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校长也说:“不要急,有第一届就有第二届。”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这第一届又在开学当天走了十几个,人家一来看到就这么点人,觉得这学校迟早倒闭,浪费这时间干什么呢?
还不如复习一年,哪怕走个中专也包分配,上这大学,毕业分到厂子里,那还不如高中毕业直接去厂里上班呢,高中毕业生在厂里算是高学历,很容易被提拔。
马校长找到这十几个人做工作:“先上一年,不行的话明年退学去高考也来得及。”
人家哪里乐意,要是吃住全免也就留下了,结果生活费还得自理,那还不如回家里复习,还能打打零工。宿舍盖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他们又不是来住宾馆的。
其实吃饭学校也有补助,说是自理,但食堂饭菜比外边的市价便宜一半。
牛羊肉跟蛋奶都由萨仁的牧场提供,肯定便宜啊,但怎么说呢,人家上大学都是热热闹闹的,他们来了学校就这一百来人,老师全都是老头老太太,这十几位就觉得受骗了,什么草原大学,完全就是哄人的,到时候能不能发毕业证还难说。
萨仁不让史校长跟马校长再去劝了:“想走的让他们走,顺便给他们回去的路费,别落埋怨。”
她心里发着狠,总有一天草原大学让你们高攀不起。
虽然发狠,但萨仁也知道人家不想留也正常,学校至今为止还没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人家自然担心。
而且她还知道,留下来的这些大部分是差生,还是调皮,没什么责任感的差生,有责任心的,会觉得自己来这里是浪费自己时间,浪费家里钱,早走了,只他们全留了下来。
还有的一来就想去牧场打猎,还直言不讳:“我就是冲着近百万亩的牧场来的,出门就是草原,这多爽啊!”
又一个说:“对嘛,我们那里开了好几个重工厂,现在天都灰蒙蒙的,污染严重,草原上空气可真好。”
新生都到大礼堂开会,萨仁坐在后边听着他们闲聊,想先摸摸底,越听越发现自己的判断没错,这就是一群永远坐后排,甚至挨着垃圾桶,天天罚站的差生。
不过草原大学也是有分数线的,能天天玩还达到这个分数线,说明这些人很聪明。
萨仁又看那七个女生,她们却没有男生那么活波,显然很担心大学生活,甚至有两个人也在商量着要不要退学,毕竟一百一十二名学生,只有七个女生,也就是整个大学里只有她们七个女生,这是来上大学吗?简直是培训班的节奏。
“我来的时候亲戚都给了我钱,有两块的五块的,但都给了,觉得我上大学了,出息了,这还让我怎么回去?回去的话他们不得笑话我吗?”
“我也不回去,回去我爸妈就会让我嫁人,嫁了人婆家又会催孩子,孩子一生,这辈子就那样了。”
“我看这里挺好的,我吃得少,一顿一碗稠粥就行,也花不了多少钱。”
一个学生头的妹子,擦着眼泪:“我想走,这里不是我想象中的大学,花多少钱我倒是不怕,我就是觉得我不是在上大学。”
她过来的时候看到一对老年夫妇拉着手在散步,看大门的校工看见他们,打招呼说‘遛弯呢?’
那对夫妇就站下跟他聊天,大概不想吃食堂,想自己做饭,就问人家鸡蛋多少钱一斤,牛羊肉在哪儿买便宜,又说能不能把花坛种上菜,这边绿叶菜怕不是那么好买。
这姑娘叫邹静仪,一心想上大学,哪怕成绩不行也得选个好点的学校,她看到招生简章上的学校照片了,盖得可好呢,草原大学那四个大字一看就特别霸气!她还看到上边说有配套牧场工厂可实践实习做管理,这条件反正看起来是真不错!
她想着天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呢,反正家里不缺钱,她就是想上个大学,家里人也没拦着,分配不了工作也没事,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于是就来了。
邹静仪家人本要送她,可她觉得长大了嘛,要去上大学了,不让送,严打过后秩序也确实好了很多,她就自己来了。
等她到了左旗时就看到街上骑马的人飞驰而过,那扬起来的袍角有种武侠小说里大侠的感觉,她还挺兴奋的,结果光顾着看马了,一脚踩在了马粪上。
邹静仪穿的是为了来上大学刚买的小皮鞋,里边也是崭新的白袜子,这一脚踩下去惨不忍睹,她当时就恨不得直接把脚砍了。
强忍着恶心,一瘸一拐的到了路边一户人家,她本来想说借个地方收拾一下,她带着行李呢,洗洗换换。
结果这家的大妈看见她那只脚,直接转身回去了,她以为人家嫌弃她了,这样子也确实不好进人家门,正想走着去学校再说,那大妈又端着一盆水出来了,直接就往她脚上冲,大妈还挺热心的,左边冲冲右边冲冲,看着干净了,就摆摆手,“行了,走吧,以后长点眼。”
本来马粪都是在鞋外边的,最多就是袜子边沾上,现在完蛋了,全被水冲进去了。
看着外边是干净了,细菌粪便全都进了鞋里,脚泡在了粪水里,还得跟人家连声道谢,然后啪叽啪叽的拖着行李箱走回了学校,那眼泪掉的啊,门卫大叔还以为她半路遇到劫匪了。
反正一来就是不愉快的经历,再一看就这么点新生,又听见老师琢磨着去哪儿买便宜牛羊肉,想着怎么把花坛种成菜园,这落差,简直不要太大。
第341章 修炼
萨仁在一边听了会儿,问邹静仪:“那你想象中的大学是什么样呢?”
邹静仪脸红了:“就是大学样儿啊。”
“具体的呢?”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
萨仁明白了,笑道:“因为人少,因为老师看着不像高校教师,像遛弯大爷唠嗑大妈,你就觉得这里不像是大学?你印象里的高校老师应该是什么样儿?戴个金边眼镜,谈吐文雅,整天拿本书,到哪儿都端着,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也不是,反正就是不像大学!”
“大学是什么?你来大学是做什么的?”
旁边一个男生用播音腔说:“大学是知识的殿堂,我们要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咱们这里地方多大啊,要是有个泳池就好了,你说是吧,同学。”
他是跟萨仁说的,萨仁轻笑,点头道:“没错,你说得对,泳池也会有的,不过要等等,室内恒温怎么样?”
反正冬天有暖气,恒温也不会浪费太多电。
那个男生却小声说:“刚来咱们就提意见不好吧,要不再等等,过两个月咱们一起写联名信,要求建泳池,他们就咱们这点学生,再走了他们还怎么办学,只要联名,他们肯定得听咱们的。”
萨仁觉得自己刚才说建泳池的语气已经够明白了,结果人家还把她当学生,她也没戳破,只是打量着这位,还联名写信,威逼学校?挺有想法啊。
大会开始后,上边史校长马校长分别讲了话,马校长看看台下坐在学生堆里的萨仁,干脆说:“现在有请咱们学校的负责人萨仁同志给咱们讲上几句。”
萨仁本来没打算发言,见马校长点名了,也就大方地站了起来,正好有点话想说。
然后台下跟她聊过天的人就都石化了。
“她不是学生吗?”
“负责人是什么意思,校长不是负责人吗?”
“这是私立的,应该是她掏钱建的学校吧。”
“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刚才说写联名信的那个,这时候恨不得把头扎进椅子下边,他是看人家长得漂亮才过去搭讪,在美女面前要吹牛嘛,就说自己有多厉害,见识有多广,还说他准备竞选学生会主席,反正吧啦吧啦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现在完蛋了吧,人家居然是学校的总负责人。
邹静仪也有点诧异,瞪大眼睛看着她,怪不得刚才她问自己觉得大学该是什么样,结果自己又挑拣学校又挑拣老师!
这可好,头一天,就把负责人给得罪了,人家会不会给她穿小鞋,让她不及格?邹静仪再次焦虑起来。
萨仁没有说套话,甚至还说了刚才学生们的一些不满,“咱们这里有些同学觉得草原大学不像是大学,那大家今天可以畅所欲言,来说说大学到底是什么?该是什么样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刚来,哪知道大学该是什么样啊。
萨仁先叫起了想要泳池的那位,他叫周凯旋,站起来后,先是挠着后脑勺傻笑,见大家都看他,就说:“我觉得能给我发个大学毕业证就叫大学。”
另一个男生猛得站起身:“我不这么认为,蔡元培先生说过,‘大学为纯粹研究学问之机关,不可视为养成资格之所,亦不可视为贩卖知识之所。’”
别说萨仁,连史校长跟马校长都精神起来,没想到这群学生里还有人知道蔡先生的话。
萨仁说:“你的意思是大学只能探究高深知识和真理吗?”
“差不多吧,所以我很理解离开的那些同学,我自己也想过离开。”
“那你为什么不走?”
这男生叹口气,满脸惆怅:“我家给我办了升学宴,我回去太丢脸了,谁让你们这学校牌子叫得这么响亮,还写什么教育部特批,我还以为是多好的大学,这就是诈骗!”学生们有笑的有哭的,那两个想走又怕回家丢脸的女生,听见诈骗两字,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被骗过来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周凯旋却指着这个刺头说:“谁诈骗你了,人家招生简章上写得清清楚楚,是第一届招生,想也知道这里什么情况,你有本事怎么不去考首都大学,或者是青华大学北京学院,没本事连个中专都考不上才来这里,还好意思挑肥拣瘦?”
刺头说:“我没有挑肥拣瘦,我只是表达不满,我成绩可以过专科线,但我不想上,我想上的是大学,但这里显然不是我想上的那种大学,所以我准备在这里复习备考。”
萨仁心中好笑:“你是把我们这里当宾馆了吗?学校虽然人少,但各种制度齐全,管理力度不会减一分一毫,都别想着混日子。”
这男生哼了一声,显然不以为然,萨仁又道:“今天我已经听到两位学生说这里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大学了,草原大学是畜牧业为主,也开了别的学科,你们是觉得学专业知识不叫大学,非得搞研究才是?为什么两者不能共存呢?蔡培元先生还说过,‘大学者,囊括大典,网罗众家之学府也。’这个大典可不只是指典籍,大学的大字可不是针对小学的小字,这个大不是说你们的年龄不是说学校面积更不是说学校人数,应该是博大,上能够到最高真理最深学术,下能包容最通俗最实用的技能,这才叫大学。”
萨仁见大家认真听起来,就接着道:“以上是我对大学的理解,你们刚进入大学,成为了草原大学的一员,那这个大学会是什么样子是由你们这第一届学生决定的,你们觉得人家那里是圣殿,我们这里是垃圾场,那你们就是垃圾!”
刚才那个刺头眼神凌厉起来,萨仁却冲他笑笑:“如果你们觉得你们现在是可造之材,以后会成为学者,那这里就是你们修练的地方,学校会尽其所能满足你们生活需求和精神需求,为你们提供各种便利,也希望你们能够有主人翁精神,学籍已经注册了,此时此刻你就是这所大学的一部分!你想要一个怎样的大学,就去努力创造!”
大家听得还真有点激动,是啊,这是第一届学生,如果他们把这里建设好,以后就是元老了。
刺头却不爱看人画大饼,他盯着萨仁:“那请问您这位负责人是在哪儿修炼的呢?”
马校长跟史校长都知道萨仁的根底,一时紧张起来,萨仁要是说了真相,她刚才那番话的力度就没了,你自己都没上过大学,对大学侃侃而谈,这不是出洋相嘛。
哪想到萨仁大大方方地说:“我曾经考上了首都大学,但我是在社会大学修炼的,首都大学给我发了荣誉学生的毕业证书……”
她还没说完,台下一片哗然。
“首都大学?那可是一等一的学府!”
“是啊,社会大学是哪里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这脑子,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来这儿了。”
“她的意思是说她考上了没去上,人家还给她发了个荣誉证书?真的假的?”
萨仁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可现在觉得再多话也是虚浮,反正现在留下的今年是不可能走了,让他们在实践中去探讨好了。
“大家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证书给你们看,但我的学历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们请来的教师团队。”
退休的老教授不是专家就是学科带头人,各种荣誉不少,何娜口齿伶俐地念了一遍,大家一听这些老头老太有北京学院的有首都大学的,有青华的有南京大学的,他们惊了。
学者跟中医一样,年纪越大越吃香啊,老教授不只有知识还有经验,还有足够的耐心,再说这些老教授都是各高校里的顶尖人物,这是博众家之长啊!
就连那个刺头心里都没那么难受了,心说要是把这些人都印到简章上,他们肯定会对学校更有信心。
萨仁印简章的时候有些人还没确定要不要过来,自然不敢把话说太满了,只说是高素质高学历的师资团队,现在把各位老师的履历念一遍,那些躁动的学生暂时被安抚住了。
不过刺头散会后还是找到萨仁:“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看看你的证书。”
萨仁失笑:“怎么?还以为我是诈骗的?骗你到这里来上学?证书可以看,但不能白看。”
刺头瞪眼:“还说不是诈骗?”
“我跟你要钱了吗?”
“那你让我干什么?”
“我不想设立学生会,各位老师的精力也有限,你跟同学们商讨出个合理又高效的纪律监督条例,不要搞□□,奖惩要合理。”
刺头没想到她居然会重用他,愣了下才说:“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爱管事也不怕管事啊。”
刺头觉得这是在夸他,语气又温和了几份:“你自己说你们各项制度严格,怎么又让我制定?”
“学分跟考勤制度严格,我让你制定的是你们学生的纪律跟生活条例,也就是说除了学习,你们自己管自己。”