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多梨
时间:2021-10-13 09:25:16

  外公劝也劝了,骂也骂了,都不能挽回掌上明珠要撞南墙的一颗决心,只能无奈点头同意。
  就像古往今来所有的例子一样。
  景玉的母亲拿家产补贴给穷小子,开厂子,创业。
  穷小子钱越赚越多,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外公的家具品牌,却因为一桩丑闻,慢慢衰落,最终宣告破产,公司资产被拿去抵债务。
  穷小子翻脸不认人,在这时候,干净利落地和景玉母亲离婚,另寻漂亮的娇滴滴结婚生子,和和美美。
  永远不要提携男人。
  没有男人会甘心“卖身”。
  这是景玉最直观的感受。
  感情算什么东西,只有金钱不会背叛她。
  现在的景玉早就不是当初被人上赶着巴结的“家具大王”唯一外孙女,她穿着商店里打折时售价仅2欧的涤纶毛衣,牛仔裤膝盖处磨的发白。
  坐在公共长椅上休息,吃着廉价的快餐。
  克劳斯坐在她的旁边。
  他友好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Jemma。”
  “Jemma,”对方重复了一遍名字,“你来自中国哪里?北方?南方?”
  “北方。”
  他饶有兴趣:“哪个城市?”
  对方如绿宝石的眼睛宽容地注视着她,那是常年位于高位者对其他人的俯视。
  倒不是说倨傲或者不礼貌。
  他生来就在这个位置,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注视。
  但这种交谈令景玉有种压迫感。
  对方显然不急着要她的答案,温和地问:“你怎么不在原来的酒店工作了?”
  景玉想,还不是因为你故意和我说话,害得美人吃醋。
  真是怀璧其罪。
  她没有说出口。
  这男人给她的感觉太危险了,就像一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表面上谦逊有礼,背地里说不定在盘算着什么东西。
  景玉说:“我被辞退了。”
  “哦?”克劳斯讶然地挑了挑眉,遗憾开口,“真可惜。”
  景玉没有弄清楚对方说的“真可惜”指的是什么,听到有人高声打着招呼。
  这场短暂的谈话到此为止。
  隐约透着些白发的老人用德语向克劳斯问候,景玉留神听。
  对方用了敬语。
  拥有着绿宝石眼睛、金子般头发的克劳斯先生短暂停留了一下,转身离开。
  贫穷的景玉努力喝完可乐,仰脸看着碧空如洗的天空。
  她在想,接下来的房租和生活费该怎么办。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去买教授列出的资料了。
  -
  在经历了一周的失业后,景玉再度找到一份兼职。
  慕尼黑少数的素食餐厅,需要穿过一个漂亮的旋梯才能抵达,楼下的拱顶房间在周末时会为了俱乐部之夜而开放,二楼供应一些烤面条、炸辣椒、干酪沙司和豆腐茴香。
  这个周末的晚上格外热闹,景玉被指派到楼下工作,她穿着纯白色的制服,一边为了这些客人上菜,一边防止醉酒的客人把污渍弄到她的衣服上。
  也是这个热闹的晚上,景玉不幸地接待到两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继姐,以及和景玉同父异母的弟弟。
  更不幸的是,对方还认出了她。
  在接下来的用餐时间中,这对姐弟极具恶意地使唤景玉,甚至故意将刀叉碰落到地上,让她弯腰去捡、更换。
  景玉一直忍到下班。
  但对方并不满足于此。
  离开餐馆后,继弟仝臻去开车。
  仝轻芥追出来,叫她:“景玉,景玉!”
  景玉头也没回。
  对方不依不饶地追出来,拦住她去路。
  “你急什么?这就受不了了?”仝轻芥打量她这一身,眼底有着隐隐的得色,“当初你腆着脸来找我爸要学费时候,脸皮可比现在厚多了。”
  景玉看她,叹了口气。
  仝轻芥没想到她这个反应,皱眉:“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景玉侧了侧脸,说,“就是觉着可怜,当初你爸妈拿那几分钟散散步多好。”
  仝轻芥显然没有听懂,问:“你什么意思?”
  景玉认真想了下,以对方的智商来看,对她说这种话的确有点残忍。
  她直截了当地冲着仝芥比了根中指。
  对方立刻被景玉这种国际友好行为给激怒了。
  仝轻芥尖叫着要过来打她,活像一只愤怒的尖叫鸡。
  景玉早有准备,一瓶拧开的水泼到全轻芥脸上。
  她说:“先撩者贱,莫挨老子。”
  全轻芥精致的妆容、裙子和香奈儿包包都染上水,气急败坏:“你他妈——”
  仝臻开车过来,敲着车窗叫着姐姐,才勉强阻止了仝轻芥的发疯行为。
  景玉乘坐城铁回到廉价的公寓时,隔壁的姐姐正在热情工作着。
  通过声音,景玉判断出,这次的客人似乎并不怎么礼貌。
  景玉给自己煮了碗面。
  明天就是农历上的冬至,超市中售卖的速食饺子价格高昂,景玉舍不得买,她买了些面粉和打折销售的肉,想自己做一些。
  面都吃光了,隔壁的声音才停止。
  景玉打开台灯,翻阅着杂志。
  封面上,克劳斯金色的头发像闪闪发光的金子,好像能把这间狭窄昏暗的房间给照亮。
  隔壁的吉普赛女郎敲门,含糊不清地叫着她的英文名字:“Jemma,你在吗?”
  景玉打开门。
  女郎找景玉借了些水和食物,她很饿,很虚弱,急需补充些水分。
  她的腿都在颤抖,景玉看到对方衣服包裹不住的地方,肌肤上有着牙齿的痕迹和伤痕,甚至在流血。
  女郎刚刚接待了一位有着虐待倾向的客人。
  她曾经和景玉抱怨过两句,说这样的客人最让她害怕,但能拿到的钱也多。
  吉普赛女郎最喜欢细软快的男人,这样一天能多接几单,也不会伤害身体。
  景玉什么都没说,给她拿了些面包,还有一瓶水。
  “别忘了把瓶子还给我,”景玉叮嘱,“我得拿去退钱。”
  吉普赛女郎的生活在挥金如土和一贫如洗中反复切换,应了一声,临走前,用蹩脚的中文说了声“谢谢”。
  或许是意识自己频繁打扰到这位邻居,她送给景玉一个铁盒子,景玉打开看,里面是些整齐的香烟。
  她可以向一些留学生兜售这份香烟,赚点零花钱。
  景玉痛快地收下了这份答谢礼。
  临睡前,景玉看到一些糖宝分享自己经历的帖子。
  她们遇到虽然年迈但慷慨大方的Daddy,援助她们读书、生活,送给她们精致漂亮的礼物。
  然后谈起了可可爱爱的恋爱。
  景玉看了没几眼,关掉网页。
  这编故事的水平还不如知乎呢。
  -
  景玉提前一晚剁好馅料,放到冰箱里面。
  可惜,她还是没有成功吃到饺子。
  第二天早晨,警察咚咚咚地敲响景玉的房门,在出示证件后,礼貌彬彬地告诉她,有人举报景玉进行违法性/交易,他们需要景玉配合调查。
  虽然德国已经将性/交易全面合法化,但仍旧有着其他的条款规定,比如提供服务的场所必须合规、年龄必须到21岁等。
  隔壁的吉普赛女郎已经被抓了起来。
  她晚上喝的醉醺醺,现在满嘴胡话,什么都问不出来。
  昨晚她送给景玉那个装满香烟的铁盒子成了糟糕的证据。
  景玉万万没想到,其中一个香烟盒子里满满当当地塞着钱。
  警察“请”景玉去警察局坐一坐,他们并没有为难这个“误入歧途”的东方女孩子,只是需要进行一些例行调查和审讯。
  景玉只希望他们能快一点。
  不然,她放到冰箱中的饺子馅料就该变味道了。
  遗憾的是祈祷并未成真,警察局的办事效率比她想象中更加低下。
  景玉被迫和一些精神萎靡不振、衣衫不整、甚至身上带着浓烈味道的女支女们关在一起,一直等到下午,才被放了出来。
  有好心的权贵证明了她的身份。
  景玉一出门,就看到继弟仝臻。
  他站在阴影下,一言不发。
  大步走过来,仝臻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开口就是斥责:“再穷也不能做这个吧?我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景玉问:“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我姐姐,”仝臻皱紧眉头,“你知不知道爸爸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快气晕了?你千里迢迢来德国读书,背地里却做女支女——”
  景玉忍无可忍,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仝臻被她打的脸色发青,伸手要去捏她肩膀,凭空中,却被身后一人捏住手腕,动弹不得。
  景玉看到熟悉的灿烂金发,还有漂亮的绿宝石眼睛。
  身材高大的克劳斯捏着仝臻的手腕,成功阻止他的暴行,温和地问景玉:“你还好吗?”
  景玉发现这个男人真是迷人又帅气。
  她说:“还好,谢谢。”
  克劳斯松开手。
  仝臻不认识克劳斯,他揉着被掐红的手腕,只讥讽地看着景玉:“这就是你的恩客?”
  想着克劳斯听不懂,景玉用中文骂仝臻:“一派胡言,你脸上长的是屁/眼?你个杠吃杠吐的草履虫,昨晚吃的屎壳郎?好话不会说,满嘴净喷粪?”
  仝臻哪里是景玉的对手,气的四肢发麻。
  景玉骂完了他,通身舒畅地往前走,不忘礼貌彬彬地向克劳斯道谢:“谢谢您对我的帮助。”
  克劳斯微笑:“不客气,你想喝杯咖啡吗?”
  景玉顿了两秒。
  “可以,”她说,“非常感谢。”
  克劳斯请她在一家有着白色粉饰拱形天花板的店里喝咖啡,窗外环绕着宏伟的大学建筑,有着漂亮的枝形吊灯。
  等待咖啡上来的间隙中,景玉接到了国内好友打来的电话。
  好友急匆匆地问她情况,景玉安抚她好久。
  “……想想都知道又是姓仝的搞鬼,”好友咬牙切齿,“一天天的净知道暗地里举报,搞小动作。”
  景玉揉着太阳穴,颇为认可:“毒瘤。”
  “对了,你怎么出来的?”好友问,“有人帮忙吗?”
  景玉看了眼对面的克劳斯。
  他在耐心地看咖啡店店员送上来的菜单。
  “对,有个老外帮忙,”景玉用中文说,“还挺有钱有地位。”
  周围都是些本地人,和各色头发眼睛的学生,景玉笃定这些人听不懂中文,放心大胆地和好友聊着。
  好友果然被她一句话勾起了兴趣:“长的怎么样?好看吗?”
  景玉盯着克劳斯翻阅菜单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白皙,手背上有着贲发、性感的青筋。
  景玉说:“他长得巨帅,帅到爆炸。”
  这句话刚说话,克劳斯忽然抬头,看向景玉。
  修长白皙的手合上菜单,绿宝石般的眼睛中蓄满笑意。
  他用字正腔圆的中文道谢:“谢谢你的夸奖。”
 
 
第3章 三颗
  妙啊。
  这可真是吃着妙脆角的妙蛙种子进米奇妙妙屋,妙蛙种子他妈咣叽一开门——妙到家了。
  景玉对着手机说:“有情况,等会再聊。”
  啪唧。
  通话结束了。
  景玉难以置信地向金发碧眼、一看就是日耳曼人的克劳斯确认:“你会中文?”
  克劳斯谦虚:“略懂皮毛。”
  得了。
  当听到他准确地发出这四个字时,景玉基本确定——
  他听得懂。
  他什么都听得懂。
  包括她之前痛骂仝臻的那些话。
  恰好在此刻,侍应生端着咖啡礼貌地送上来。
  克劳斯还点了份薄煎饼和山羊奶酪。
  “你的中文名字是什么?”克劳斯和善地问,“方便告诉我吗?”
  他的中文发音其实很准确,声音也低沉,好听,甚至还隐约带点京腔。
  不是那种“宝儿贝儿吃儿饭儿”的乱加儿化音,他说的挑不出丝毫错处。
  如果不是看他的脸,景玉甚至会相信,与她交谈的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景玉说:“景玉。”
  对方礼貌地递过来手机,精准地发出yu这个音:“鲸鱼?静语?哪两个字?可以打给我看吗?”
  景玉有些奇怪,这老外手机上居然有中文输入法。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名字打了上去。
  景玉。
  景玉拿给他看:“喏。”
  “是个好名字,”克劳斯赞赏,自然而然地开口,“景玉小姐,可以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景玉:“……”
  他微笑着告诉景玉:“再往下一格,可以输入能让我找到你的号码吗?”
  景玉:“……”
  好嘛。
  她后知后觉,好像被这么个老外给套路了。
  景玉看着他像金子般的头发,再看看他的脸。
  再想想他背后的、埃森集团的9千亿欧资产。
  “可以啊,”景玉朝他露出甜甜的微笑,低头将自己的号码输进去,“你有微信吗?我用微信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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