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教授皱眉:“传染病?你确定吗?这事可不小。让小郑去找胡站长吧,也就他能找到,咱们赶紧去医院叫人,查查到底是什么病。”
萨仁一句都得处理掉,把院子里的人都吓到了。
肌肉男呆呆地问:“什么都得处理掉?我们吗?我不是带牛来惹事的,它在家就是有点反常,没这么狂躁。”
萨仁摆摆手:“我怀疑你家这头牛得了疯牛病,这是传染病,牛跟人都会传染。”
“啊?真有疯牛病啊,我以为它就是疯了。”
“真有这种病,而且不好治。”萨仁见大家都被吓到了,又赶紧说,“不过大家也用不着恐慌,找到所有病牛就行了。”
江教授看她话说得轻松,但脸色还是很难看,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他让小郑赶紧去找胡站长,自己拉了萨仁问:“这疯牛病你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我怎么没印象?”
萨仁这才想起来,疯牛病在七几年并没有被发现,她只好说:“我也忘记了,最近查达多了不少书,我各种都翻了翻,还跟年长的牧民们请教过草原上牲畜的常见病,记录了很多,真记不清是看书看到的,还是听老人说的,反正这种病很厉害,得赶紧找到所有得病的牛,把它们隔离起来。”
萨日朗花跟高娃在一边听着都佩服地看着萨仁,之前她跟她们一样,都在扫盲班里学一二三上下天地,现在居然这么厉害了?
她们也帮不上忙,张春惠把人给打发走了,这才来问萨仁:“你确定是传染病吗?要是弄错了,胡站长肯定饶不了你。”
萨仁看看那头牛,它吃完了半袋子青菜,又开始撞墙了,她不清楚牛会不会有精神疾病或是抑郁之类的,但这状况真的太像疯牛病了,这种病潜伏期长,传染性强,危害很大,一旦发现就不是一头两头的事。
所以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管怎样都得查一查才放心。”
跟着肌肉男一起来的另外四个小伙子也越听越慌了,大家正着急时,胡站长回来了,他一进院子就板着脸冲萨仁说:“你给我进办公室来!”
萨仁一看他这气势就知道他是不信的。
果然,一进办公室,胡站长就拍桌道:“你说你一个没上过学的牧民,懂什么病不病的,居然还看出传染病来了?是不是吓唬人呢?又想从畜牧站要实验资金?萨仁啊,人要学会知足,你的工资我已经让周姐给你报上去了,下个月就能发,别整天想着从畜牧站里往外抠钱。”
萨仁来的时候确实想要点资金,那是因为没给她发工资,她也确实在花钱干事,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事从公家拿钱,听见这话也挺来气的。
“胡站长,我会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吗?这种病真的很严重,而且我觉得旗里的医院并不能查出病因,还是得从大城市往这边调设备,或者把这头牛的脑部切片用冷冻设备送过去化验。”
胡站长打听过她,想知道她跟邢书记是什么关系,结果自然是没打听到什么,只知道这姑娘没上过学,只是扫盲班毕业,被查达的人传的神乎其神,什么腾格里赐予的能力,其实就是配了药獾的药而已,别的能力还真没看出来。
他每次听她说话都觉得她不是个没见识的牧民,可查过了还真就是个没出过草原的牧民,现在见她这样的谈吐,还知道切片知道冷冻,他就更疑惑了,难不成这位真是天赋异禀?
胡站长看看窗外的牛,那牛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许是青菜不如青草好消化,它卧在那里反刍呢,哪里像是得病的。
“你以为往这边调设备是我说句话就行的?你也太把咱们这畜牧站当盘菜了,还把牛切片冷冻?切片进锅里吧。”
萨仁叹口气,其实得了疯牛病的牛肉经过高温炖煮食用也没事,就是大部分人觉得牛肉好熟,有的涮火锅还数着数生怕肉老了,小炒或是烧烤也要吃嫩的,这才会感染到人身上。
“胡站长,这种传染病,宁可信其有啊,就算折腾一番,牛并没得我说的这种病,也可以让大家知道我们在实实在在的干事,不是磨洋工。甚至可以跟高一级的畜牧站打好关系,这样对您……”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白折腾一番成了笑柄,耗时耗力,还得担责任,你说我图什么?行了,这头牛先拴在那儿,过两天没准就好了,好不了的话再交给你,把它解剖了找找病因。”
萨仁对胡站长真是彻底失望了,她从办公室出来,甚至有点想去找邢书记,越级上报。可她看看已经正常的牛,也有点怀疑自己是反应过度了,真的会是疯牛病吗?
她以前也没研究过牲畜的病史,更何况她只是穿到了一本书里,都不一定是她熟悉的那个世界。
肌肉男还在外边等着呢:“到底要怎么查?”
“胡站长让你先把牛放在这儿。”
“好啊,真是疯牛病?我们那儿的牛要是都传染上了,是不是全都得疯了?”想想就可怕。
萨仁叹口气:“也不是疯,就是行为反常,有可能攻击人类,最后会死亡,以前你们那儿有没有不正常死亡的牛?”
“还真有!不过是去年的事了,一开始以为是吃的不对付,来畜牧站看过,给了助消化的,又让把青料跟饲料混合着喂,结果最后还是死了。”
江教授在一边听得惭愧,叹口气:“都是我们无能啊。”
肌肉男一脸骄傲地说:“怎么会,萨仁就很厉害啊,我们在锡拉特都听过她的能耐,还用她配的药来药獾,可太省事了。
萨仁心说这位可真是够直的,没见江教授更惭愧了吗,她赶紧说:“江教授,你们都是人中龙凤,哪里会没用。要不是您给我的计划还有专业书籍,我的工作不可能有进展。”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刚才去胡站长的办公室时看到自己交上去的汇报还没有打开过,随手扔在桌子一角。自己都说了有进展,辛辛苦苦手写的材料人家看都不看,懒政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恨。
可她人微言轻,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叮嘱肌肉男观察锡拉特其他的牲畜,有问题赶紧来找她。
江教授说自己会把两头牛的症状都记录下来,一会儿去邮局请朋友帮忙找个靠谱的动物疾病专家咨询一下。
萨仁也没留下吃饭,去派出所看了眼二哥,二哥见她来了十分惊讶:“怎么今天来了?”
“二哥,你见过邢书记吗?”
“见过啊,怎么了?”
“他人怎么样?”
二哥看看四周,把她拉出去:“怎么这么问?人家能做到书记肯定有能力有人品,你是听到谁说他什么了?别跟那些爱说闲话的人学,邢书记举荐你去畜牧站,肯定是觉得你合适,不会有别的想法。”
萨仁苦笑:“二哥,你真想多了,我是说工作上他这人怎么样,我有点事想越级去找他,又怕他也像胡站长一样。”
二哥更是惊讶:“行啊,居然还知道去找邢书记是越级?到底什么事?”
萨仁说了来龙去脉,二哥皱眉道:“萨仁,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你确定这是一种从来没见过的传染病?都没开始传染呢,你怎么就知道了?难不成腾格里真能给你能力?”
二哥一直以为药獾的药是大哥留下的,至于什么腾格里给的能力是家里人替她吹出来的。
萨仁又是那个说辞,她之前为了羊羔的事,还真的走访过很多老牧民,达愣爷爷虽然知道的不少,但也不是万事通,再说经验数据这些东西多统计总是没坏处的。
一年两产的羊跟一年三产的羊时间上怎么控制,哪种更好,老牧民的经验更多也更实用。
聊的话题多了,谁还能一一去核实。
二哥犹豫着:“我队长媳妇倒是跟邢书记是亲戚……”
“用不着,这是公事,我要真想越级上报,会直接去政府办公室找他,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因为你的工作性质想着你一定更了解这些领导,就问问你。”
萨仁走了后,二哥被分队长叫去巡逻,跟他搭档的就是曾经的养牛大户,他忍不住问他见没见过牛得这种病?
这位还真见过,也是在锡拉特,不过是在几年前,连着死了好几头牛,二哥一听,还真觉得萨仁不是危言耸听。
萨仁到家后,萨日朗花已经来过家里,把在畜牧站发生的事跟阿妈说了。
阿妈见她回来就叹气:“你说你怎么胆子那么大,那可是疯牛,你冲上去干什么?”
“我自己心里有数,能躲得开才会过去。”萨仁说着搂住阿妈,“您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撒手,不嫌热啊。我有什么要跟你说的,赶紧洗手,要吃饭了。”
萨仁就笑:“阿妈,以后可别再弄这些事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我还想着出去给你考个状元念个博士呢。”
“你可得了吧,眼看就十九了,大姑娘了,还想着念书?”
萨仁以前那个时候,很多人十八九岁刚上大学,她是真不觉得大,不过她没在这方面辩解,只说:“您知道今天那几个人有多怂吗?被牛拖着走的那个,翻个身胳膊动上两下就能挣脱出来,居然一动不动,白瞎了那么大个儿。还有其他几个,同伴遇难,他们就在一边站着,倒是想办法啊。”
阿妈已经听萨日朗花说过了,当时只觉得惊险,怕女儿会受伤,这时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又不是汉人,平日里侍弄牛羊的人,被缰绳缠住胳膊,另一只手干嘛去了?肯定是吓坏了,就这胆,确实配不上她家萨仁。
“唉,什么时候恢复赛马会就好了,是英雄是狗熊上了场就能分辨出来。”
蒙古的赛马会不只是比谁骑马快,还要在马上玩各种花活儿,胆子小的是拿不了头名的。
萨仁跟阿妈闲聊着,心里却记挂着畜牧站的那头牛,现在疯牛病的病毒还没有被发现,也就是说就算大家相信这是传染病一时也没有办法来防御,中医药在这种病毒面前能不能起到作用,她还真没把握。
担心了一晚,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萨仁半睡半醒中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她一下子就吓醒了,出什么事了?
阿妈过来叫她:“萨仁,快起来,锡拉特的人来了,说他们那儿的牛死了好几头。”
萨仁心中一紧,完了,更像了。
她匆匆起身,收拾利索。
程书记带着两个人在包外等着呢。来的是肌肉男跟一个年长一点戴眼镜的牧民。
戴眼镜的先开了口:“你就是萨仁姑娘?”
不等萨仁说话,肌肉男就说:“没错,就是她,又漂亮又聪明,还被腾格里选中。”
看戴眼镜的牧民神色,他应该不信腾格里,他只是急着问:“昨天你跟巴虎说牛有传染病,是真的吗?”
腿已经好的差不多的狗狗巴虎听到有人喊它的名字,摇着尾巴凑了过来。肌肉男巴虎一见脸色就黑了黑,牧民爱起的名字就那些,也爱用这些名字给狗起名。
据达愣爷爷说,查达就曾经有人给自家狗起了情敌的名字,还惹出不少事来。
跟别人的狗同名,还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养的狗,肌肉男巴虎心情很不美妙。
萨仁心中暗笑,面上却不显,只是郑重道:“这只是我的推测,我想找人来检验,可畜牧站的胡站长不肯信,现在我们把这些损失统计出来,一起去畜牧站找他吧。还有,你们那里的所有肉跟奶制品都不要再往外运了,得了病的牛要隔离起来,这些牛生的小牛也要集中隔离,尸体要集中销毁。”
眼镜男更加焦虑:“这么严重吗?”
萨仁点点头:“如果是我说的那种病,真的很严重,不要担心损失太大,国家应该会有补贴。”
眼镜男是锡拉特的队长,见她这么说,就让巴虎跟着萨仁到旗里汇报,自己回锡拉特去隔离患病的牛。
巴虎心大,总觉得出了事也有个高的去挡,他可不像他们队长那么着急,去旗里的路上,他还试图说服萨仁给她的狗改名。
萨仁不禁翻个白眼:“你怎么不改呢?狗只有人几岁的智商,它们听名字一定听了很多遍才记住那是在叫自己,人就不一样了,就说你吧,这么聪明,叫什么不一样啊,不然干脆就叫斯琴啊乌云啊。”
斯琴乌云是聪明智慧的意思,但都是女子名,巴虎居然没生气,还笑着说:“萨仁,你这是在夸我聪明吗?”
萨仁懒得再理他,她急着去看畜牧站那头牛。
等到了畜牧站,就见那头牛卧倒在角落里,腿都僵了。
正是清早,畜牧站的人除了大师傅在蒸馒头,别人要不还没醒,要不就是在洗漱。
萨仁那个气啊,可这气还没处可发,胡站长是不住这里的,他带着家小住在外边,去找他?
萨仁不觉得有什么用,跟江教授说也没用啊,江教授是有心无力,胡站长是有力无心,可这疯牛病是耽误不得的。
“走,去旗政府。”
“啊?”巴虎可没去过那种地方,他一脸懵逼,“你们畜牧站治不了吗?”
“治不了,必须得找外援。”光是检验出病毒就得要用到各种设备,她去过医院,那里绝对不会有这些设备。
巴虎对她很信服,还真就跟着她去了旗政府,八点半上班,领导应该也不例外吧,在必经之路等着就行了。
巴虎还以为她在这边认识人,没想到居然是干等着。
“等谁啊?”
“旗委书记?”
巴虎咽了口口水,妈啊,就算他不懂这些职位,光听着就是大官,“人家能管牛羊的事?”
“这不只是牛羊的事,得病的牛被人食用了人也会得疯牛病,这种病最后都会死亡,还有传染性,你说厉不厉害?”
巴虎这次是真被吓到了,其实不听这些,只说能让萨仁跑来找大官的,也知道肯定很严重。
萨仁心里担心着牛,又害怕这位邢书记也是个不管事只知道捂盖子的人,心里有些焦虑。
上班的人陆陆续续地来了,看见萨仁跟巴虎都会张望两眼,巴虎被看得不好意思,可心里又有点小雀跃。
“萨仁,别人会不会把咱俩当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