，慢悠悠道：“还请四阿哥附耳过来。”
胤禛听完犹豫了很久，他再一次确认道：“你确定这不会伤害到小六？”
“不会的，而且如果四阿哥觉得有危险大可以停下。”索额图保证道，心中冷笑，计划一旦开始可就不是想停就能停的。
“好”
话已谈完，胤禛照例喝了一杯酒就走了。索额图当然也不会留下，事已成功一半，细节方面还需要他去谋划。
一桌好菜无人动弹，又浪费了。
胤禛走了不远确定没人跟在身后，低头把之前喝的酒吐了出来。
真是迫不及待啊，想到索额图胜券在握的模样，胤禛擦擦嘴角的酒液冷笑连连，真当他是傻的不成。
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太子和皇上之间仍然不冷不热。胤祚分别哄好了两人，但奈何两人之间不互哄啊，就死倔着谁也不肯先服软。
皇阿玛很好哄的，胤祚劝过胤礽，但胤礽不肯。
那天谈话之后，胤礽确实很生气，但晚上跟六弟喝完酒后就舒服了很多。第二天正常去上朝，本来双方有默契的话，这事就这么算了。
但胤礽清醒后回想起昨天的事，越想越不对劲。皇阿玛为什么突然封六弟为亲王？且在自己询问后像是被戳中痛点般迅速倒打一耙，这在胤礽看来有恼羞成怒的成份在。
而且皇阿玛问出的问题不像是临时起意，到像是在心中憋了很久。这么一想的话，皇阿玛封六弟为亲王很有可能是在试探他，看他的反应猜测他有没有篡位的心。
胤礽被这个可能气得眼冒金星，他回想起以前皇阿玛的一些举动和话语，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皇阿玛早就开始怀疑他了。
当你怀疑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都觉得他是别有用心。
胤礽出生即巅峰，从来都是高人一等，没受过任何委屈，即便是康熙都依着他。除了学习比较苦外，要啥有啥，做什么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