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多梨
时间:2021-10-13 09:25:16

  有些人私下里愤愤不平地称呼他们为“土人”。
  景玉并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她清楚地明白,偶然出现的渣滓绝对不能代表整个民族或者国家。好在巴哈尔并没有种族或者国家歧视,反倒因为曾经旅居过广州的经历,对中国人还是比较友好。
  巴哈尔和景玉吐槽上一个啤酒合作商,对方来自于日本,但并没有宣扬出来的“严谨”“有礼”,合作起来只觉着对方死板、墨守成规。
  原本一件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对方硬生生地给拖了好几天,直接磨到巴哈尔脾气爆炸。
  最令巴哈尔愤怒的是对方表面有礼,背地里狠狠捅刀子,将原本给巴哈尔的一批酒优先提供给巴哈尔的竞争对手。
  “这不叫什么合约关系,”巴哈尔愤愤不平地说,“这叫不讲道理。”
  景玉深以为然地点头:“是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刚刚在巴哈尔的店里和他一同吃了晚餐。
  今天是周六,晚上九点刚刚过去,店里面挤满了赌马下注的客人,巴哈尔聘请的肚皮舞者正在跳着热辣活泼的舞蹈,红色的裙摆像大丽花的绚丽花瓣。
  桌子上摆放着一条正宗的、撒着库尔德和土耳其香料的鱼,有着独特的香味,还有烤羊羔肉和腌肉。
  在土耳其,酒精饮料卖的很贵,因此很多人都选择自己酿酒,什么樱桃酒、桑葚酒……甚至还有土耳其国酒Raki——这是一种使用葡萄和茴香酿出来的酒,有着浓郁的大料香气。
  一些土耳其人很喜爱这种味道,但显然并不能够被大众德国人所接受,因此,巴哈尔还需要采购大量的啤酒和葡萄酒,用来供应给其他客人。
  景玉捎带了自己的产品,一瓶啤酒和葡萄酒。这两种酒的味道令巴哈尔称赞连连,但是在谈到采购问题上,对方却又微妙地避开了。
  “你要知道,Jemma,”巴哈尔说,“我并不喜欢为其他人做宣传,当初在我这儿售卖的啤酒,我要求对方为我的餐厅做了特殊的包装。”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景玉想,就像国内她喜欢吃的海底捞那款鲜奶油味道的玉米花,代工厂也专门订制了海底捞的特殊包装。
  只是稍稍影响了一下景玉的品牌推广计划。
  景玉说:“我能理解——”
  “不,”巴哈尔说,“老实来说,因为上个家伙的问题,我被亚洲的合作伙伴伤透心。土耳其是亚洲的朋友,我没想到竟然会被背叛。”
  景玉沉默了。
  她只吃了一点点烤鱼,现在正冷静地等巴哈尔继续说。
  “我之前去过广州的很多餐厅,很喜欢你们那种可以旋转的玻璃餐桌——哦,看起来简直和电式烤肉的机器一样美丽,不是吗?”巴哈尔看向景玉,他的深色眼睛里面有种别样的光芒,好像狼在与另一个较弱小的种群谈判,“还有你们餐厅的一些经营模式,我很欣赏。”
  景玉问:“什么?”
  巴哈尔意有所指:“据我所知,在你们中国的一些餐厅里面,很多饮料为了推广自己,会为餐厅付一部分租金,租赁一小块地方来摆放货架,出售饮料。”
  景玉明白了。
  巴哈尔说:“我比较想要和Jemma小姐以这种方式合作。”
  景玉没有说话。
  她喝掉了自己带来的那些啤酒——最后一杯。
  手指抚摸着杯壁,景玉礼貌地和他告别:“我想我需要和自己的伙伴商量一下,再见。”
  巴哈尔热情地笑起来,招待她品尝土耳其特色美食。
  但景玉只觉着那些香料的味道很冲,冲到她的胃部痛,甚至想要呕吐。
  尤其是,当离别的时候,巴哈尔给了她一个热情的贴面礼。
  景玉不喜欢他那过于茂盛的胡须,这个贴面礼令她毫不设防。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方那好像又潮又闷的杂草堆、又像是三年没洗澡的羊毛的胡须贴到她脸颊上,景玉差点呕了出来。
  她今晚约好了和克劳斯见面。
  对方刚刚从米滕瓦尔德归来,这个坐落在积满白雪山峰下、慵懒迷人的小镇因为擅长制作小提琴而声名远播,克劳斯归来时候,给景玉带了一把漂亮的小提琴作为礼物。
  刚刚见面时候,克劳斯闻了闻她的头发,皱眉:“有谁在吃完烤羊肉后拥抱你了吗?”
  他对气味格外敏感,敏感到甚至能够靠气味来分辨人。
  景玉自己闻不到,不过她说了晚上和巴哈尔那场并不愉快的谈话。
  以及,对方一些过分的商业要求。
  克劳斯先让她去洗个澡,衣服也拿去立刻清洗。
  景玉发现了,克劳斯先生在这种时候表现的有些不悦。
  就好像有人侵犯了他的地盘。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景玉也不喜欢那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和令人窒息的味道,她换上浴袍,开始兴致勃勃地看这把新的小提琴。
  她还告诉克劳斯先生一件趣事:“我之前和您说过吗?其实小时候我一开始学的是二胡,二胡的弦也需要上松香。第一次上松香的时候,我没经验,不小心上多了,导致弹起来的时候满是烟雾……那个时候快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把弦拉冒烟了。晚上我就告诉妈妈,以后再也不学二胡了……”
  克劳斯显然对她的话题很感兴趣,问:“然后呢?”
  “然后啊,”景玉有些遗憾地说,“后来发现小提琴也不好学……啧,早知道就学二胡了。”
  克劳斯问:“为什么?”
  景玉抚摸着琴弦:“学二胡的话,五年前仝亘生做寿,我正好能给他拉一首丧乐助助兴。”
  克劳斯:“……”
  景玉原本以为,克劳斯让她洗澡是准备激烈战斗,但她预估失误了,克劳斯先生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拥抱着景玉,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
  克劳斯先生并没有那种野蛮的气味,他就像是香根草,像淡淡的苦艾,有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关于上次的问题,”克劳斯忽然说,“我还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景玉原本快要睡着了,又被他一句话拉出梦乡。
  她半梦半醒着,趴在克劳斯胸前含了含,才吐出来:“什么?”
  克劳斯已经习惯了她这种无意识的动作。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xp,虽然克劳斯无法想象自己在景玉的脑海中究竟充当着怎样的角色,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充当她的保护伞。
  “我还不太清楚,中国人确定恋爱关系的步骤,听说会比较慢?”克劳斯问,“我有一个朋友对此感到困惑,请问你能够帮忙、做出解答吗?”
  如果放在平时,景玉一定很乐意帮克劳斯这个忙。
  但今天不太行,她太困了,困到不用打哈欠就会分泌出眼泪。
  “……嗯……是有点慢,”景玉无意识地说,“大概,先约出来吃饭?然后找机会牵牵手、一起压马路——”
  克劳斯问:“什么是压马路?”
  “……就是手拉手逛街,闲逛,聊天,”景玉回答他,“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克劳斯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然后,”景玉的大脑快要停止运作了,“嗯……拥抱,然后羞涩地接吻……感情升温后选择一起睡觉觉……”
  后面她的话并不太清晰。
  景玉太累了,脸抵着克劳斯还挂着她口水的胸肌,睡着了。
  克劳斯没有选择叫醒她。
  景玉做了一个神清气爽的梦,她梦到巴哈尔没有提出那个过分的要求,而是追在景玉屁股后面,强烈要求和她签订大笔的订购合同。
  合同签署后,天上大把大把地掉欧元纸钞,还全是500面值的,景玉开心地扛着大麻袋、努力地扫啊扫,装满沉甸甸的一口袋。
  景玉是在钱堆里面笑醒的。
  克劳斯先生并不在,她竟然睡到十点钟。
  雕师傅已经准备好早餐,大概是景玉不经常过来,对方感觉一身厨艺难以有用武之地;因此,每次景玉过来做客时,他都卯足了劲儿、变着花样准备中餐。
  景玉吃到一半,帮国内的三个高中同学砍了拼多多。
  她正感慨着现在互联网购物软件为拉新用户而无所不用其极,克劳斯先生回来了。
  他问:“这个周末,你想要去基姆湖吗?”
  景玉放下筷子,她想了想,问:“黑伦基姆湖宫的那个基姆湖?”
  “是的,”克劳斯颔首,他将外套脱下来,交给佣人,正在低头摘黑色的皮质手套,“或许你想要在那里度过一个周末?”
  景玉说:“可以。”
  她刚想喝粥,又问:“还有谁一起去吗?”
  克劳斯平静地说:“射击俱乐部的一些成员会去,还有巴哈尔?还是巴哈姆先生,抱歉,我记不清他的名字,就是那个胡须像羊毛的土耳其男人。”
  景玉很快明白了克劳斯的意思。
  她快乐地叫了一声,跑到克劳斯先生面前:“你想要帮我吗?”
  “亲爱的,”克劳斯纠正她,但绿色的眼睛里存了些笑意,“这只是平常的射击俱乐部成员社交。”
  景玉抱住他,猛烈表达着自己的内心激动:“你可真是明察秋毫、心细如麻、体贴入微、善解人意……”
  克劳斯淡然地承受着来自小龙的彩虹屁。
  他还在摘手套。
  小龙的彩虹屁来的过于激烈,眩晕了魔王。
  他刚刚摘下时脱了手,没拽动。
  大魔王很享受这一点点失误。
  景玉还在不遗余力地夸赞着克劳斯:“——你真的是太棒了,想必对待亲生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吧?”
  很明显,其中有两个字深深戳中了克劳斯先生的心脏。
  他原本正在摘手套,听到这里,低头看景玉。
  克劳斯先生那目光,恨不得用刚脱下的黑色皮质手套狠狠地抽她屁股。
  他问:“亲生的?你怎么不说是野生的?”
  景玉挠了挠头:“你这中文运用的,可真是出神入化啊。”
  “收起你的夸赞,”克劳斯将皮质手套啪地一下放在桌子上,提醒她,“老老实实地想想你刚才说错了什么,不然我很难保证等下我不会想用马刀砍些什么。”
  景玉咳了一声,谨慎地问:“如果你真想砍点东西来发泄的话,能不能帮我的中国朋友砍一刀拼多多?”
 
 
第80章 八十颗糖   吃醋
  这是克劳斯先生所收到的、最奇怪的一个请求。
  他并不太理解,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景玉用了五分钟时间来为他完完整整地讲述拼多多的工作原理及用户使用指南,克劳斯沉默一秒钟,拒绝:“不可以,我并没有注册账号。”
  景玉更高兴了:“没事没事啊,新用户砍的更多。”
  ……
  克劳斯并没有如景玉所期待的那样,替她国内的朋友砍拼多多,而是毫不留情地将景玉拎到桌上抽了一顿。
  景玉的“早饭”才吃到一半呢,餐厅门就被克劳斯关上了。
  两人之间的这些小爱好是具备隐秘性质的,克劳斯先生并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这点独属于二人的契约。
  景玉无比庆幸餐厅的桌布用的也是厚实的亚麻,不然她的膝盖绝对无法承受直接和木头接触的冲击力。她为自己的顽皮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哪怕试图用克劳斯先生喜欢的语气和声音撒娇时,也没有听到如愿以偿的原谅话语,而是解开皮带的啪嗒声。
  景玉尝试从身体健康的角度来说服克劳斯先生:“我现在刚吃完饭耶,医生说饭后运动会严重影响消化。”
  严谨的克劳斯从生物角度来回答:“没关系,我又不能一步到胃。”
  如果不是此刻这种糟糕的情形,景玉真的很想跳起来继续夸赞对方这种熟练运用中文成语的能力,令她这个小黄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可惜现在并不能,景玉被他捂住了嘴巴,夸赞的语句化成了简单沉重的一声“嗯”,剩下的那么多话全被他的手指给禁锢住,犹如云朵被飞机冲散。
  刚开始时候,景玉还呜呜呜地抗议,但无奈克劳斯先生的技巧实在高超,无奈对方实在太了解她每一处,没多久,她就开始尝试着去亲亲对方的手指,以及他手心上的茧子。
  她的亲吻并不是完全的讨好性质,更像是一种有目的性的耍滑头。
  克劳斯先生明明知道她的目的。
  他明明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但还是忍不住松开手。
  克劳斯让她坐在桌子边缘,更近地靠近他。
  景玉顾不得去揉膝盖,她脸颊上还是血色,有点懵了。
  大概没想到今天的克劳斯如此好说话。
  克劳斯低头,并没有继续正事的意思,反倒是吻住景玉的唇。
  景玉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做过如此多的亲密事情,但面对亲吻的时候,她仍旧会控制不住自己地战栗。
  好像,这样简单的触碰比其他的接触更令她害怕。
  人真的好奇怪,有些东西,一旦站上感情,就会立刻变质。
  景玉更喜欢纯粹的东西。
  情感会让人变得不理智。
  一种莫名的胆怯涌上心头,景玉下意识地想往后躲避。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感觉克劳斯先生正用唇品尝着她的酸橙子——那个被她用一层一层沾满辣椒水和荆棘保护起来的橙子,在克劳斯先生的亲吻下开始发颤。
  景玉快要守不住了。
  克劳斯先生的手,克劳斯先生的唇,都在尝试着触碰她藏起来的酸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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