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暗的车厢内,无端酝酿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胶着。
以及一些别的东西。
若有似无,含混不清。
距离极近,男人的视线压下来,似乎稍一动作就能与她耳鬓私语,温兮语的心越跳越快,眼睫微颤,几乎无法维持抬起的手臂。
“……”
就在一切即将到达临界点时,手机铃声猝然响起,一刻不停地震动起来。
温兮语像只受惊的小鹿,一个激灵坐回了原位,手忙脚乱地翻找自己的手机。
是梁榛,因她太晚未回寝有些担心。
温兮语赶紧编辑微信给她,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情况。
消息发完之后,温兮语小心抬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这突然其来的一下有点尴尬,她装作开玩笑道:“是不是有人想我……”
“——阿嚏!”
是真的着凉了。
温兮语捂着鼻子,一时有些招架不住,也再顾不上男人:“阿嚏……阿嚏!”
谈隽池眸光落在她身上,半晌抬起手臂,试了下温兮语额头的温度。
“生病了。”他嗓音淡淡,“送你去医院。”
温兮语哑然——难怪之前在咖啡馆时就已经感觉到一阵躁意,还以为是暖气开得太足了。
但到底还是觉得这样有些不好意思,她讷讷道:“算了吧,太麻烦您了,我回去贴个退烧贴……”
“不麻烦。”
温兮语反应迟缓地眨了眨眼,扭过头去,却见男人已经发动车子,目光平静地睇视着风雪交加的路况。
被点破之后才觉得身体不舒服,脑袋好像越来越晕,身上的雪水虽逐渐干了但也有些不太舒适的黏腻,温兮语一开始还勉力支撑着自己睁眼,后来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被叫醒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院。
这是附近最好的公立医院,急诊部灯光通明,医生护士彻夜值班,以防有任何紧急状况发生。
虽是深夜,厅内仍旧人来人往——
突发性急症的,意外事故的,打架斗殴挂彩的,还有喝醉酒磕破脑袋的……
温兮语很少来医院,没见过这么兵荒马乱的场景。她本就眩晕难受,体力不支,再加上身处这种环境脚步更加沉乏。
两个醉汉迎面走来,身形踉跄不稳,眼看就要冲撞上来。
温兮语心里一紧,还未反应什么,下一秒却有一股力道将她肩头一揽,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侧。
她懵懵地抬起头,视线顺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看上去,只见他波澜不惊的面色以及疏淡的眸光。
“小心些。”他说。
一种难言的安全感涌上心间,温兮语垂着头,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挂号缴费之后,医生让温兮语测了体温,然后再去验血确定是否为病毒性感染。
“手伸出来。”
长期坐诊,护士的作风干练,直接拉过温兮语的手,用棉签蘸着碘酒给她消毒。
锃亮的针尖从塑料袋里透出,温兮语心里一阵紧张,不由得看向一旁的男人。
从刚刚到现在,谈隽池一直在处理工作,打了两通电话,偶尔翻看手机回复消息。温兮语抿了抿唇,正想收回目光,却见男人抬眸,视线不期然地扫来。
他凝视温兮语正待扎针的手指片刻,道:“之前一个人在外面做什么。”
“嗯?”温兮语讶异他突然提起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明天有考试,学校里自习室没位置,我就到校外复习……”
正说话间,指尖浑然刺痛,她禁不住呲了声。
尖锐的一下,疼过也就好了,温兮语反应过来,原来他这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心里漫开一丝甜味儿,温兮语嘴角微微上翘,问:“那教授呢?”
“嗯?”谈隽池看她。
“您为什么这么晚在外面?”
“谈点事情。”
“和工作有关吗?”
“嗯。”
“……”
话题隐隐有被聊死的趋向,温兮语鼓了鼓脸颊,试探问:“那我这样会不会耽误您的事情呀?”
女孩双颊呈现因热意导致的绯红,眼底微有些雾气迷蒙,语气却不依不挠,颇有种强撑着病体继续跟他攀谈到底的架势。谈隽池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半晌浮现一点似笑非笑的神色。
“不难受了?”
这四个字说得委婉,意思却昭然若揭,温兮语脸色一僵,乖乖地闭上了嘴。
最后诊断结果果然是呼吸道感染产生的病毒性高热,体温烧到三十八度多,如果想要快攻得上吊瓶打点滴。温兮语想到明早有考试,这一折腾又得一两个小时,皱着眉心为难道:“要不还是吃点退烧药好了。”
彼时谈隽池刚挂断又一通来电,瞥她一眼:“看你。”
“那就吃药吧。”
拿着药方开了药,贴好退烧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上车的时候温兮语提出:“教授,能不能麻烦您把我送回学校?”
“考试什么时候?”
温兮语愣了下,“早上九点。”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三点,再回学校基本就不用睡了,更何况她还生着病,谈隽池直截道:“去酒店。”
拐个弯就是星级酒店,设施齐全,服务也周到,比几人挤一个宿舍的条件要好上太多。
谈隽池要了一间行政套房,两间单独的卧室加上开阔客厅,空间极为宽敞。
在外面倒腾半宿,温兮语已是极为筋疲力尽了,吃完药后换上睡袍就窝进了床。
谈隽池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又微俯下身,再度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见情况稍微好转,他淡声叮嘱道:“有任何不舒服就按铃叫人,明早七点半我让酒店叫你起床。”
昏沉倦意中,温兮语半睁开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眉眼,含糊不清地问:“您是要走了吗……”
“嗯。”
已经这么晚了,他还要去哪里。这个念头在心口转过一瞬,温兮语蓦地清醒了些。
是因为避嫌吗?还是仍有工作要处理?
看男人似准备起身,温兮语倏忽扯住他袖口,轻轻地拽了拽。
谈隽池眸光稍顿,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垂敛眼眸凝视过去:“怎么了。”
只见黑暗中,小姑娘弧度姣好的眸子闪着微弱水光,柔嫩的唇瓣咬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老师。”
蝶翼般的眼睫上下颤动,她指尖却沿着衣袖慢慢寻下去,翻进他的掌心,撩拨般地挠了下。
“您今晚,可不可以留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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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佬 [VIP]
第二天早上温兮语醒来的时候, 听见一阵低缓的敲门声。
打开门,竟是高朗站在外面:“温小姐,谈总让我来叫您起床。”
温兮语揉揉眼睛, 看了眼时间——正好七点半。
她往客厅里扫了一圈,并没有找见想看到的人, “谈教授呢?”
“谈总早上有点事,先走了。”高朗提起一个纸袋,“这是他吩咐我给您带的干净衣服。”又指了下餐桌上鼎泰丰的食盒,“还有早餐。”
温兮语小步跑过去, 掀开碗盖, 一阵小米粥的清香冒了出来。她弯了弯嘴角,胃口不经意被勾了起来。
一觉过去, 虚汗发出来,烧也就退了。
昨晚半梦半醒间, 感觉好像有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高朗带来的几件衣服是C家的新款, 休闲淑女风,简洁大方的款式, 保暖的同时穿起来也很舒适。吃完早饭之后, 谈隽池的司机将她送到了学校。
提前半小时到达考场, 试题难度没有想象中的大, 温兮语本来还担心状态不好影响考试,最后发挥得竟然还不错。
出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谈隽池发微信。
之前一直在想考试的事情, 现在静下心一审思发现——他们的关系好像不知不觉又有点不一样了。
温兮语:【教授, 昨晚太感谢您照顾我了, 不然那种情况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脸红]】
温兮语:【想请问医院、酒店还有衣服的费用是多少, 我怎么给您呢?】
过了约十分钟,谈隽池回道:【没事,不用了】
温兮语正思忖怎么把这话延续下去,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微信通话来电。
温兮语一愣,心里泛起微末的喜意,赶紧接了起来:“喂,教授!”
谈隽池应了声,道:“考完了?”
温兮语点头:“嗯嗯,刚刚才结束。”
“嗯。”听筒里传来马路上的汽车鸣笛声,间或夹杂着他低醇的磁性嗓音,“还有不舒服么。”
“没有了,起床的时候就没再烧啦。”
温兮语压着笑意,斟酌片刻说:“我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方便呀?”
那边似乎顿了下,温兮语趁着这个当口,糯声道:“是真的很感谢您,您就给我一个表达心意的机会吧。”
等了好一会儿。
谈隽池才淡然出声:“这周六中午有空么。”
这是要在学校和她一起吃顿便饭的意思了。温兮语眼睛一亮,小鸡啄米般地点头:“有的有的,我非常有空。”
“前几周不是还很忙?”
男人每个音都咬得漫不经心,无端的沉着性感,却又仿佛含着低促的笑意,泠然落在耳畔,“总不来上课。”
温兮语心里怦然一快。
她眨了眨眼,嘴上骚话已经自发地开始表演:“其实我最近也很忙,但主要看是对谁。”
“如果其他人问我,那我没有时间。”
温兮语戏剧性地停顿片刻:“但如果是您的话,我的时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
好的,无人接话。
温兮语尴尬了一小下,很快语气自若道:“那教授,我们就周六见啦。”
挂断电话之后,温兮语给梁榛发微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没想到被这女人委婉地拒绝了。
温兮语:【为森么!为森么你不和我一起恰饭饭!】
一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还没发出去,那边淡定回道:【放心,没有别的狗。只你一条。】
“……”
温兮语:【[微笑][微笑][微笑]】
温兮语:【[竖起我100米大刀并允许你先跑99米.jpg]】
这边温兮语还纳闷着原因,彼时的梁榛已经收好手机,姿态端正地坐在餐桌上,微抬眼睑看向对面的男人:“叶教授,您点餐吧。”
叶庭远把菜单推给她:“你先看。”
梁榛有些局促:“我都可以,还是您点吧。”
他没再推脱,低眸浏览各式各样的菜品。
梁榛偷偷觑着面前眉眼清朗的男人,不由得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
实在太过复杂,不知从何说起。
但真要说起来的话,该追溯到她分手那晚。
当时心情太崩溃,加上酒精上头,她和叶庭远在包厢里有了一些“不太寻常”的互动交流。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比较窒息的是,第二天早上梁榛竟然没断片,隐隐约约记得都发生过什么。
这就很尴尬了。
她是喜欢叶教授没错。但这种喜欢,至多是图他颜好又富有学识的那种偶像式崇拜——一般都是远距离产生美。
真要是亲密一点,像是那晚的拥抱和倾诉,有了对方是自己老师这一层身份,就感觉怎么看怎么怪异。
梁榛当时没有叶庭远的私人电话,也对这事儿有点无措,索性就没想着再联系他。
谁知岁月静好几周,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某天晚上梁榛去五道口商场逛街顺便买了点日用品回校时,被向思远带着两个哥们拦下了。那两人她没见过,一脸的痞气和不正经,不知是他在哪里认识的狐朋狗友。
夜店吗。
梁榛讥笑问:“你想干什么?”
向思远眯着眼打量着她,半晌脸色不太好看地道:“梁榛,分手之后我自问没在任何场合公开说过你的不是,你现在这样让人传我谣言是什么意思?”
什么谣言?
梁榛先是怔愣一下——她从来没有做出这种故意报复的行为,不仅场面不好看传出去也不好听。想来,可能是同系的几个同学知道这事后说出去的,然后就有了些风言风语。
但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有些事想捂也捂不住。
不过,他这语气也太过咄咄逼人了,好像清清白白一点错事没干,梁榛心生怒意,一时没控制住嘲讽道:“怎么,自己做的事敢做不敢认吗?”
“果然是你。”向思远攥紧了拳头,“梁榛,你这样做没考虑过后果吗?知道会对我的名誉造成怎样的损失吗?!”
“你还在意名誉啊?!”之前怎么就没看出这家伙这么混蛋,现在可真是太会恶心人了,梁榛连一秒钟都不想和他多说,“给我滚开!”
向思远面色瞬间变了,冷笑道,“本来觉得咱们可以好聚好散的,你要是整这么一出,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身后两个男人上前了些,目光露出些许不怀好意,梁榛心生警惕,不欲和他们废话,拎着袋子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