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娅的男友发色和瞳色很不同寻常,他有着纯黑的头发,却有着红宝石一样的眼睛。
因为曼海姆位于汉堡—巴塞尔铁路线上,属于一个主要的铁路交通枢纽站,从这儿去往法兰克福只需要15.2欧到25.5欧不等,快的话37分钟,最慢的一次要70分钟。德国的铁路能让景玉疯狂吐槽,但她却还不得不压着性子。
毕竟为了节省运输费用,现在景玉大部分都需要铁路来运送一些货物。
景玉重新招到了两名兼职人员,不过APP商城还没有上线,负责开发的公司还在进行最后的调试,顺利的话,能够在慕尼黑十月节之前交货。
在等待入学之前,景玉有着大把大把的自由时间,啤酒和葡萄酒的售卖一切正常,讨人厌的那对姐弟,听说姐姐惹了不小的麻烦,灰溜溜离开慕尼黑,去了其他城市躲避;弟弟仝臻继续延毕,前途未卜。
真好,景玉想。
一个去小城市躲避,另一个延毕,她顺利深造。
大家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国内的生意也不好做,景玉上一次听到自己那生物学上父亲的消息,还是他的品牌连续两年亏损,以及被消费者大量投诉,因质量不合格上了一次热搜。
这种好消息让景玉开心的多吃掉一份山莓果馅饼。
在离开克劳斯先生的这段时间里,景玉一个人仍旧过的很快乐。
托他的福,狐假虎威这一套,景玉已经掌握的很熟练了。
在和某个经销商签订销售合同的时候,对方注意到景玉佩戴的家徽。
对方迟疑两秒,仔细看清楚后,夸赞:“您的项链很漂亮。”
景玉摸了摸,她不动声色,笑着回答:“是的,克劳斯先生眼光一直很好。”
这句话让景玉成功地多卖出一部分酒。
对方还主动提出帮忙,牵线搭桥,帮景玉顺利地加入了法兰克福的华人商会。
这个商会主要是为了华人谋福利,偶尔也会举办一些大大小小的活动,用来加深联系,以及帮助其他在法兰克福及附近城市的华人。
只是加入之后,景玉过去参加活动的次数不太多,虽然她很想拓展人脉,只是商会的活动时间点都很不凑巧。好几次邀请,偏偏都是景玉忙碌的时候。
她也结交了一些朋友,不过算不上真心相待。
商人之间很难建立起真正的情谊,大部分都是各取所需。
学会保持理智,冷血,权衡利弊,利益要高于个人喜好,不能够感情用事。
这些都是克劳斯先生教给她的,她做的很出色。
唯一不太令人快乐的,就是附近住了一个“Yellow fever”,指的是疯狂迷恋亚洲人的人。他(她)们因为一些对亚洲女性的刻板印象——诸如温柔、居家、勤劳、顺从等等,从而渴望能够寻找亚洲人作为伴侣。
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性格外貌都是其次,只要是亚洲女性,他们都会为之迷恋,搭讪、追求。
和景玉住在同一社区的这个Yellow fever有个并不太时髦的名字——托马斯,就是托马斯小火车的托马斯。
托马斯从第一眼看到景玉起就疯狂示爱,甚至堵门要联系方式。不过房东太太严肃地挥舞着花铲将对方成功赶出去,并骂了他一顿。
景玉为此头痛了很久,尤其是最近。
对方即将去其他州读大学,这几天更是疯狂上门想要见她。
真的没救了,狂热到令人害怕。
刚好,法兰克福那边的华人商会发来新的邀请函,邀请景玉参加一个募捐的慈善活动。
房东太太近期出差,受够了骚扰的景玉欣然应邀。
慈善活动在一个宽敞明亮、华人开的酒店中举行,听说今晚上还邀请了一些法兰克福本地和华人交好的商人。这些宾客都有详细的名单统计,公布,只不过这份发来的名单上很长很长,景玉只看了一眼就眼昏。
她没有仔细读完。
这次活动募捐、准备帮助的对象,是一些在德国生活困难的华裔儿童。
除了在房东太太家,景玉在外面能不喝就不喝。
尤其是这种场合,不熟悉的人很多,景玉更加慎重,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等会进场后拿一杯酒,做一做样子。
景玉在门口出示了自己的邀请函,登记姓名后进去。
在场的果然都是华人,这让端着酒景玉重重地松了口气。
都说留学生容易抱团,其实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只是和自己同种族的人在一起,会令人感觉到更加放松。
景玉和认识的几个人打了招呼,不过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表现得都十分暧昧。
语焉不详,还笑着打趣景玉:“你怎么没有和对方一起来啊?”
景玉:“啊?”
她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冷静下来想,难道是克劳斯也要过来?
——自从生日当晚、景玉和克劳斯激烈地do完之后,她再也没有和对方见过面。
也没有互相发过消息。
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和华人交好的法兰克福商人。
景玉冷汗涔涔,重新去翻了一遍邀请的宾客名单,看了英文那一栏,从上往下扫,没有看到Klaus的名字。
景玉利用克劳斯的名头走了不少捷径,只不过现在哪怕好奇,也不能直接问对方。
她只能用那种“你懂得”的微笑,成功地敷衍过去。
对方也是一副“了解了解”的笑容。
坦白而言,景玉完全不知道克劳斯如今在做什么,在哪里,是不是又找到了新的救助者。
她想自己应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这个困扰景玉近一个小时的疑惑,一直等到了商会会长发表重要感言,才终于得到解答。
等约定的时间到了之后,一群人聚在一起,听台上的会长隆重发表冗长而无用的开场白。
在景玉听的有些昏昏欲睡时,会长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今天,我们还特意请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他的外祖母是曾经无私帮助过很多华商的陆叶真陆女士。”
不妙。
景玉心中骤然一震。
她看到了三个月未见的克劳斯先生,金子般的头发,绿宝石一样的眼睛。
衣冠楚楚,身材挺拔,和第一次见时同样的英俊动人。
他站到了会长旁边。
会长还在热切地介绍他的身份。
“陆叶真女士的外孙代替她出席今晚的活动,也就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克劳斯·约格·埃森先生,今晚,我们可以称呼他的中文名字——”
说到这里,会长卡住了,他看向克劳斯,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景玉却陷入思考。
等等,克劳斯什么时候有中文名字了?不是说没有吗?
还是说,他一直都有,只是没有告诉过她?
在寂静中,克劳斯视线从台下人群中扫过,这么多华人,锦衣华服,衣香鬓影。
灯光将克劳斯头发镀上一层愈发金灿灿的光亮,他沉静开口:
“我的中文名字是陆莱斯。”
景玉:“艹。”
第59章 五十九颗
陆莱斯?
他怎么不干脆叫陆游器呢?
旁边的人体贴地问景玉:“嗓子不舒服吗?你怎么咳起来了?”
景玉摇头,她捂住嘴巴,忍不住又咳了一声:“抱歉,不好意思。”
她庆幸自己刚才只喝了一点点伪装成酒的饮料,不至于将东西喷出来。
克劳斯先生的这个中文名字虽然很“草率”,但台下的人并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今天克劳斯先生能够代替自己外祖母出席已经足够令人震惊,至于“lai si”是什么发音,具体哪两个字,他们不在乎。
大部分人仍旧选择称呼他为“陆先生”。
景玉将酒杯放到侍应生的托盘上,低头,从手袋中拿出手机,抓紧时间翻了翻手机上的名单,果不其然,在特邀嘉宾一栏中,赫然看到【陆莱斯】三个大字。
景玉:“……”
这家伙。
居然还真用了这个名字。
这算不算另类的“以你之姓,冠我(取的)之名”?
克劳斯的致辞并不长,也很官方,只是在末尾加了句幽默的话,表示他愿意承担今晚的全部开销。
旁边有个人半是嘀咕半是酸地说了句:“有钱真的了不起啊。”
景玉想,有钱没什么了不起。
但克劳斯先生敢用“陆莱斯”这个中文名字,是真的很了不起。
景玉的位置和克劳斯先生并不连在一起,这样其实也挺好,免得还要寒暄。
坦白来说,景玉还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打招呼。
她承认自己的确有那么一点点的在意,曾经和他睡过四年、接受四年教导这件事情。
还拿了他和他爹四年的钱。
景玉没有办法真的把他当陌生人看待,她很坦然,这样也很正常;换成其他人的话,大概也会有这种想法。
原本的活动基本上也是开开会,讲讲话,大家一起吃饭,今天的募捐会原本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有了克劳斯先生到访,将募捐这个仪式又弄的隆重起来。
克劳斯先生以外祖母的名义捐了一大笔钱——令景玉吸了口冷气的那种大笔。
之后还有些其他的应酬,不过景玉仗着自己个子小,行动灵活,熟稔地找到自己的目标客户,兴致勃勃地上前攀谈。
克劳斯先生却被其他的事情牵绊住了。
景玉没有忘记自己参加活动的目的,她热情洋溢地与面前与自己老乡的赵先生聊天。
对方自幼随父母移民,已经不怎么会说家乡话了。
但当景玉说的时候,赵先生能够听懂,露出点怀念的表情来:“说起来,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回去了。”
他顿了顿,问景玉:“你一个人在这儿多久了?自己一个人做的?”
景玉挨个儿回答他问题:“也得四五年了吧。怎么能呢?我和我朋友一起做的。赵先生——”
对方笑起来,摆摆手:“都是老乡,叫赵先生多生分,叫我一声赵叔吧。”
景玉知道自己刚刚那话题找对了,笑眯眯地叫了声赵叔。
这个“赵叔”就是现在这酒店的老板,景玉和他打招呼,也是试图将自己的啤酒和葡萄酒销售给他。
看得出赵先生对故乡的一些变化很感兴趣,为了能够打动对方,景玉铆足了劲儿,把从小到大的趣事都拿出来说了一遍,什么挖沙坑、洗海澡、“晒人鱼”,去泉心河玩水儿,在西海岸的无人沙滩露营,晚上还会有小螃蟹偷偷地出来,抓起来装进瓶子里……
景玉越说越起劲儿,赵先生也笑着听。
忽然,赵先生抬起头,看了眼景玉的背后,站起来:“克劳斯先生。”
景玉顿了一下,回头看。
衣冠楚楚的克劳斯先生就站在她背后,礼貌地和赵先生打招呼。
景玉不吭声了。
克劳斯自然地坐在景玉位置旁边,他微笑着和赵先生寒暄,用的也是中文。
景玉在旁边听了一阵,大概听明白了。
两个人早就认识,今天晚上也是赵先生邀请克劳斯过来的。
景玉喝了杯水,嗓子有点点干,刚才说话说的太多了,不太舒服。
在外人面前,景玉和克劳斯一句话也没有说。
克劳斯先生很注重仪表,今天也是。
他使用了景玉熟悉的香水,穿着景玉熟悉的黑色正装,不过今日并没有穿马甲。
克劳斯先生身材高大,腿长,为了能够坐的更舒服一些,在落座前,椅子被他手动往后调了调,才能够自由放开。
景玉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熨烫到笔直的西装裤,裤缝锐利。
赵先生与他寒暄完毕,笑着指景玉说:“景玉小姐很健谈啊,刚才和我聊了很多,哎,口才也很好,说的我都想休假回去看看。”
克劳斯听他说完,笑起来:“她的确能说会道。”
景玉想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来。
哦豁!克劳斯先生又能够熟练运用一个四字词语。
中文水平再度迈上一个台阶。
只是这种庆祝的欣喜,一直持续到赵先生说了声“失陪”,站起来离开。
克劳斯这才侧身,看景玉。
他还是如此绅士。
或许因为合约结束,今日的克劳斯看上去更加礼貌。
景玉说:“好久不见,克劳斯先生。”
克劳斯微微笑开了,他的绿宝石眼睛好像可以漾起波纹的水:“三个月也不算太久,Jemma,你最近生活还好吗?”
开场白有那么多,景玉想,他们两个人偏偏选择了最俗气的这种。
景玉笑眯眯:“很好,我体重又增加了一磅耶。”
克劳斯赞成:“的确很不错——刚刚你表现的也很出色。”
景玉有点小骄傲,甚至还有点得意:“是吧?”
就像学生向自己的老师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四年了,”克劳斯若无其事地合拢双手,身体微微后仰,平静地注视着她,“我都没有听你称呼我一声’叔叔’。”
景玉沉默两秒钟。
她很想问他一句——“先生,’Daddy’这个称呼已经不能满足您那奇特的性、癖了吗?”
但不行。
她得把握好这个尺度。
景玉清清嗓子,认真地告诉克劳斯先生:“因为之前你没有要求。”
克劳斯想说些什么,但赵先生回来了,重新落座。
在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克劳斯并没有和景玉讨论以往那四年的想法。
他和赵先生聊了很多,关于比赛,关于赛马,足球俱乐部,等等。
只是在最后,赵先生才咨询了有关埃森银行的一些事情和流程,克劳斯只选择性地回答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